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臭味，还有某种东西腐烂的酸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楚瑶猛地睁开眼，后颈一阵剧痛。
入目是蛛网密结的房梁，身下是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草堆。
记忆最后停留在手术台边连续三十六小时奋战后的眩晕，
以及此刻脑海中疯狂涌入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记忆——楚瑶，吏部侍郎之女，
因家族牵连获罪，被草草塞进后宫，又因莫须有的冲撞皇后之名，打入这堪比坟墓的冷宫，
期限是，永远。穿越？还是在地府体验古代风情？她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坐起，环顾四周。
破败宫殿，门窗歪斜，寒风嗖嗖灌入，除了一堆烂草，只剩墙角厚厚的灰尘。胃里火烧火燎，
喉咙干得冒烟。冷宫弃妃。医学博士。这身份转换的落差，
比从马里亚纳海沟跳到珠穆朗玛峰还**。外面隐约传来喧哗，由远及近，
夹杂着宫女太监惊慌的哭喊和杂沓的脚步声。"太后！太后您怎么了？""快！快传御医！
""御医！御医在哪儿？！"楚瑶眼神一凛。
属于医学工作者的本能瞬间压倒了身处逆境的惶惑。太后的心疾发作了？听这动静，
情况危急。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那扇破败的殿门边，透过巨大的缝隙向外张望。
只见不远处的花园空地上，华服老妇瘫倒在地，面色青紫，呼吸艰难，
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胸口的衣襟。一群宫女太监跪倒一片，哭天抢地。
几个穿着御医官服的老头连滚带爬地赶来，抖着胡子诊脉，扎针，喂药丸……一番忙乱后，
太后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气息反而越发微弱。为首的院判重重叩头，
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太后痰厥深重，脉息已绝……臣、臣等无力回天啊！""废物！
一群废物！"皇帝双目赤红，一脚踹翻旁边的香炉。就在这片绝望的混乱中，一道清亮，
甚至带着点沙哑的女声穿透了悲鸣："让我试试。"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冷宫那扇破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脏污宫装、发髻散乱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
却背脊挺直，眼神澄澈镇定，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大胆罪妇！滚回去！"太监尖声呵斥。
皇帝眉头紧锁，杀意凛然："拖下去！"两名侍卫应声上前。楚瑶不退反进，
语速快而清晰："太后并非脉息绝断，是急性心肌梗死并发心源性休克，伴有严重缺氧！
现在抢救还来得及！再拖就真没救了！"她的话无人能懂，
但那笃定的气势竟让侍卫动作一滞。就在这间隙，楚瑶已冲到太后身边，
毫不客气地推开挡路的御医。她迅速检查太后瞳孔、颈动脉，
俯身贴耳听心音——没有听诊器，只能将就。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你干什么？！
"院判惊怒。楚瑶不理，直接开始胸外按压。标准的，富有节奏的按压。然后，
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她捏开太后的嘴，清理口腔，深吸一口气，进行了人工呼吸！
"妖妇！亵渎凤体！"御医们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要拉扯她。"拦住他们！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死死盯着楚瑶的动作，那手法看似粗暴，
却隐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律。楚瑶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在抢救上。按压，吹气，
观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围死寂，只有她规律的喘息和按压声。御医们跪在地上，
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凌迟。终于，在她不知第几次吹气后，太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咯声，
胸廓开始了微弱的自主起伏！青紫的面色也稍微缓解了一丝。楚瑶立刻停止吹气，
维持着按压，同时抬头对皇帝道："需要保持气道通畅！有没有中空的管子？金银都可以，
要干净！还有，我的住处有一个布包，麻烦立刻取来！"皇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迅速下令："照她说的做！"一个小太监连滚爬去冷宫，
取来了楚瑶穿越时唯一携带的"行李"——一个用破旧锦缎勉强缝制的包裹。楚瑶打开包裹，
利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的小玩意：几根打磨光滑的细银管（原本想用来做简易输液器），
一把小刀，一束在冷宫墙角找到的、经过简单处理的止血草药，
还有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用废弃玉势（原主记忆里这是"赏赐"）掏空打磨，
两端蒙上某种处理过的、极薄肠衣的简易听诊器。她没时间解释，迅速用银管辅助通气，
再次用那个古怪的听筒贴在太后胸前仔细听。然后，她从草药里拣出几样，塞进太后舌下。
"你在给太后用何污秽之物！"院判尖叫。"舌下血管丰富，药力吸收快。这是权宜之计。
"楚瑶冷冷道，手下不停，调整着太后的**。也许是她的冷静感染了人，
也许是太后确实出现了微弱的好转迹象，皇帝没有再阻止。他盯着楚瑶，目光深沉如夜。
接下来的三天，楚瑶被勒令留在太后寝宫偏殿，名义上是"随时伺候"，实则是软禁。
太医院开的药方被送到她面前"斟酌"，御医们轮番上阵，用各种医学难题刁难试探。
"太后痰湿壅盛，为何不用皂角刺、麻黄宣肺？""急性心梗……呃，是心脉痹阻，
首要减轻心脏负荷，皂角刺、麻黄升压耗氧，是催命符。""依你看，该用何药？
""当务之急是抗凝、扩张冠脉……可用丹参、川芎、赤芍，佐以少量麝香开窍。
同时必须绝对静卧，控制液体入量。"她的回答往往一针见血，提出的理念闻所未闻，
却又隐隐契合医理。御医们从最初的鄙夷愤怒，渐渐变成了惊疑不定。三天后，
太后终于彻底清醒，虽然虚弱，但意识清楚。听皇帝讲述了抢救经过，她拉着楚瑶的手，
久久不语。楚瑶被允许沐浴更衣，再次来到太后榻前时，已换了干净的宫装，虽然依旧瘦弱，
但那份从容的气度再也无法被衣衫掩盖。"好孩子，"太后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和后怕，
"告诉哀家，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还是恢复你的妃位？"所有宫人都屏住呼吸，
等着她提出重返荣耀的请求。楚瑶却缓缓跪下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臣女楚瑶，
恳请太后、陛下，赐臣女宫外一间医馆。"满殿皆惊。皇帝眯起眼："医馆？你要行医？
""是。"楚瑶抬头，目光澄澈。"太后凤体初步稳定，但后续调理需长期专人负责，
且需根据病情变化随时调整方案。臣女留在宫中，于礼不合，亦多有不便。
宫外如今瘟疫流民肆虐，臣女愿开设医馆，一则尽心为太后调养，二则……略尽绵力，
救治百姓。"她没说出口的是，这吃人的后宫，她一天都不想多待。只有出去，才能呼吸，
才能施展，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太后凝视她良久，缓缓叹道："难为你有此仁心。
准了。"---三个月后，京城南郊，一间名为"济安堂"的医馆悄然开业。门面不大，
病人却络绎不绝。起初，人们是冲着"治好太后心疾的神医"名头来的，很快，
他们就发现这位年轻女大夫的医术确实诡异又有效。她用一个亮晶晶的小圆镜看喉咙，
用那个奇怪的带耳朵的玉棍听胸口，处理伤口时用的手法干净利落得吓人，
缝合起来比绣花还精细。开的药方也往往与众不同，效果却出奇的好。
尤其对城外棚户区蔓延的"瘟疫"，她似乎格外有研究，熬制的大锅药效果显著。
楚瑶穿着简便的棉布衣裙，终日忙碌。她用能找到的最好水晶片，磨制出了简易的显微镜，
正在观察从瘟疫死者身上取来的组织样本。光线从窗户透进来，
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砰——"医馆单薄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碎木四溅。强烈的阳光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却散发着骇人冷气的轮廓。
来人穿着玄色亲王常服，金冠玉带，面容俊美绝伦，此刻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凤眸锐利如鹰隼，瞬间就锁定了桌后的楚瑶。是靖王萧煜。
原主记忆里那个冷酷无情、手握重兵，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的男人。
也是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夫君。虽然大婚当天她就因家族事发被直接丢进了冷宫。
萧煜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碎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架怪模怪样的显微镜，和旁边一堆他完全看不懂的器皿、纸张，
最终落在楚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冰寒。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首领，
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文书。萧煜看也不看，接过，手腕一抖，
那封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的纸张，在他掌心被内力震得粉碎，
纸屑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爱妃。"楚瑶在他踹门的那一刻就已不动声色地收好了样本和载玻片。此刻，
她平静地迎上他迫人的视线，脸上没有丝毫惊慌，
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王爷，"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同时，
右手从袖中滑出，指尖拈着一根细长的、在光线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针，
"是想试试现代医学的威力吗？"针尖淬了她利用现有材料能弄出的最强效的麻药。
萧煜的瞳孔骤然收缩。空气仿佛凝固了。侍卫倒抽一口冷气，手按上了刀柄。楚瑶握着针，
姿态放松，眼神却像最冷静的猎手。萧煜死死盯着她，盯着那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银针，
盯着她那双毫无惧色、只有冷静与警告的眼睛。他向前踏了一步。楚瑶的手指微微绷紧。
一场跨越千年的对峙，在这间小小的医馆里，骤然引爆。萧煜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并非直取楚瑶，而是身形微侧，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扣向她持针的右手手腕，
另一只手则直劈她颈侧，意图明显——夺针，制人。劲风扑面！
楚瑶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带来的冰冷气压。这速度、这力量，远超她对人体极限的认知！
纯粹的、野蛮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力！不能硬碰！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楚瑶不退反进，
整个身体如同失去平衡般向前一倾，看似要撞入他怀中，持针的右手却顺势向下一沉，
手腕以一个违背常理的柔软角度翻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扣来的手指。同时，
左手中不知何时又滑出一根稍短的银针，
悄无声息地刺向他肋下某处非致命穴位——那里神经密集，足以产生强烈的酸麻痛感，
干扰他的动作。"嗯？"萧煜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带着一丝惊讶。
他似乎没料到楚瑶的反应如此诡异迅捷，那下沉翻转的手腕技巧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
劈向颈侧的手掌瞬间变招，化掌为指，精准地弹向楚瑶左手刺来的短针。"叮！
"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楚瑶只觉得左手虎口一麻，短针几乎脱手。
而萧煜的手指也被针尖划破了一个微小的口子。就是现在！
在他因那微小刺痛而动作凝滞百分之二秒的瞬间，楚瑶右手那根淬了麻药的银针，
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向他因变招而暴露出的、手肘内侧的麻筋所在！快！准！狠！
萧煜眼中寒光暴涨！他彻底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这女人，不是只会耍嘴皮子！她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