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正坐在他律所附近的咖啡馆里，窗外车水马龙，衬得室内格外安静。
“林**，你确定要走到刑事那一步吗？”周正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神情严肃，“一旦立案，就没有回头路了。虽然从法律上讲，你母亲的行为确实构成了犯罪，但考虑到亲情伦理，法官在判决时可能会有酌情考量。而且，这件事一旦公开，对你的社会评价也会有影响。”
我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周律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放下杯子，看着他，“但我更明白，如果这次我不把她打痛，打怕，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会觉得我还是那个可以被她随意拿捏的女儿，下一次，她只会变本加厉。”
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五年前，我拿出所有积蓄准备买房时，赵桂芬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她先是说我一个女孩子，名下有房子不好嫁人，婆家会觉得我图谋不轨。见我不同意，她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我翅膀硬了，不把她这个妈放在眼里，说我不让她保管房产，就是不信任她。
那时候，我刚刚工作两年，社会经验不足，被她闹得心力交瘁。但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我咨询了法律专业的朋友，朋友给我出了个主意：明面上顺着她，把房产证写她的名字，安抚她的情绪；但私底下，必须签一份代持协议和欠条，并且拿去公证。
当时我还觉得朋友小题大做，觉得赵桂芬再怎么偏心，总归是我亲妈，不至于真的抢我的房子。
签协议那天，赵桂芬一百个不情愿。
“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妈还能骗你不成？传出去让人笑话！”她把笔一摔，满脸不高兴。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妈，这不是信不过你。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以后有什么产权纠纷，比如您二老要是欠了外债什么的，这份协议也能证明这房子是我的，不会被牵连。再说了，林辉以后也要结婚，亲兄弟明算账，提前把这些弄清楚，免得以后他媳妇有想法，咱们一家人伤了和气。”
我特意提到了林辉，这番话总算说动了她。她半推半就地签了字，按了手印。办完公证回家的路上，她还一路都在抱怨我多此一举，不孝顺。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我以为那份协议只是一道以防万一的护身符，却没想到，它成了我今天唯一的武器。
“至于社会评价，”我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被亲生母亲卖掉房子，无家可归的人，还在乎什么社会评价？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跟这家人，一刀两断。”
周正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启动所有法律程序。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诉讼周期可能会比较长，而且你母亲和弟弟那边，肯定还会想尽办法骚扰你。”
“我明白。”
离开律所，天已经黑了。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城市的霓虹闪烁，第一次感到茫然。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在手机上翻找着酒店，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是我的发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陈静。
“晚晚！我看到你家楼下业主群里炸锅了！你没事吧？你妈真的把你房子卖了？”
后面跟着一连串震惊的表情包。
我心里一暖，回了她一句：“说来话长。我没事，就是暂时没地方住了，准备找个酒店。”
不到一分钟，陈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找什么酒店！来我家！我正好一个人住，咱俩做个伴！地址发你，赶紧打车过来！”她不容我拒绝，直接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我拖着一个从公司储物柜里翻出来的备用行李箱，站在了陈静家门口。
陈静一开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事了没事了，到家了。”她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快去洗手吃饭，肯定饿坏了吧。”陈静把我按在餐桌旁。
我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陈静忙碌的身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硬生生忍住了。从发现家被占到现在，我一滴眼泪都没流。我知道，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静。她气得把筷子拍在桌上。
“这还是人吗！赵阿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有林辉，他就是个被惯坏的吸血鬼！你做得对，晚晚！就该告他们！告到他们倾家荡产，把牢底坐穿！”
“我现在就怕，”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胃口，“他们会拿我爸来压我。”
我爸林建国，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他对我和林辉，谈不上偏心谁，但也谈不上多关爱。他的人生哲学就是和稀泥，只要家里不吵架，怎么都行。赵桂芬的很多无理要求，他都是默许的。
果然，我的预感应验了。
晚上十点多，我爸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走到阳台去接，陈静不放心地跟在我身后。
“晚晚。”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爸。”
“你……你真的要告你妈？”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把我的房子卖了。”我平静地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知道……我知道你妈做得不对。但是晚晚，她毕竟是你妈啊！血浓于水，你把她送到监狱里，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我们林家以后在亲戚朋友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