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下午六点半,写字楼的打卡机准时发出“滴”的轻响。我把工牌塞进包里,
手里拿着空的保温桶。早上出门时,妈妈特意把炖了两小时的排骨汤装进去,
反复叮嘱“最近总加班,得补补”。脑子里正盘算着给爸爸买的**仪应该快到了。
脚步刚踏出公司大门,两个身影突然从侧边花坛冲过来。女人枯瘦的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
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哭声尖锐刺耳:“闺女啊!你可得救救你弟!你就这一个亲弟弟啊!
”男人紧随其后,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啪”地拍在我面前。纸尖刮过我的脸颊,
有点儿疼。“医生说了,亲姐弟配型成功率最高!你弟他快撑不住了!”我猛地抽回手,
手腕上立刻浮现出一圈青红印子。周围陆续有下班的人驻足,手机镜头悄悄对准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叫赵娟,今年三十岁。
这是自称“亲生父母”的王更生和李秀娥,第三次找我。七八岁时,
我从邻居的闲言碎语里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但“血缘”这两个字,
在我心里从来不如爸妈的付出分量重。爸爸在工地扛水泥时被砸伤,卧床半年,
拿到赔偿款的第一句话是“够妮子读完大学了”;妈妈每天凌晨五点起床摆摊,
只为给我凑学费和生活费。他们没让我受过一天委屈,而眼前这对所谓的“亲生父母”,
每次出现都带着算计。第一次是我爸刚受伤那年,李秀娥堵在学校门口,
唾沫星子溅得我满脸:“供强强上学才是正事!你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干嘛?
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第二次是王强要买房,
王更生直接开口要二十万:“你现在在外企当白领,该帮衬家里了。”这次,
他们要的是我的骨髓。我盯着诊断书上“王强”两个字,再看看两人满头白发,
神情急切,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早从老家亲戚那里听说,他们为了这个儿子,
把大姐早早嫁人,二姐初中毕业就进厂打工,我之后的两个妹妹,也生下来就被扔了。
“这算不算老天爷的惩罚?”我盯着诊断书上的“白血病”诊断结果,
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王更生见我没反应,伸手就要拉我的胳膊:“走!现在就去医院做配型!
”我往后退了一步,掏出手机,沉声道:“再碰我一下,我现在就报警。
”2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我们围在中间。有人小声议论“毕竟是亲爹妈”,
有人举着手机不停拍摄。李秀娥见状,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眼泪却没几滴:“我知道你怨我们当年把你送走!可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送你走,
你早饿死了!现在你弟快死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呀?”“是呀,姑娘,
再怎么说也是血缘至亲。”“救人一命是积德,别这么狠心。”“女人家总得有个兄弟,
以后有事还能帮衬。”附和声此起彼伏,李秀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爬起来就要拉我的手:“闺女,妈知道你心软,跟妈去医院好不好?”我侧身躲开,
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她刚才撒泼的声音清晰传出。“大家要是拍视频,麻烦拍完整的,
别断章取义。”我对着众人大声说。我转身盯着王更生和李秀娥,“你们口口声声叫我闺女,
我身份证号多少?生日是哪天?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两人瞬间僵住,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王更生眼神闪烁,拽了拽李秀娥的衣角,
语气软了下来:“闺女,你妈急糊涂了,可你弟真快撑不住了,你就当积德……”“积德?
”我打断他,手机音量调到最大,“三十年前寒冬腊月,你们把我扔在邻村地头,
怎么没想过积德?我爸妈捡到我时,我冻得浑身青紫,连奶都不会吃,差点没救活,
你们怎么没想过积德?”李秀娥脸色瞬间惨白,冲上来要抢我的手机:“你胡说!
我们是为了你好!要不送你走,你早饿死了!”我往后退了两步,
对着围观人群喊道:“大家看好了,是他们先动手抢我手机!”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变了味,
有人小声说“这爹妈怎么这样”。王更生见状,拉着李秀娥就要走,
我扬了扬手机:“再找我麻烦,我不光报警,
还把你们前两次来要我辍学、要二十万的事全说出来。”坐进车里,我摸着发烫的手机,
心脏还在“咚咚”狂跳。幸好刚才没冲动,要是跟他们吵起来,
指不定又要被安上“不孝”的罪名。透过后视镜,我看到王更生和李秀娥还站在路边,
对着我的车指指点点,心里只剩一阵冰凉。3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妈妈见我进门,
赶紧迎上来,一眼就看到我手腕上的红印:“谁掐的?是不是他们又找来了?
”我把事情经过说完,妈妈抱着我直哭:“我可怜的妮子,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人!
”爸爸坐在轮椅上,气得直拍桌子,碗碟被震得叮当作响:“王更生这畜生!
当年把你扔在零下十几度的地里,现在还有脸来要骨髓!”半夜,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微信里全是同事、朋友发来的视频链接,标题一条比一条刺眼——《不孝女拒认亲生父母,
见死不救亲弟弟》《外企白领忘恩负义,亲生弟弟病危竟冷漠离开》。点开视频,
里面全是李秀娥坐在地上哭的片段,被反复剪辑放大,而我冷着脸站在一旁的画面,
被刻意放慢。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良心被狗吃了吧?亲弟弟快死了都不救。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连基本的孝心都没有。”“肯定是有了钱,就不认穷爹妈了,
真恶心。”指尖划过屏幕。我知道,这一定是王更生和李秀娥故意发出去的,
他们就是想靠舆论逼我妥协。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前台薇薇就跑过来,
声音压得很低:“娟姐,昨天你走后,那两个老人来打听过你,
还跟保洁阿姨说你‘忘恩负义’‘不孝’。”话还没说完,
公司门口就传来李秀娥的哭喊声:“赵娟!你出来!躲着算什么本事!”我深吸一口气,
起身往门口走。保安正拦着王更生和李秀娥,两人拼命挣扎,李秀娥头发散乱,活像疯婆子。
“你们快来看看啊!她亲弟弟在医院快死了,她就这么狠心!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秀娥挣脱保安,往我身上扑来。我侧身躲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双手拍着地,哭得撕心裂肺。同事们纷纷从办公室探出头,
连刚从电梯出来的大客户都皱着眉站在原地。我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昨天的录音清晰地传出来——李秀娥“丫头片子读书没用”的嘶吼,
王更生“拿二十万给你弟买房”的蛮横,一字一句回荡在大厅里。
李秀娥的哭声瞬间顿住,王更生急了,指着我吼:“你还录音?你弟弟快死了,
你还有心思弄这些?”“我弟?”我举着手机走近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只有一个爸,是当年为了给我凑学费,去工地扛水泥被砸伤,
至今还不能正常走路的人;我只有一个妈,是凌晨五点起来给我炖汤,怕我加班饿肚子的人。
你们是谁?三十年前把我扔在雪地里的人,现在要我捐骨髓,凭什么?
”王更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拽着李秀娥就要走:“先去医院看强子!”李秀娥还想挣扎,
我直接拨通110:“喂,我要报警,有人在公司门口闹事,还威胁我人身安全。
”王更生一听“报警”,拉着李秀娥就往外跑,连掉在地上的诊断书都没捡。李明走过来,
递我一杯水:“没事吧?客户那边我帮你解释了,他说能理解。”我接过水,手还有些发抖,
幸好客户看到了全程,没影响合作。4本以为报警能让王更生和李秀娥收敛,
可周一刚到公司楼下,我就愣住了。电梯口贴着两张醒目的大字报,用红笔写满了我的名字,
“生性凉薄”“见死不救”“忘恩负义”,很是刺眼。我走过去,伸手把大字报撕下来,
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背后传来窃窃私语:“还有脸撕?”“心真够硬的。”我没理会,
按下上楼键。电梯门快关上时,李明挤了进来,压低声音说:“肯定是他们偷偷贴的。
你要不要请假避避?”“手里的项目快收尾了,不能临时换人。”我摇摇头,
心里却泛起一丝疲惫。刚坐下,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哭声混着谩骂声传过来:“妮子!
你快回来!你爸不行了!”我抓起包就往家里跑,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想着“爸爸不能有事”。赶到小区时,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
王更生正跟邻居张叔推搡,李秀娥则跪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爸爸瘫在轮椅上,
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妈妈红着眼眶,一边给爸爸顺气,
一边骂王更生:“你怎么能跟他说那些话!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我就是来问问她捐骨髓的事,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气!”王更生还在狡辩。我疾步上前,
蹲在爸爸身边,声音带着哭腔:“爸,我来了,你别激动。”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把爸爸送进医院。我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王更生和李秀娥,他们眼里没有丝毫担忧,
只有怕惹上麻烦的慌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在心里发誓,绝不会让他们再伤害爸妈。
爸爸住院后,我跟公司请了长假,又给刘律师打了电话。
刘律师说:“骨髓捐献全看个人意愿,他们不能强迫你。但起诉遗弃罪,需要足够的证据。
”住院第三天,王更生和李秀娥又来了。这次没吵没闹,反而提着一袋子苹果,
李秀娥脸上堆着假笑,拉着我的手:“闺女,我知道你怨我们,可你看你爸也住院了,
你也能体会我们的心情吧?强强要是没了,我们老两口也活不成了……”我猛地甩开她的手,
苹果撒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再敢来骚扰我爸妈,我立刻报警。”我把他们推出病房,
关门前冷冷地说,“你最好祈祷我爸长命百岁。”5病房里的气氛刚缓和两天,
王更生和李秀娥又找上门来。王更生手里攥着个红布包,李秀娥跟在后面,
满脸谄媚的笑:“闺女,这是我特地去山神庙求的香灰,给你爸也放一些,能保平安。
”说着,李秀娥就往病床边凑,红布包一撒,灰色的香灰飘落在爸爸的被子上。
爸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呼吸瞬间急促。李秀娥却死死抓住爸爸的手:“大哥,你是好人,
求你劝劝娟娟吧!强强就剩几个月了,她不捐骨髓,强强就死定了!”我冲过去想拽开她,
王更生却紧紧拉住我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赵娟,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爸现在这样,
经不住三天两头折腾,他要是气出个好歹,你就是杀父凶手!”这句话像一把尖刀,
扎进我心里。爸爸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冲进来推开王更生和李秀娥,
紧急抢救。看着爸爸被氧气罩遮住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爸爸稳定下来后,
我在走廊给刘律师打电话。之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做绝,可现在我清楚了,
对王更生和李秀娥这种人,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刘律师,我决定起诉,
不光告他们遗弃,还要告他们骚扰和故意伤人。另外,帮我查一下王强的病情,
还有他们之前是不是找过其他人捐骨髓。”挂了电话,
李明提着保温桶走过来:“给你带了点粥。”他把保温桶递给我,又拿出一叠打印纸,
“这是我托朋友问的,王强之前找到过配型,是他二姐。结果他二姐捐完骨髓,
他们就让人继续去工厂打工,连营养费都没给。”原来,他们是把家里的女儿榨干了,
才来打我的主意。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李秀娥的声音传来:“闺女呀,
强子就剩一个月时间了,你要捐了骨髓,我保证再也不找你,到时候我给你跪下,感谢你。
”我捏紧手机,冷笑一声:“不需要。”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王更生的怒吼:“赵娟,
你别逼我们!”6那天我正在病房给爸爸擦手,楼下突然传来尖叫声:“楼顶上有人!
”“要跳楼了!”王更生的大吼声穿透窗户传进来:“赵娟!你不撤诉,不给强子捐骨髓!
今天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我心里一紧,安抚好爸爸,快步往楼下跑。医院楼下围满了人,
王更生站在楼顶,双手叉腰,对着楼下嘶吼。李秀娥见我下来,立刻冲过来,
抱着我的腿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呀!
世上哪有子女告爹妈的?你咋心这么黑呢?”警察、记者、消防员很快赶到,
消防救生气垫迅速铺好。记者的闪光灯连成一片,话筒几乎怼到我脸上:“赵女士,
您父亲以死相逼,显然已走投无路。您坚持起诉,是否太不近人情?在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