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警察在电话里告诉我陈威失踪了。他房间里浓烈的腐臭味惊动了邻居,
报警后警察打开门只看见了满地的动物尸骸。
蛆虫在鸡、鸭、兔……各种各样的动物躯体上蠕动、堆叠。没人知道他做这一切的原因。
警察调取监控找到了他离开的影像,却未能查清他最后去了哪儿。他像幽灵一般人间蒸发了。
直到我手握血刃,从尸体中探出头来的那刻我才明白——「他并未失踪,而是和我一样,
即将前往永垂不朽的黄金城。」1.在我完全沦为埋头工作的行尸走肉之前,
我曾和陈威一样是户外活动的爱好者。他开朗热情,是个积极阳光、充满朝气的年轻人。
可此刻,我站在他家的客厅,鼻腔中还充斥着不愿散去的腥臭味。邻居方才帮忙清扫了屋子,
可当我闭上眼睛,窗台那只被开膛破肚的羊羔和洗水池腐烂发黑的鱼仍似乎近在眼前。
动物的血飞溅在视野所及的每件家具,我实在受不了,打开了每一扇窗通风。
我走进他的卧室,推开了木桌前的玻璃窗,被桌上的褐色笔记吸引了注意。桌面很清洁,
和周围混乱血腥的氛围格格不入。我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笔记,里面的内容根据日期排列,
这似乎是他的日记:「6.12我很累,仍停不下做梦。我想要好好休息,
可安眠药也没用。」「6.15我试着探索洞穴,但我太害怕了,不敢再向前。
我不想再被折磨了。」「6.17我克服了恐惧,看到了一些东西,
可我不懂墙上的那些代表什么。」「6.19我感觉我快要疯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即使是要去搜查那些死物。」「6.21不可思议!我必须快一点见到他,我等不及了,
我得赶快。」「6.24我今天用鱼做了实验,和昨天的鸡鸭一样没有反应。
或许他要的不是这些简单的东西,或许我得找到更罕见的。我打算明天去抓一只松鼠。」
「6.27仍旧没有改变。究竟是哪里不对,难道是数量不够吗,
还是杀死它们的方式不对?」「6.29我没法抑制它了,我想见到他,我必须见到他。」
错了我彻底错了我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早就告诉了我答案可我太蠢了我必须现在就出发」
笔记的最后字迹很凌乱,标点符号和日期都没有写,似乎是他在极度激动的状态下记录的。
我皱着眉,像是在看什么精神病院的档案。警察说过,陈威失踪前一直闭门不出,
他不应该有时间去探索什么洞穴。这些内容没有关联,极度跳脱。不过最令我在意的,
是陈威反复提到的「他」。出于某种原因,陈威违背性格虐杀动物的行为似乎和「他」有关。
不管怎样,我相信笔记的主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陈威。如果不是在他的房间里找到这本笔记,
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某个恶魔的手账。这种几近疯狂的偏执,绝不应该来自人类。
我拿走笔记打算交给警察,离开时却被楼下的保安拦下。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说这是几天前有人寄存在他这儿的包裹,要求他拿给陈威的朋友。我询问寄件人是谁,
保安说他也不知道。信件邮寄到他的保安室,只附上了一张便签交代事项。
我翻看了便签和信封,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我疑惑地打开了信封,
掉落出一把带有污渍的银白钥匙。钥匙触碰手心的一刻,金属的冰凉勾起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让我心底发悸。
信封里的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邝中路农贸市场巷『永寄』店铺D区17号仓库」
2我隐约有些不安,可疑惑和好奇驱使着我按照地址找到了这家店铺。
它坐落在市场的最深处,像一只潜伏在人类场所中的怪物。这是一家仓库租赁的店。
客户签署合同缴纳资金,可使用仓库一定年限。期间钥匙仅客户持有,连老板也不会自留。
我不知道陈威为什么会租借这样的仓库。据我所知他没有多少东西,
并且他自己的房子理应能承载他所有的用品。这里的环境很糟糕,
油腻的水泥走道上时常跑过几只丑陋的虫子。到处都是积水,
我费劲地来到角落里的D区,找到了纸条上的17号仓库。
这时我恰巧碰见了这里的老板。他用一种好奇又恐惧的语气问道:「你们这地怎么那么邪门,
连老鼠和蟑螂都不愿往你们这儿跑。」我敷衍地笑了一下,点头表示回应,
随即拿出钥匙打开卷门钻了进去。干燥,非常干燥。这是我进来后的第一感受。
仓库里明显和外面阴暗潮湿的空气不同,像是被完全隔绝的两个空间,
有什么物质将这里围了起来。室内很黑,我打开手机借光,却在看清的一瞬间吓了一跳。
这片十几平米的房间,仅有一块巨大的黑木坐镇。我一度以为那是一具棺材。黑木呈长方体,
长六尺,宽四尺,有半人那么高。四周平滑,通体规整,做工异常精细。
表面的纹路似乎因为磨损而只剩下一些奇诡的线条和铭文,表达的含义我并不知晓。
它渗出带有引诱意味的幽香,在干燥的空气中尤为突出。我心跳莫名加速,
挪动脚步的时候脚底竟传来颗粒的触感。我有些惊奇,地上居然铺满了一层细沙。没错,
是沙子,而不是房间本来应该有的灰尘。我凑近黑木,
上面尽是报纸、照片和一些不知名人士的手写笔记。其中一张照片很快吸引了我的视线。
照片上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荒芜的沙地里,一些造型奇特的土包冲天而起,有大有小,
有高有低。黑白滤镜下看起来像是魔鬼皮肤表面的疱疮,诡谲骇人。
惶恐和不安操纵着我的身体。我粗略地扫过这些文本,
发现所有的内容都在指向的一处沙漠——奎维尔。我讶异地察觉到我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似乎曾在一本杂志上读到过这个奇特的名字。我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
手边一张剪贴页纸上留着一个醒目的标题:奎维尔——黄金城的坟墓,神明的居所。
我拿起捧读,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逐渐复苏。
纸上记载了一个关于奎维尔的传说:「一个名叫「约忒」的沙漠种族世世代代在沙漠中生活。
残酷的环境没有让他们的生活举步维艰,与之相反,他们在沙漠中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无人知晓他们从何处找到了黄金的地脉。当他们捧出沉甸甸的黄金时,
过往的商人争先恐后地上前交易。他们嗤之以鼻,用贵重的黄金换取低价的用品。
人们普遍认为肆意的挥霍终会走向衰败,但他们的黄金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嫉妒的人群团结起来,步入沙漠企图抢占「约忒」的场所,可不论他们准备多少武器人力,
最终都会败下阵来。「约忒」是被神护佑的子民,只有同样被神庇佑的人才能与之匹敌。
战败后沮丧的人群退至沙漠深处,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当他们终于回来时,
竟从行囊中拿出了和「约忒」一样的金灿灿的黄金。「约忒」
愤怒地抨击他们盗取了神的产物,两股势力在夜色中厮杀起来。诡异的是,这次「约忒」
没有取得胜利,结局是两败俱伤。两个种族永远消失在了黄沙之中。时光飞逝,
没有人再记得他们的故事,但一句古老的话语却被流传了下来:在奎维尔,沙子没有黄金重。
」这些文字的神话色彩浓重,我更倾向于这是科学探秘作品为吸引读者而杜撰的噱头。
不过重要的是,我想起了奎维尔是新疆的一处沙漠,我曾在地理读物上读过它。
它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东缘,塔里木盆地东端。因为人迹罕至,
风光奇特成为众多疯狂游客的打卡地。我不禁疑惑,陈威会在那里吗?思绪回转,
木桌上有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之前它被文本遮挡,在我拿起纸页后显露出来。
我发觉异常,将桌上所有的文本推开,
一串篆刻的字迹暴露在空气中:「我会永远在沙漠等着你,这里埋藏着世界的答案。」
看清刻痕的瞬间,一种怪异的情绪涌入大脑。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似乎有一团黑雾萦绕在胸口。我被蛊惑般伸手去触碰字迹,接触的刹那,
指尖却忽地传来一阵刺痛。一滴血滴落在木桌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那滴血液顷刻间稀释扩散,随着木桌上若隐若现的纹路游走奔流。我的双腿不住地颤抖,
四周的黑暗愈发沉重。它们把我包裹起来,仿佛想要索取更多。
我抓紧最后的理智转身逃出了房间,步履不停地在马路上拼命狂奔,
直到我的肌肉快要撕裂炸开才终于停下来。神智恢复的片刻,我感到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那张沙漠的黑白照片。3从仓库回来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在沙漠中游走,口干舌燥,手脚无力。肆虐的黄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沙子呼眼,我没法儿看清他的轮廓。他伸出手,捧出了一汪清水。我激动地够上去,
他却撒手将水洒在了沙上。失望和沮丧压垮了我,只能趴在地上等待死亡的到来。下一秒,
他洒下的水忽然从沙子中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最后将我完全淹没。
我欣喜地任清甜的水灌满我的肺腔,在沙漠的海洋中满足地死去……惊醒的那刻,
胸膛在剧烈起伏。我贪婪地吸入空气,仿佛下一秒真的快要窒息。我后怕地偏过头,
床头柜上是那张沙漠的照片。
沙漠里……究竟有什么……陈威……到底去了哪里……愤怒、担忧、恐惧。
我已经没有办法分辨自己的情绪。我冲动地拿起手机订了前往新疆的票,利落地踏上了旅行。
直到真正身处沙漠的边缘,体内的躁动才终于片刻平息。当地的向导比我预料的好沟通,
在商议好价格后同意带我前往奎维尔。向导名叫赛提,二十八岁,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
他皮肤黝黑,精瘦却健壮,褐色的瞳孔流露出沙漠子民的清澈。他告诉我,奎维尔很大,
环境多变,地势险峻。虽然不是官方推荐的胜地,但还是架不住冒险家的**。我拿出照片,
询问奎维尔有没有这样一处地方。他皱了皱眉,反问我这个地方是在网络上火了吗,
为什么最近那么多人去。捕捉到一丝异样,
我慌忙从手机相册里找了一张和陈威的合照递到他眼前,询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出乎我的意料,赛提真的知道陈威的消息。他说这个人一个多月前来过,曾找他当导游,
但在和他讨价还价时被另一个导游压价截胡了。我兴奋地让他带我去找这个导游,
但却被他拒绝了。理由是现在太晚了,市里面不提倡夜晚外出。
我从未听闻一个旅游城市有宵禁这种做法,便询问起原因。谁知赛提忽地阴下了脸,
踌躇一番之后才告诉我答案。这里最近不太太平,一个月内发生了多起惨案。
死者被凶手用各种各样的利器穿透了腹部,每具尸体都有一个骇人的窟窿。
似乎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的杰作。上面的人怕影响声誉,调动警力严查此案,
可一直没有公布进展。民众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血案还没有停止。听完赛提的话后,
我心底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陈威家里死状残忍的动物。我不敢违逆当地的条规,
只好按捺住激动,先行回归旅馆休息。第二天一早,赛提领着我找到了陈威曾经的向导。
这个满嘴胡须的男人看完陈威的照片后眉间紧蹙,
用些许厌恶的语气告诉我:「他一个多月前来过这里,并且大概十天前又来了一次。」
4陈威一个多月前曾去过奎维尔探险,并在十天前回到了这里。他请求导游再带他去一次,
但导游因还在带其他游客所以拒绝了陈威的要求。两人因此还爆发了一次争执。导游说,
陈威态度很恶劣,和第一次来朝气蓬勃的亲切形象大相径庭。甚至争吵的最后,
他还扬言要杀了导游。导游不以为意地挂断了电话,此后再也没和他联系。我很惊诧,
无法想象出陈威恶毒阴险、满嘴诅咒的模样。或许只有抵达奎维尔,才能解释发生的一切。
我和赛提很快置办好物资,租车前往沙漠。路上,赛提和我讲述了那张黑白照片的故事。
照片上的土包被当地人称为「沙眼」,是某种沙漠蚂蚁的居穴。土包越大,
则代表蚁群越繁荣。沙眼的结构比外表看上去复杂,地下的空间难以估摸。
很久以前还传出过沙眼之下埋藏了黄金的流言。大批财迷心窍的人涌进奎维尔寻找沙眼,
似癫狂的鸵鸟般探身进入沙眼探寻黄金的踪迹。流感般疯狂的黄金热愈演愈烈,
直到出现了一桩怪事才逐渐平息。一位名叫巴威的小伙子和朋友相约在沙漠淘金。
他们分散在沙眼的迷阵中,各自埋头苦寻。
巴威的朋友们远远看见他将身子探进一个沙眼之中,许久也没有出来,
羡慕地以为他有所发现。可等到他们又忙活了一阵再次抬头时,
竟发觉巴威仍保持一个姿势伏在同一个沙眼上。几人顿觉不妙,
急忙跑到他的身边扶起他的身子。当他们把他的上半身从沙眼里拖出来时,
巴威的头颅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具带血的躯体。脖颈切面血肉模糊,
像被活生生将头部撕扯下来。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可最后仍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有人说是那群伙伴联手杀害了巴威,编造了故事。有人说是巴威惹怒了蚁群,遭到了报应。
还有人说这是沙漠底下的恶魔,在惩罚不敬的人类。赛提讲故事的语调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