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了723分，他们却在庆祝另一个孩子

“陈念，723分！全省理科状元！”

班主任的电话打过来时，声音激动得几乎要冲破听筒，带着一种功成名就的颤抖。

我妈一把抢过手机，尖着嗓子确认：“老师您没搞错吧？真是723？”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挂断电话，和我爸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狂喜，没有骄傲，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释重负的惊慌。

我爸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闷得发紧：“这下，你弟弟有救了。”

查到分数的那一刻，我整个人是懵的。

723分。

这个数字像一道金光，劈开了我十八年灰暗的人生。我几乎能想象到班主任张老师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会笑成一朵菊花，能想到校长会把我的照片挂在学校最显眼的光荣榜上，下面缀着一行烫金大字：我校优秀毕业生陈念，以723分勇夺全省理科状元！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幸福的眩晕。我冲出房间，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爸妈。

客厅里，他们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交头接耳，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期待。

“爸，妈！出分了！”我举着手机，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我考了723分！”

预想中的欢呼和拥抱没有出现。

空气安静了足足有五秒钟。

我爸缓缓抬起头，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烟灰簌簌地掉了一截。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那里面没有惊喜，反而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我妈则是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723，还行吧。别太骄傲，高考只是人生的一小步。”

只是……还行吧？

我愣在原地，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那可是723分！足以让我踏进国内任何一所顶尖学府的门槛，是无数个夜晚熬出来的结果，是他们口中“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轻飘飘的一句“还行吧”？

我爸掐灭了烟，终于开了口，却是对我妈说的：“你跟那边联系一下，问问这个分数，够不够。”

“够不够？”我忍不住追问，“爸，你什么意思？这个分数上清华北大都绰绰有余了！”

我爸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大人的事，你少管。回你屋里待着去，等会儿有电话打进来，不许接。”

他的态度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我心里。从小到大，他们对我总是这样，疏离，冷淡，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儿子，只是一个寄宿在家里的陌生人。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只要我考出他们期望的成绩，就能换来他们的一点点关注和认可。

可现在我明白了，我错了。

就在这时，班主任的电话打了进来，手机在我妈手里疯狂震动。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按了静音，然后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

“张老师的电话，你们为什么不接？”我质问道，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喷涌而出。

“接什么接？有什么好说的？”我妈的嗓门尖利起来，“陈念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学校的电话，记者的电话，一个都不许接！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话，给我惹了麻烦，我打断你的腿！”

“麻烦？我考了全省状元，能有什么麻烦？”我简直无法理解他们的逻辑。

“你懂什么！”我爸猛地一拍茶几，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你以为这是好事？这是天大的麻烦！你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计划？什么计划？

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个闯入陌生世界的局外人。他们口中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我却完全听不懂。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吗？为什么我的成功，在他们看来却是麻烦？

争吵间，我妈的手机又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狂喜的光芒，那种光芒，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

她激动地抓住我爸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成了！老陈，那边回话了！他们说配型成功了！安安有救了！”

“真的？”我爸也激动起来，一把夺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转过头，终于又看了我一眼。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是评估，而是一种……带着怜悯和决绝的冰冷。

他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陈念，你考得很好。这723分，没白费。你弟弟的命，就靠它了。”

弟弟？

我如遭雷击。

我什么时候有过弟弟？我们家户口本上，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孩子！这个叫“安安”的人，到底是谁？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个被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疯狂涌现。

他们常年锁着的那个房间，我问起时，他们总说是放杂物的。

他们每个月都会“出差”几天，回来时总是满身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满足。

他们从不参加我的家长会，从不关心我的成绩，却在我每次拿到奖学金时，第一时间把钱收走，说要“替我存着”。

一个荒谬而又恐怖的念头，在我心底疯狂滋生。

趁着他们相拥而泣，沉浸在“安安有救了”的巨大喜悦中，我悄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我需要冷静，需要找到证据。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下那个上了锁的旧木箱上。那是我爸的宝贝，从小就不许我碰。他说里面是他年轻时的一些旧东西，不值钱，但有纪念意义。

可现在，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所谓的“弟弟”的秘密，就藏在里面。

我翻出之前偷偷配好的钥匙，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箱子里没有我爸所谓的旧照片和信件，只有厚厚一沓医疗单据，和一个陈旧的相册。

我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单据。

“先天性心脏病”“紧急治疗”“手术费用”……这些冰冷的字眼，每一个都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我的心上。

病人的名字，是陈安。

年龄，十八岁。

和我，一模一样。

我疯了似的翻开那个相册。第一页，就是一张泛黄的百日照。照片上，我爸妈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笑得无比灿烂。

其中一个婴儿的右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下意识地撸起自己的左袖，又撸起右袖。

我的手腕上，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不是唯一的孩子。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一个叫陈安的兄弟。

而他，从出生起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我的父母，为了给他治病，隐藏了他的存在，也隐藏了我的存在。

那我呢？我算什么？

那个健康的、被留下的孩子？还是……为了拯救另一个孩子而准备的……备用品？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合上相册，把它和那些单据一起，重新放回箱子，锁好。

我走出房间，客厅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爸妈坐在沙发上，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光靠陈念那点奖学金根本不够。”

“没事，他不是考了状元吗？学校肯定有奖金，市里省里也会有。再加上那些大学抢人给的什么……哦，新生奖学金，几十万总凑得出来。”

“可他马上就十八岁了，到时候他自己的钱，我们不好动了。”

“那就让他自己‘自愿’拿出来。他弟弟的命都要没了，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该出份力吗？”

我爸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要是不愿意呢？”

“由不得他。养他这么大，不就是为了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