产房的血腥气和巫蛊的恶臭混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助产稳婆的尖叫，侍女的哭喊，
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腹中那道怨毒到极致的心声，
和我自己冰冷如铁的意志。“死女人，你做了什么！你竟敢用符水冲我的灵体！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得意洋洋，而是充满了惊恐与暴怒。它在我腹中疯狂冲撞，
每一次都像是要将我的五脏六腑撕裂。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死死咬着唇，
任由血流进嘴里，笑了。对，我做了。我不但要让你出不了世，还要让你在我的产道里，
尝尽魂飞魄散的滋味。“快！快让她用力！胎儿心跳快没了！
”稳婆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听着那道心声从咒骂变为哀求，
再从哀求变为虚弱的呜咽，最后，几不可闻。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准那即将熄灭的意识，
吐出无声的字句。“我说过，你，必死无疑。”1从血色的噩梦中惊醒时，帐外天光未亮。
梦里，一个模糊的婴儿灵体浑身是血，悲戚地对我哭喊：“母亲，
救我……弟弟要吃了我……”我抚着高耸的腹部，冷汗浸透了中衣。身为镇国大将军的独女，
我自幼随父兄习武，心性远比寻常女子坚毅，却也被这过于真实的梦魇惊得心神不宁。
腹中是双生子，已近五月。自我有孕以来，夫君顾清玄便对我愈发体贴，
公婆更是将我视若珍宝。顾家三代单传，自我嫁给这位寒门出身的新科状元，他便官运亨通，
所有人都说，我这将军府的嫡女，就是顾家最大的福星。我轻抚孕肚，想安抚腹中胎儿，
也安抚自己。就在这时，一个阴冷歹毒的童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中炸开。“真好，
这女人的凤格之气，比我想象的还要精纯。再吸一些，待我降生，便是天命所归的麒麟子！
”我浑身一僵，以为是噩梦后的幻听。那声音却再次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
“那个蠢货灵胎，还想给母亲托梦？不自量力。他的灵气已经被我吞噬殆尽，现在，
该轮到这个女人了。”“待我吸干她的凤格，窃走柳家的军功气运，
我那好父亲就能平步青云，直上天梯！”轰然一声，我脑中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这不是幻觉！梦里那个血婴，是我真正的孩子！而此刻在我腹中叫嚣的，
是一个已经吞噬了他手足的……怪物！房门被推开，顾清玄端着一碗安神汤走了进来，
他身着月白长衫，面如冠玉，气质温润。见我脸色苍白，他立刻将汤碗放下，
关切地握住我的手。“云裳，可是又做噩梦了？我已吩咐下人，明日便去相国寺为你祈福。
”他声音温柔，眼神里满是疼惜。我看着这张曾让我一度以为觅得良人的俊美脸庞，
只觉得一阵反胃。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探着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清玄，
我梦见……梦见腹中的孩子……他们似乎不太好。我想请太医来看看，
或者……或者……”“或者什么？”他脸上的温柔未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
我心一横，泣声道：“我想……我不要他们了！他们太古怪了！”话音未落，
腹中猛地传来一阵绞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撕扯我的内脏。“啊！”我惨叫一声，
蜷缩起来。脑海里，那道童声发出刺耳的尖叫：“**！你竟敢动这种念头！找死！
”顾清玄立刻抱住我，手掌贴上我的小腹，熟练地安抚着，嘴里却在轻声责备：“云裳，
你说什么傻话。孩子在腹中能感知到母亲心意，你怎么能如此伤他们的心？”他一边说着，
一边抬头看向我，那双平日里盛满爱意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审视和警告。
我瞬间明白了。他们是一伙的。我的夫君，我腹中的怪物，他们……都是来要我的命的。
当晚，我被那阵绞痛折磨得无法入睡，顾清玄随侍在侧，亲自为我擦汗喂药，
温柔得像个完美的丈夫。可我只觉得，他抚摸我肚皮的每一寸，
都像是在抚摸一件即将大功告成的祭品。到了半夜，我阖眼装睡，
清晰地听见他凑到我的肚皮前，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
兴奋地低语：“我的麒麟儿，今天感觉如何？柳家的气运，你吸到几分了？
”那阴毒的童声咯咯直笑：“父亲放心，这女人的凤格贵不可言，
柳家百年军功的气运更是磅礴。待我出世，您便是潜龙升天，相位可期！
”顾清玄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他亢奋地亲吻着我的肚皮。“好，好啊！
只是……云裳她若是死了，柳家那边……”“死不了。”蛊胎的声音充满了不屑，
“我会留她一口气，让她血崩成一个活死人。一个废了的将军之女，
和一个即将登顶的麒麟子，孰轻孰重，圣上自会定夺。”“妙！实在是妙！”我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滞。血液像是被冻结，从指尖一路凉到心脏。原来，
这场看似美满的姻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我，我的家族，
我那未出世便惨死的孩子，都只是他们父子二人青云路上的垫脚石。黑暗中，我缓缓睁开眼，
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既然你们要我死。那我就让这孽种，死在腹中！
看你们还如何登天！2翌日，我以噩梦缠身、心神不宁为由，要求回将军府小住。“清玄，
我自幼在府中长大，或许只有家里的气息，才能让我安心。”我面色憔悴，言辞恳切，
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与脆弱。顾清玄略一沉吟，便温和应允：“也好。你如今身子重，
心情舒畅最是要紧。我处理完公务，便去接你。”他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
大约是认为我已经彻底被他掌控，回娘家也不过是孕妇无理取闹的小性子。我心中冷笑，
面上却感激地对他笑了笑。一回到镇国大将军府，我立刻屏退了所有顾家派来的下人，
只留下我的心腹侍女，春桃。“**，您脸色怎会如此差？”春桃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没时间解释，直接从妆匣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那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里面记载了许多军中处理跌打损伤、乃至虎狼之药的方子。我迅速翻到其中一页，
指着上面的几味草药，对春桃沉声吩咐：“去，立刻按这个方子抓药，用最烈的火，
熬最浓的汁！”那几味药，皆是孕妇大忌，寻常人沾上一星半点便可能导致滑胎，
我如今要用的，是足以刮骨堕胎的剂量。春桃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万万不可啊！
您这是要做什么？”“照做！”我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此事若泄露半句，
你我二人都活不了！”春桃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知道事关重大，只能含泪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碗漆黑如墨、气味刺鼻的汤药被端到我面前。我毫不犹豫地端起碗，
就在准备一饮而尽时，腹中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你敢！
”一股远比昨夜更猛烈的绞痛瞬间爆发！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的施虐，
而是带着精准的目的性，狠狠地撞向我的胃。我刚将一口滚烫的药汁咽下，
喉头便是一阵剧烈的翻涌。“呕——！”我趴在床边，将喝下去的汤药连同早食一起，
吐了个干干净净。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被一只手攥住，反复揉搓。
那阴毒的童声在我脑中狂笑起来。“蠢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我能控你的五脏！只要我愿意，你连一口水都咽不下去！想用这些汤汤水水伤我？做梦！
”它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与残忍。“这次是你的胃，下一次你再敢动歪心思，我捏碎的，
就是你的心脏……”我瘫软在地，浑身冷汗，大口地喘着气。失败了。我连伤害自己的权力，
都已经被它剥夺。我看着地上那滩污秽，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
这怪物盘踞在我体内，以我为食，控我生死，我竟像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
都只是徒劳。3回顾家的日子，成了我活过的最漫长的煎熬。
顾清玄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反抗之心，不再允许我回将军府。我的寝院内外，不知不觉间，
所有侍女都被换成了顾老夫人身边的人。她们面无表情，如同一群影子，
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被彻底软禁了。这天夜里，我再次装睡，
听到了那对恶毒父子的对话。“父亲，这女人似乎还不死心。”蛊胎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烦，
“不如废了她的手脚，让她彻底安分。”我心头一紧，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不行！
”顾清玄立刻否决，语气却不是出于半分怜悯，“她身负凤格，是你的鼎炉。伤其肉身，
便会损了气运。在你的‘麒麟格’彻底稳固之前，她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原来，我这条命，
只是因为它还有利用价值。我慢慢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伴随着蛊胎得意的笑声，
我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被抽吸的虚弱感。我的气血，我的神智，
甚至我身为柳家女的气运，都在源源不断地被它窃取。将军府那边也传来了坏消息。
父亲在边关押送粮草时，竟遭遇百年不遇的山洪，粮草尽毁，还折损了上百名弟兄。
圣上虽未明着降罪，但朝堂之上，弹劾柳家的奏折已堆积如山。而顾清玄，
却因为提前献上了一份“精准”的治水策，避免了下游数万百姓遭灾，龙颜大悦，
被破格提拔为吏部侍郎。一饮一啄，皆是因果。我柳家的灾祸，成了他顾清玄的祥瑞。
我彻底明白了，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温和的手段无效，那就只能……玉石俱焚！
午后，我借口在花园散心，故意走到一处假山旁。那里有一段陡峭的石阶，布满青苔。
负责监视我的两个婆子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其中一人：“我渴了，
去给我倒杯水来。”那婆子皮笑肉不笑：“夫人，老夫人吩咐了，您的饮食都有定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