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大教堂的尖顶刺破清晨灰蒙蒙的天空,哥特式的彩绘玻璃窗在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晕。教堂门口,纯白色的玫瑰拱门缠绕着昂贵的进口绸缎,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百合与铃兰香气。长长的红毯从教堂门口一直铺到街角,两侧是穿着统一制服、神情肃穆的安保人员,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和无数伸长了脖子的媒体镜头。
教堂内,管风琴奏响庄严神圣的乐章。宾客云集,衣香鬓影。本市乃至全国最顶尖的权贵名流几乎悉数到场,男士们西装革履,低声交谈,女士们珠光宝气,目光却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探究,时不时飘向最前方那个空着的新郎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新娘休息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江浸月穿着那件价值连城、由顶级设计师耗费半年心血手工缝制的VeraWang主纱。层层叠叠的象牙白蕾丝和曳地数米的头纱,将她衬托得如同云端走下的仙子,圣洁得不染尘埃。然而,此刻她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越来越浓的苍白和焦躁。
“怎么回事?承烬呢?”她第三次问身边的伴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紧紧攥着捧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昂贵的铃兰捧花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伴娘也是一脸惶急,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得到的永远是忙音。“浸月姐,厉总的电话…还是打不通。陈伯那边也联系不上…厉氏集团总部的电话…好像…好像线路都出问题了。”伴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江浸月的父亲江宏远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脸色铁青。“浸月!出事了!外面…外面都在传!”他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恐慌,“厉氏…厉氏集团完了!就在刚才,股市开盘直接跌停!所有项目都被叫停!银行在疯狂催债!还有…还有消息说,厉承烬…他…他卷款跑了!”
“轰”的一声!
江浸月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伴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不可能!”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调,精心维持的优雅荡然无存,“他昨天还好好的!他还要和我结婚!他…”她猛地想起昨晚在厉承烬办公室,他打开保险柜时,那几份刺眼的“绝密”文件袋。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
“文件…他保险柜里的文件…”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什么文件?”江宏远急吼吼地问。
江浸月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本能——求生的本能——所取代。她不能留在这里!厉承烬完了,厉氏完了!她必须走!立刻!马上!她还有沈疏!沈疏在等她!她还有…那笔钱!
昨晚,就在她离开厉承烬办公室后不久,一个加密信息发到了她一个只有沈疏知道的秘密号码上。信息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和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密码:“浸月,时机已到。取钱,老地方见。疏。”
那是她利用厉承烬未婚妻的身份,在过去一年里,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从厉氏庞大的资金流中,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挪出来的巨额资金!那是她为自己和沈疏准备的退路!整整三亿美金!就存在那个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里!
厉承烬的突然“破产”和“失踪”,此刻在她看来,不再是灾难,而是天赐的良机!他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她?正好方便她脱身!
“爸!”江浸月猛地抓住江宏远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帮我!帮我离开这里!立刻!去机场!快!”
她一把扯掉头上沉重的头纱,昂贵的蕾丝和珍珠被粗暴地扯断,散落一地。她甚至顾不上换掉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婚纱,只是粗暴地拉开裙摆,露出里面为了方便行动而提前穿好的平底鞋。
“浸月!你…”江宏远被她眼中的疯狂吓住了。
“别问了!想活命就听我的!”江浸月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她推开伴娘,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拖着沉重的婚纱裙摆,跌跌撞撞地冲向休息室的后门。江宏远愣了一下,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教堂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江浸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瑞士银行!那三亿美金!沈疏!自由!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在教堂后巷。江浸月像逃难一样钻进车里,江宏远紧随其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机场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江浸月颤抖着手,拿出那个特制的加密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不断打滑。她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网址,登录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界面。当看到账户余额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0”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疏!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她立刻拨通沈疏的加密电话,声音因为狂喜而变调,“三亿美金!一分不少!我们自由了!我马上到机场!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沈疏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粗重的喘息,背景音有些嘈杂:“浸月!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我在老地方等你!快!我们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快!”他的喘息声似乎更重了,夹杂着一种奇怪的、类似电流的滋滋声。
沉浸在巨大狂喜中的江浸月,完全没有留意到沈疏声音里的异样,更没有心思去分辨那背景噪音是什么。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自由和新生活的光芒就在眼前。
“等我!疏!我马上到!”她挂断电话,紧紧攥着手机,仿佛攥着通往天堂的钥匙。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看着这座曾经带给她无限荣光、此刻却即将被她抛弃的城市,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混合着狂喜、解脱和一丝扭曲快意的笑容。
厉承烬?厉氏?婚礼?都见鬼去吧!
她没看到,在她身后,教堂顶楼一个不起眼的阁楼窗户后面,一架高倍望远镜的镜头,正牢牢锁定着这辆疾驰的黑色轿车。望远镜后面,厉承烬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破产者的颓唐,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放下望远镜,拿起手边一个特制的通讯器,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
“目标已离巢,方向机场。‘捕月’第二阶段,启动。让‘秃鹫’们,好好招待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