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新来的美女同事说她家族世代都是做殡葬的，我为了追她天天鼓吹“死亡不可怕，
遗体美容很浪漫”，直到她递给我一张祖传价目表：“既然你这么向往，
现在家族八折优惠，要不要提前预订？”“死亡，是生命最伟大的发明——当然，
我说的是哲学层面。”李默端着那杯已经凉透了的速溶咖啡，身体微微前倾，
靠在赵梨落那张堆满杂物的工位隔板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深沉又不经意。
这是他连续第十七天，在下午三点这个不早不晚、容易让人犯困的时间点，
准时出现在赵梨落的工位旁，进行他所谓的“死亡主题每日一课”。赵梨落，
就是那个新来的、让整个项目部雄性荷尔蒙无声躁动了半个多月的姑娘。
她长得并非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明艳，反倒有种干净的疏离感，皮肤很白，眼睛黑而沉静，
看人的时候，像两潭深秋的井水。此刻，她正低头整理一份报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对李默这番高论不置可否，只是鼻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李默有点挫败，
但更多的是被激发起的斗志。他清了清嗓子，
准备抛出他精心准备了一上午的“遗体美容浪漫说”。“梨落，你想啊，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捕捉她的目光，“当生命归于沉寂，一位匠人，
带着无比的尊重和专业的技艺，为逝者抚平最后的痕迹，
让他们以安详、甚至比生前更美丽的姿态告别这个世界。这哪里是恐怖？
这简直就是一门……一门凝固的艺术！是送给生命的最后一份温柔礼物！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还带点诗意的矫情，完美！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工位的王胖子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一下，他立刻飞过去一记眼刀。
赵梨落终于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抬起头，那双深井般的眼睛看向李默，里面没什么波澜，
只是淡淡地问：“你好像，对这方面很了解？”有门儿！李默心头一喜，
强行压下快要翘起来的嘴角，摆出一副“区区不才，略有涉猎”的沉稳模样：“谈不上了解，
只是有些思考。我认为，恐惧源于未知。当我们能够正视死亡，
甚至欣赏其背后的……人文关怀时，才能真正地活在当下，拥抱生命，你说是吧？
”他适时地抛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赵梨落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三秒，
直看得李默心里有点发毛，她才几不可闻地又“嗯”了一声，重新低下了头。
李默把这声“嗯”自动解读为默认和赞许，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感觉离赢得美人芳心又近了一步。他没注意到，赵梨落低头时，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快得像是错觉。接下来的几天，李默变本加厉。他的“死亡不可怕”理论开始无限延伸，
具体表现为：午休时间，大家围在一起点奶茶，他捧着本《**度亡经》的简易读本，
幽幽叹息：“糖分带来的短暂欢愉，如何能与对彼岸的宁静思索相比？”部门团建，
去玩密室逃脱，选的还是个恐怖医院主题。在幽绿闪烁的灯光和凄厉背景音效中，
当王胖子抱着NPC“丧尸”的大腿哭爹喊娘时，李默强作镇定，
声音发飘地对身边的赵梨落说：“看，这、这些都是人为制造的假象。真正的死亡，
是……是回归尘埃的平静。”结果话没说完，一个吊死鬼模型突然从天花板垂下，
正好和他脸对脸，李默“嗷”一嗓子，差点当场表演个原地升天，逗得赵梨落终于没忍住，
“噗嗤”笑出了声。公司组织体检报告解读讲座，
老医生在上面讲着各种指标异常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下面一众人等面色凝重。
李默却凑到赵梨落旁边，压低声音：“器官衰竭，生命循环的一部分。重要的是，
在终点到来前，精神得到了足够的滋养……”赵梨落侧头看他，眼神有点古怪，没说话。
王胖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次茶水间偶遇，他勾住李默的脖子，语重心长：“默哥，收手吧！
追妹子不是这么追的！人家小姑娘家世摆在那儿，你天天死人长死人短的，
也不怕真把人吓跑了？我看着都瘆得慌！”李默却不以为然，
甚至带着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胖子，你这就不懂了。梨落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她家世代干这个，对这些肯定有免疫力。我这是在精神上与她共鸣，是灵魂层面的碰撞！
懂吗？”王胖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默哥，
祝您碰撞出绚烂的火花，别是坟头磷火就成。
”就在李默感觉自己快要修成“死亡哲学”博士生导师，
并且坚信赵梨落已经被自己这番“深刻见解”所打动时，转机——或者说，命运的黑色幽默，
终于降临了。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整个办公区染成一种暖洋洋的橙黄色。李默正收拾东西，
准备鼓起勇气邀请赵梨落共进晚餐，为他的“灵魂碰撞”计划落下实锤。
赵梨落却先一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那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微微泛黄，
质地厚实，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古朴感。“李默。”赵梨落的声音依旧是平平静静的，
听不出什么情绪。“欸！梨落，还没走啊？”李默立刻放下手里的包，
露出一个自以为最温柔体贴的笑容。“嗯。”赵梨落把那张纸递到他面前，
“你最近对我们这行，表现出了非常深厚的兴趣和独特的见解。”李默心里乐开了花，看吧！
看吧！有效果了！她果然懂我！他连忙摆手，故作谦虚：“哪里哪里，只是一些粗浅的思考，
班门弄斧了。”“不是班门弄斧。”赵梨落打断他，表情认真得有点过分，“你的很多想法，
比如关于死亡美学、遗体艺术的价值，甚至对不同告别仪式的前瞻性思考，
都和我们家族的某些……高端服务理念，不谋而合。”高端服务理念？李默愣了一下，
殡葬行业现在都这么时髦了吗？还没等他细想，赵梨落已经把那张纸塞到了他手里：“所以，
我觉得这个，应该给你看看。”李默低头，
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在女神面前表现专业素养的心态，看向手中的纸。
触手是一种微妙的、略带韧性的质感。纸的最上方，是用一种略显古拙的毛笔字写就的标题，
墨色沉黑：“赵氏往生堂终极关怀服务价目详单（子孙代行折扣版）”下面，
是密密麻麻、分门别类的项目，后面跟着清晰的价格。
绣/蜀绣可选）：￥8,888-￥20,888“往生极乐”**法事（高僧主持，
七日道场）：￥38,888高端定制服务（彰显生命尊严，
赠三代内子孙运势调理一次）“万古流芳”遗体SPA及精油养护（采用古法秘制植物精华，
保肌肤三日弹性）：￥28,888李默的眼睛越瞪越大，拿着纸的手指开始有点发凉。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遗体SPA？精油养护？还保弹性？这信息量也太他娘的惊悚了！
他的视线继续往下移，落在了最下方一行用醒目的朱红色字体标注的文字上：“诚谢惠顾，
凡持此单提前预订者，皆可享子孙代行八折殊荣。往生路上，赵氏相伴，一步到位，
后顾无忧！”末尾，还盖着一个暗红色的、龙飞凤舞的印章，
依稀可辨是“赵氏往生堂”四个篆体字。
“噗通——噗通——”李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血液好像一瞬间全都涌到了头顶，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虚脱般的冰凉。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僵硬，想挤出一个表示“这很有趣”或者“我在认真考虑”的笑容，
却死活调动不了相应的神经。他抬起头，看向赵梨落。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表情依旧是那么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谈公事般的专业和诚恳。可在这片暖色调的、日常的办公室背景下，
她和她手里的这张“祖传价目表”，构成了一幅极其荒诞、极其割裂的画面。
“怎……怎么还有个子孙代行折扣版？”李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响起，
像是一截被风干的木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
大脑根本已经停止了思考，纯粹是本能驱动。赵梨落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
非常自然地解释道：“哦，这个啊。就是如果由子女或者指定的后代，
提前为长辈预订我们的服务，就能享受八折优惠。寓意嘛，是祝福长辈福寿绵长，
也算子孙的一份孝心和……提前规划。”她顿了顿，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专注地看向李默，
里面似乎闪烁着一丝极为隐蔽的、类似“看好你”的鼓励光芒，“我觉得，
你的理念真的很超前，跟我们家很投缘。所以，这个优惠资格，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她往前稍稍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切：“要不要……考虑一下，
提前预订？现在预订，还可以免费升级一款‘祥云环绕’的灵堂背景板，
是最近特别受欢迎的款式。”“……”李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沾水的棉花，
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办公室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他却觉得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窗外，
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是一片鲜活的人间烟火。而在他手里，这张轻飘飘的、泛黄的纸，
却像是一张直通冰冷世界的单向车票，还是打了八折的。
他看着赵梨落那张近在咫尺、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机不可失”催促意味的俏脸，
一个无比清晰又无比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天灵盖：她……是认真的！
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考验他！她是真的在向他这个“潜在客户”，
推销她家族的殡葬服务！还是“提前预订”款！
的那些“死亡美学”、“遗体艺术”、“灵魂共鸣”……所有那些他自以为是的撩拨和深刻，
此刻都化作一个个无形的、响亮的耳光，“啪啪”地扇回在他自己僵硬的脸上。
“我……我……”李默的嘴唇哆嗦着，视线从赵梨落脸上，移回到那张恐怖的价目表，
再移开，落在地板的反光上，天花板的灯管上，就是不敢再看赵梨落。他该怎么办？
是应该立刻丢下这张纸，大喊一声“我有事先走了”然后落荒而逃？还是应该强撑着场面，
说一句“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然后回家做三天噩梦？或者……干脆现场表演一个晕厥，
以最物理的方式结束这场酷刑？无数的念头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炸开，五颜六色，
最后都归于一片死寂的灰。他像个被拔掉插头的机器人，定格在了这个周五傍晚的夕阳里，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决定他“身后事”的八折优惠券，
灵魂仿佛已经提前体验了一把“一步到位，后顾无忧”。赵梨落还在看着他，耐心地，
等待着客户的回应。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
以及李默自己那擂鼓般、却又仿佛来自很远很远地方的心跳声。完了。他心想。
这他娘的……到底算怎么回事啊？！李默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窖，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冷热交替，外带一种灵魂出窍的轻飘飘的眩晕感。他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了两声，
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怎么样？考虑一下？
”赵梨落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职业性的循循善诱，
“‘星辰归位’水晶棺椁最近有客户反馈，恒温效果特别好，躺在里面就跟睡着了一样，
面容能保持得特别安详。当然，‘万古流芳’遗体SPA套餐更注重由内而外的滋养，
用的是我们祖传的植物精油配方，不仅能保持肌肤弹性，据说还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告别氛围会更自然……”“自……自然……”李默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
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冲向悬崖并试图完成一次信仰之跃。
他低头再看那张价目表，那一个个原本只是文字的条目，此刻仿佛都活了过来，
带着森然的寒气往他骨头缝里钻。遗体SPA？草木清香？
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服务项目？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朱红色的“八折殊荣”，
感觉那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子孙代行……他连女朋友都没有，
就开始考虑子孙给他预订火化套餐了？这人生进度条是不是拉得有点过于超前了？！
“我……我……”李默终于找回了点对自己声带的控制权，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梨落，这个……我……我觉得我可能……还没准备好……进行这么……这么长远的规划。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把“长远”两个字挤出来。赵梨落眨了眨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
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类似于“理解但略微惋惜”的表情：“没关系，可以理解。
毕竟涉及身后事，慎重一些是应该的。很多人一开始都这样，觉得不吉利，
或者还没到考虑的时候。”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愈发真诚，“但是李默，
正因为你有这么先进、这么开明的死亡观，我才觉得你比一般人更能理解提前规划的意义。
这是一种责任，对家人，也是对自己。避免了仓促和争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