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已至,父亲和玉娘招呼着盈门的宾客,送别我时的敷衍,让我更清醒了一分,所谓父女亲情,不过如斯。
于轿窗缝隙中,我窥视着两边拥挤的人群,萧时叙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将我的眼睛刺痛。
我回头,他身着县尉的青色官服,背着行囊,目送着我的花轿。
轿外笙箫齐鸣,热闹喜庆,轿内我泪流不止,哭了个痛快。
洞房花烛夜,崔钰琦刚掀开我的盖头,温柔地看着我。
我还在想着如何挤出笑容,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儿啊,好好睡,娘给你挡邪祟,儿啊,好好睡,娘给你挡邪祟……」
再看崔钰琦,倒像是早有预料,有些歉意地对我说:「夫人莫怪,我母亲迷信,怕新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只是洒些符水保平安。」
「无妨,夫君,夜里凉,你且先送母亲回房去吧,老人家身子弱,别着了风露。」我说罢,崔钰琦温柔地握起我的手:「夫人稍等我片刻。」
他刚出去,我便听到崔母小声说道:「儿啊,你听娘的,你今天不能洞房,会遭大灾,再过五日就好,五日……」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你儿子这等人,谁稀罕与他洞房似的——」
不过很快我就想到,既然崔母如此迷信鬼神之道,倒是不如用上一用。
我思忖许久,一根红烛燃尽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崔钰琦送母亲回房,也送得太久了些。
反正睡不着,我索性卸了妆面,换上便服,让翠喜给我盯着,我自己在崔家四处看看。
崔家仆役家奴不多,此时都回到了西院,我沿着东院回廊走了几步,便到了我那婆婆房间的西侧,她房间里此时却没有声音,看来崔钰琦不在他母亲房间。
「还真的听他母亲的话,躲着我呢。」虽觉他们实在不体面,却也正合我意,便没多想。
然而,就在我要回房时,听见后院偏房方向传来一阵窃窃低语声,本以为是崔家丫头小厮私下不检点。
我正待离开,却恍惚间似乎有崔钰琦的声音。
悄声挪步到偏房一角蹲下细听,果然是崔钰琦:
「我承诺过一生只爱你一人,你放心。」
那女子问道,「崔郎,我信你,那侍郎**怎么办?」
「让她独守空房吧,她冰冷无趣,不及你万一……」
二人边说着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说话声渐渐停了,女子低低的**声传出来。
我听着,先是一阵恶心,后又忍不住想笑,哪家的新娘子新婚夜躲在墙角下偷听自己丈夫与人**?
「是啊,我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羞辱?本就是这场利益交换里的牺牲品,我倒也没有什么可顾及的,索性就直接撕破脸,不过是刚拜了堂,闹一闹,或许我还能借此逃离崔家。」
想着,我站起身来,走到偏房门外,重重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偏房里很暗,但月光洒入,我们三人还是看清了彼此。
他二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榻子上,这里竟有个小床榻,看来二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到我的脸时,崔钰琦惊恐万分,而那女子慌忙背过身去整理衣衫。
「夫人,你......」
「婆母不是说夫君今日不能洞房吗?怎么还跑这里洞房了?」我走到一边,点燃气了蜡烛。
崔钰琦身上的酒味,混杂着那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味,让我胃里一阵抽搐,几乎要吐出来。
「夫人,其实……不是这样的,听我解释……」
我狠狠扇了崔钰琦一巴掌,他立在那里没顾上自己的脸,只慌张地穿上衣服。
我又拉过那女子,定睛一瞧,白天透过红盖头,我见过她,就是崔母身边的丫鬟。
她此刻不知所措地开始哭起来,崔钰琦突然大声朝她吼起来:「哭什么哭,赶紧滚!」
这边的声音终于让崔母听到了,她一来,就撞上了正要夺门而出的莺莺,只扫一眼,也知道眼前的情形是怎么回事了。
崔母抓起莺莺的头发,骂道:「你这个娼妇,又勾引我儿!」
我站在那里,看着月光下崔母的表情,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儿子和丫鬟的苟且之事,如今被我撞破,脸上满是恼羞成怒。
「母亲,您去洞房外撒符水,又让身边的丫鬟跟新郎官洞房,合着要挡的邪祟竟然是我!这亲是你儿子上门提的,今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问道,此刻心里竟一丝愤怒也没有,只觉得荒诞。
崔母听罢,正要说话,却见崔钰琦已然冲到我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夫人,都是母亲迷信鬼神,去找一个游方道人求了签,说我命里要有一劫,洞房夜不能和新娘子行房,会给我自己和你都带来大灾的,我这才猪油蒙了心,信了她的话……」
「是啊,那个道人很神的,这个丫头不过是我找来给你挡灾的,曦和,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了,你和钰琦还是亲夫妻……」
崔母接过崔钰琦的话说道,全然忘了刚刚她还在骂莺莺勾引自己儿子。
我看着他母子二人**的嘴脸,知道多说无益,便回房让翠喜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直奔侍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