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十年,我拿着一张尿毒症晚期的诊断书,平静地回了家。医生说,我唯一的生机,
就是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进行移植。偌大的别墅,冷得像一座空坟,我和顾言琛的婚纱照,
孤零零地挂在墙上,照片里的我笑靥如花,他却连眼神都吝于给我一个。这十年,
他对我冷若冰霜,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叫林薇薇的女人,
他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而我,苏晚,不过是他爷爷临终前,强塞给他的一个责任。
我将诊断书放在茶几上,等他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午夜十二点,
玄关处终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带着一身酒气和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出现在我面前。
英俊的眉眼间,满是不耐与疏离。“什么事?”他扯了扯领带,声音冷得掉冰渣。
我将那张薄薄的纸推到他面前,喉咙干涩得厉害:“我生病了,尿毒症晚期,需要换肾。
”他拿起诊断书,那双曾让我沉沦的深邃眼眸,快速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愈发冷峻的侧脸。“所以?”他问,
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我说的不是绝症,只是感冒。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我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说出那句话:“医生说,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的概率最高。顾言琛,我们去做个配型吧。
”他沉默了。良久,他将诊断书扔回茶几上,像是扔掉一张废纸。“可以。”就这么两个字,
却像一道圣旨,让我几乎要喜极而泣。我以为,这是我们十年婚姻的转机,是他冰封的心,
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一周后,配型结果出来了,天大的惊喜砸在我头上——他和我,
配型完美成功。我拿着报告单,手都在抖。我第一次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我冲进他的公司,想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我刚到他办公室门口,
就听到里面传来他焦急又温柔的声音,那是我十年里从未听过的语气。“薇薇,你别怕,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他挂了电话,
行色匆匆地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与我擦肩而过。他身上那股强大的风,
将我手中那张滚烫的报告单,吹落在地。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将报告单捡起,递还给我,低声说:“苏总,
顾总的初恋林**……出车祸了。”**2.**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
脑子里浑浑噩噩,全是顾言琛那焦急的背影,和他口中那个温柔缱绻的名字,“薇薇”。
主治医生找到我,脸上带着一丝为难:“苏**,顾先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但他之前留了话,说如果配型成功,手术同意书他已经授权律师处理了。
”我心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也许,他只是太忙了。可医生接下来说的话,
将我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只是……顾先生的律师刚刚打来电话,说……说这颗肾,
要优先移植给另一位病人。”医生同情地看着我,“那位病人叫林薇薇,刚刚遭遇车祸,
肾脏急性衰竭,也急需换肾。”轰的一声,我世界里最后一根名为“希望”的支柱,
彻底崩塌了。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坐在医院冰冷的长廊上。
来来往往的病人与家属,他们的悲欢离合,都与我无关。我的世界,
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彻骨的寒冷。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言琛终于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看向我的眼神,却依旧淬着冰。
“你都知道了?”他开门见山。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我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为什么?
”“薇薇当年为了救我,被车撞断了腿,从此再也不能跳舞。她的梦想,因为我而断送。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语气说道,“我欠她一条命,
一个梦想。现在,她又因为车祸需要肾,我把肾给她,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原来,在他心里,他欠林薇薇的,需要用我的命来还。我的心,在那一刻,
像是被凌迟了千万刀,最后碎成了一滩烂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顾言琛,那我呢?
我是你的妻子,我躺在这里,也等着这颗肾救命。你欠她的,就要用我的命去还吗?
”“苏晚。”他皱起了眉,语气里满是厌恶与不耐,“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恶毒,
这么不知轻重?薇薇快要死了!你只是尿毒症,还可以做透析,可以等下一个肾源!
薇薇等不了!”我的眼泪,终于决堤。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我和林薇薇的生命,
是可以被他用天平来衡量的。而我,永远是那个可以被牺牲,可以“等一等”的选项。
他甚至觉得我问出这个问题,是恶毒。十年,整整十年。我像一个笑话,
用我全部的青春和爱情,去捂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石头。我看着他冷漠的脸,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好,顾言琛,”我抹掉眼泪,
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说,“我成全你。你去救你的白月光吧。”说完,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透析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将我过去十年那可笑的爱恋,碾得血肉模糊。**3.**林薇薇的手术,安排得很快。
顾言琛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请了全国最好的外科医生。手术那天,他守在手术室外,
寸步不离。而我,则躺在隔壁大楼的透析室里,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一根根冰冷的管子,
在机器里循环,过滤掉那些致命的毒素,再回到我这具日渐衰败的身体里。
我的闺蜜沈月冲进透析室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晚晚!你疯了吗!
你怎么能就这么把肾让出去!那是你的命啊!”她抓着我的手,眼圈通红,
“顾言琛那个王八蛋呢!我要去找他算账!”我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虚弱地笑了笑:“没用的,月月。在他心里,我这条命,从来都比不上林薇薇的一根头发。
”沈月气得直掉眼泪:“十年前那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误会了你!
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我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十年前,顾爷爷病重,
顾家和苏家联姻,是老爷子唯一的遗愿。顾言琛以为,是我为了嫁给他,
用爷爷的病危来逼他。可他不知道,那时候,我也跪在爷爷的病床前,哭着求他不要逼我。
而林薇薇,当时拿了顾家给的一笔钱,出国“深造”。顾言琛便认定,
是我逼走了他的一生挚爱。至于那场车祸,更是荒唐。那天,是林薇薇约我见面,
求我放过顾言琛。我们发生了争执,她自己失足摔下台阶,被路过的自行车撞了一下,
只是轻微的骨裂。可到了顾言琛那里,就变成了我恶毒地将她推下高台,
害她被飞驰的汽车撞断了腿。我解释过。在我新婚的那天夜里,
我满怀期待地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扔下一句:“苏晚,
你这样的女人,让我觉得恶心。”从那天起,十年,他再也没碰过我。一个不信你的人,
你说再多,也不过是狡辩。一颗不爱你的心,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也会嫌腥。
“都过去了,月月。”我睁开眼,眼神里一片死寂,“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爱,
已经被耗尽了。心,也已经死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走完我这最后的一段路。
林薇薇的手术非常成功。顾言琛将她安排在顶级的VIP病房,亲自照顾,汤水点心,
嘘寒问暖,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这些消息,像一把把刀子,
通过医院里那些同情的、鄙夷的目光,不断地扎进我的心里。我开始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皮肤变得蜡黄,毫无生气。每一次透析,
都像是一场酷刑,结束之后,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顾言琛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或许在他看来,我已经是一个与他无关的、碍眼的陌生人。直到一个月后,他的妹妹顾言溪,
一个一直对我很好的女孩,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我的病房。“嫂子!
”她将一份文件拍在我的床头柜上,气得小脸通红,“你看看!
这是林薇薇那个**的体检报告!我哥竟然因为这个女人,把你的救命肾给了她!
”我没有动。顾言溪却一把抓起我的手,将我的指尖按在了那份报告的某一栏上。
“嫂子你看!她根本就没有得过什么急性肾衰竭!她的肾功能,比正常人还好!
这全都是她伪造的!她在骗我哥!”**4.**我看着那份体检报告,
上面的每一项指标,都清晰地显示着林薇薇的肾脏健康无比。我的心,麻木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结果,我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一个能为了钱和前途,
毫不犹豫抛弃“一生挚爱”的女人;一个能将一场小小的骨裂,歪曲成“断腿之恨”的女人,
再伪造一份病历来骗取一颗肾,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只是,顾言琛信了。这就够了。“嫂子,
你拿着这个去找我哥啊!”顾言溪急得快要哭了,“让他看看清楚,
他到底是被怎样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他到底对你做了多残忍的事!”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将那份报告推了回去。“言溪,谢谢你。但是,不用了。”“为什么啊!”顾言溪不能理解,
“这可是证据!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我看着窗外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
轻声说:“清白,需要被相信才有意义。在一个从不信你的人面前,证据,
也不过是另一场笑话。”我的爱,我的人,我的命,在他眼里,都轻如鸿毛。
如今再拿一份所谓的“证据”去质问他,是想证明什么呢?证明他眼瞎心盲?
还是证明我可怜又可悲?我不想再要任何来自他的情绪了。无论是愧疚,还是怜悯。我只想,
在最后的日子里,为自己保留一丝体面。顾言溪最终还是哭着跑走了。我知道,
她一定会去找顾言琛。也好。就让这场闹剧,在我的生命落幕之前,画上一个句号吧。
从那天起,我开始拒绝除了沈月和医护人员之外的一切探视。我拔掉了手机卡,
彻底切断了与那个世界的联系。透析室里,那台过滤我生命的机器,成了我最忠实的伙伴。
每一次,当血液离开身体,又缓缓流回时,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被洗去的,
不仅是身体里的毒素,还有那些附着在我灵魂深处的,关于顾言琛的,沉重而痛苦的记忆。
我开始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了。我甚至开始规划我的身后事。我嘱咐沈月,
将我所有的遗产,都捐赠给一个尿毒症儿童救助基金。我告诉她,我的骨灰,
不要放进顾家的墓地,就撒在我父母最喜欢的那片海里。“晚晚……”沈月每次听我说这些,
都会哭得泣不成声。我只是笑着拍拍她的手:“月月,人总是要死的。能死得不那么痛苦,
不那么遗憾,就已经很好了。我现在,就没有遗憾了。”是啊,没有遗憾了。十年的爱恋,
像一场高烧,如今终于退去。烧尽了我所有的热情和期盼,也让我看清了许多东西。
我开始回忆起很多被我忽略的细节。我父母还在世时,对我的疼爱;我年少时,
也曾有过张扬明媚的梦想;我没有遇见顾言琛之前,也是一个会被许多人捧在手心里的,
骄傲的公主。是我自己,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亲手折断了翅膀,
将自己囚禁在那个名为“顾太太”的牢笼里,一关,就是十年。我对着镜子里那张枯槁的脸,
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苏晚,你终于要自由了。**5.**顾言琛觉得,
自己快要疯了。自从林薇薇换肾之后,他对她几乎是倾尽了所有。他将她捧在手心里,
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他以为,自己终于弥补了当年所有的亏欠。可他心里,却越来越空。
尤其是在顾言溪将那份“伪造”的体检报告摔在他脸上之后。“哥!你醒醒吧!
林薇薇根本就没事!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他看着报告,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觉得是顾言溪在胡闹,是为了替苏晚那个恶毒的女人出头。他将报告撕得粉碎,
将顾言溪赶了出去。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午夜梦回时,疯狂地生根发芽。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去回忆那些细节。林薇薇说车祸现场惨烈,
可为什么她的车只是轻微的剐蹭?她说自己肾脏破裂,危在旦夕,可为什么除了他捐肾,
她从未尝试过寻找其他肾源,甚至连透析都没做过一次?
他派人去调取了林薇薇手术前的所有就诊记录。结果,让他如坠冰窟。所有的记录,
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林薇薇的肾脏,好得很。那个躺在病床上,楚楚可怜地对他说“言琛,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的女人,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剖开自己,献出一颗肾脏的女人,
从头到尾,都在演戏。而他,这个商场上杀伐果断,从未失手的顾氏总裁,
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最让他恐惧的,不是被欺骗,
而是……他为了这场骗局,到底牺牲了什么。苏晚。那个女人的脸,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她说“我需要换肾”时,那双黯淡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她说“我成全你”时,
那平静得令人心慌的表情。他这才惊觉,自从林薇薇“出事”以来,他已经有快两个月,
没有见过苏晚了。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疯了般地冲向医院,冲向苏晚所在的肾内科。可他却被护士拦在了病房外。“对不起,
先生。苏**吩咐过,不接受任何探视。”“我是她丈夫!”他失控地咆哮。
护士用一种看**般的眼神看着他:“丈夫?苏**被送来抢救,
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一个人在透析室里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你又在哪里?”病危?抢救?这些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僵在原地,手脚冰凉。透过病房门上那扇小小的玻璃窗,
他看到了里面的苏晚。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那么空洞。
她正侧着头,安靜地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极致的沉寂。顾言琛的心,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地捏碎,
疼得他几乎要跪在地上。**6.**沈月在医院走廊上,拦住了失魂落魄的顾言琛。
“姓顾的,你还有脸来?”她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快一步抓住了手腕。
“她怎么样了?”顾言琛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怎么样?
”沈月冷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托你的福,她活不了多久了!医生说,
她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体,对透析的效果越来越差,多个器官都在衰竭。现在,就算有肾源,
也做不了移植手术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滚烫的钢针,扎进顾言琛的耳朵里,
刺进他的心脏。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有肾源,也做不了手术了……他亲手,
将她唯一的生路,彻底堵死了。“你满意了?”沈月看着他惨白的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用她的命,换了你白月光的一场骗局!顾言琛,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晚上睡得着觉吗?你不会做噩梦吗!”顾言琛没有回答。他只是靠着墙,
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了头发里。他当然会做噩梦。梦里,
全是苏晚那张平静的、毫无生气的脸。他曾经那么讨厌她这张脸。他觉得她虚伪,做作,
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不在乎,
那是被他伤透了之后,彻底的绝望。他想起了他们的新婚之夜。她穿着红色的嫁衣,
坐在床边,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想对他解释些什么。他却只觉得厌恶,他让她滚,
让她别碰他。他想起了这十年。她每天都会为他准备好早餐,可他一次都没吃过。
她会在他生日时,亲手做一个蛋糕,可他从来没有回去过。她会在深夜,
为晚归的他留一盏灯,可他宁愿睡在办公室,也不愿回到那个家。他把她所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