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记住，每年清明，必须给后山的白蛇上香。"
我觉得他在说胡话，没当回事。
第二年清明，我忘了这茬。
当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一条白蛇开口说话："你爷爷用五十年寿命，换了你这条命。"
正文
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T恤已经湿透了。
窗外还是深夜，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薄薄的窗帘打进来，在墙上投下一片诡异的红。
我按着胸口，手指都在发抖。
那条白蛇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不是人的声音，又确实是人话，每个字都清晰得可怕。
"你爷爷用五十年寿命，换了你这条命。"
我拿过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我眯起眼睛。
四月八号。
清明过去三天了。
我手机里的日历上，清明那天被我标注了红色，备注栏里写着"后山上香"。
但那天早上我起晚了，急着赶去参加公司的季度述职会议，看到提醒的时候只是顺手划掉，想着等周末再回去。
周末又加班。
就这么忘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深呼吸。
爷爷去世那天，我刚拿到省城那家广告公司的面试通知。
他躺在床上，手已经凉了大半截，却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腕。
"婉丫头，记住了，每年清明，必须给后山的白蛇上香。"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不是那种回光返照的神采奕奕，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执着。
我当时点了头。
敷衍的点头。
心里想的是等会儿要不要穿那件黑色的衬衫去面试，以及公交车会不会堵车。
爷爷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能断了香火"。
我以为他说的是家里的香火，让我早点结婚生孩子。
现在想想，我根本没听懂。
我给闺蜜发了微信，打了一长串字，又全删了。
最后只发了一句"我做了个怪梦"。
她秒回，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我回她"可能是"。
然后关了手机，躺回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要开晨会，还要跟进那个房地产项目的方案，不能顶着黑眼圈去。
但我睡不着。
脑子里一遍遍闪过那条白蛇的样子。
它盘在黑暗里，身体发着淡淡的荧光，竖瞳里映着我的脸。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告诉自己这都是迷信。
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个。
我在城市里读了四年大学，做了两年广告策划，见过那么多客户，谈过那么多方案，早就不是村里那个见到黄鼠狼都要拜的小姑娘了。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项目组天天熬夜，上周五连轴转了十六个小时。
我这么想着，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闹钟响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只睡了十分钟。
下午开会的时候，我突然眼前一黑。
不是那种困到睁不开眼的黑，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脑子里飞。
我抓住桌子边缘，指甲掐进木头缝里。
"林婉？林婉你怎么了？"
同事扶住我的肩膀，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被送到公司医务室的时候，眼睛才慢慢恢复了视力。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让我张嘴看舌苔，又拿血压计给我量。
"血压有点低，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点头。
"回去好好睡一觉，别熬夜了，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觉得那个血压计箍在手臂上的时候，有一种要把我整个人勒断的力道。
晚上下班的时候，电梯门在十二楼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我站在里面，按了一楼的按钮，电梯却一直不动。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电梯里只剩我一个。
我再按，按钮下陷，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开始冒冷汗。
最后是保安从外面把电梯重启，我才出来。
他说"这电梯用了十年了，没出过问题啊"。
我什么都没说，加快步子往外走。
到了公交站，等车的时候，我盯着红绿灯。
绿灯亮了，我刚要往前迈，一辆出租车突然从左边冲过来，方向盘都没打，直直朝人行道撞。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车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住，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说我不看路。
我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走廊里全是水。
房东站在我门口，脸色铁青。
"你屋里的水管爆了，把楼下都淹了，这个月房租不够赔的。"
我推开门，地板上全是水，床单被子都泡在里面。
我站在门口，听着房东在背后骂骂咧咧，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条白蛇。
它说："你爷爷用五十年寿命，换了你这条命。"
那天晚上我没睡。
坐在湿漉漉的房间里，盯着手机屏幕上爷爷的照片。
那是爷爷去世前一年拍的，他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旱烟袋，笑得很慈祥。
我记得那天我回家，他问我在城里过得好不好。
我说挺好的。
他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现在我懂了。
那是担心，是不舍，是某种我不知道的秘密压在心上的沉重。
我把照片放大，看他的脸。
爷爷老得很快。
我小时候他头发还是黑的，眼睛也有神，等我上大学，他就已经满头白发，背也驼了。
村里人都说他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岁。
我当时以为是操劳。
现在我不确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