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沉默了。
他看着我，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有不甘，有屈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迷茫。
“谢谢”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从小到大，他得到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失去，才是他人生的常态。
向一个折磨自己的人道谢，只为了几个烤红薯？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
“不愿意？”我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嘴唇，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开始把桌上的烤红薯，一个一个地收回袖子里。
“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我的动作很慢，给了他充足的思考时间。
就在我收回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顾渊终于开口了。
“……谢……谢。”
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他说出来了！
【叮！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积分+10，系统商城已开启。】
【恭喜宿主，在改造暴君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把最后一个烤红薯，放回他面前，淡淡地说道：“很好，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我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
从这天起，我每天都会给顾渊带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糖葫芦、桂花糕、麦芽糖……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一个孩子来说，却是天大的诱惑。
而交换条件，永远只有一个：
说“谢谢”。
从一开始的艰难晦涩，到后来的麻木习惯。
顾渊说“谢谢”这两个字，越来越熟练。
虽然，他的眼神依旧清冷，没什么感情。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
至少，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里的恨意，少了很多。
这天，我正琢'磨着明天该给他带点什么新花样，大丫鬟春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将军……将军回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顾长风？
那个传说中的便宜丈夫，虐文男主的亲爹，回来了？
书里，顾长风常年镇守边关，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打了胜仗，皇帝特许他回京休假。
但也正是这次回来，让他“发现”了后妈对儿子的虐待，为后来原主的惨死，埋下了伏笔。
“慌什么？”我稳了稳心神，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回来了，就回来了呗，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春桃看着我这副淡定的样子，都快急哭了。
“夫人啊！您忘了您对小少爷做的那些事了？将军最是在乎小少爷的，要是让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瞥了她一眼，“知道我每天都给他送吃的，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吗？”
这倒是实话。
这一个月，在我的“投喂”下，顾渊那根小豆芽菜，总算是长了点肉，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春桃被我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走，去前厅，会会我们的大将军。”
该来的，总会来。
我倒要看看，这个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来到前厅，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正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他只是一个背影，就透着一股子渊渟岳峙的强大气场，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张英俊得极具攻击性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剑眉入鬓，凤目狭长，鼻梁高挺得像山脊，薄唇紧紧地抿着，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硬和疏离。
他的脸上，还有一道从眼角划到下颌的浅浅疤痕，非但没有破坏他的俊美，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铁血的煞气。
这就是顾长风。
一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
他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就是苏凉？”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
“是，夫君。”我按照礼数，微微福身。
“渊儿呢？”他开门见山地问。
“在书房。”
“带我过去。”他的语气，是命令，不容置疑。
我心里冷笑一声。
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样，是个极度大男子主义的控制狂。
我没多话，领着他，一路往青竹苑走去。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强大的气场压得周围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到了青竹苑，我示意他放轻脚步。
书房的门，依旧是半掩着的。
顾长风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朝里面看去。
只见他的宝贝儿子，正趴在书桌上，面前摊着一张大大的纸。
他手里拿着一根黑乎乎的炭笔，正专心致志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画得很投入，连我们来了都不知道。
顾长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顾渊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郁的孩子。
他从没见过，他如此专注地做一件事。
他在画什么？
顾长风好奇地，又往前凑了凑。
然后，他就看清了。
那张纸上，画的不是什么山水花鸟，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由各种圆形和线条组成的……图案？
而在那些图案旁边，还标注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
比如，“F=ma”。
再比如，“E=mc²”。
顾长风：“……”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转过头，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其自豪的语气，向他介绍道：
“这是我最近教渊儿的，‘格物’之学。”
“你看这个，叫‘力学三大定律’，是用来解释物体运动规律的。”
“还有这个，叫‘质能方程’，它揭示了宇宙中最深刻的奥秘！”
“将军，你别看渊儿年纪小，他在这方面，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顾长风看着我那张写满了“快夸我儿子”的兴奋脸庞，又看了看书房里那个还在埋头画着“鬼画符”的亲儿子。
他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这次回京，好像……回的不是时候。
这个家，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变化。
后妈，好像不恶毒了。
就是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