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比昨晚更浓,像一块湿冷的棉花裹住整座城市。我坐在警车副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吊坠——昨晚我把它用红绳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倒像个能让人稍微安心的护身符。李队坐在驾驶座,手里握着方向盘,眉头皱得很紧,车窗外的街景在雾里模糊成一片灰绿色,连红绿灯都只剩朦胧的光斑。
“电台那边我打过招呼了,台长王坤会配合调查。”李队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但你注意点,王坤这个人不简单,三年前苏晴的案子,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电台负责人,当时的笔录里有些细节,现在回头看不太对劲。”
我心里一沉。王坤在电台待了快二十年,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对谁都客客气气,去年林薇入职,还是他亲自带了一周的新人。如果他和苏晴的案子有关,那电台里藏的秘密,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警车停在电台门口时,雾稍微散了些。灰色的大楼像一块巨大的礁石立在路边,门口的保安换了人——不是老张,是个陌生的年轻小伙,看到我们,眼神里满是警惕,直到李队亮出证件,他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走进大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平时没两样,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前台的小姑娘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低头假装整理文件。走廊里遇到几个同事,他们要么匆匆点头走开,要么窃窃私语,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异样的神色——林薇的死和老张被抓的事,大概已经在电台传开了。
“陈默,李警官,这边请。”王坤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但眼底没有丝毫温度。他引我们往三楼走,苏晴的旧办公室就在三楼最里面,三年来一直锁着,没人用过。
“苏晴走后,她的东西我们都没动,想着万一她家里人来拿。”王坤掏出钥匙,**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像老人的咳嗽。
一股混杂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我走进办公室,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一切——靠窗的办公桌,上面还放着苏晴的台本,封面写着《心灵驿站》的字样,边角已经泛黄;桌角摆着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叶子早就枯成了褐色;墙上贴着几张听众送的明信片,上面画着太阳、花朵,还有稚嫩的字迹:“苏晴姐姐,你的声音像星星。”
李队的同事开始拍照取证,闪光灯在房间里亮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我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本笔记本、一支钢笔,还有一个带锁的硬壳日记本,锁是铜制的,上面生了点锈,锁孔很小,看起来需要特殊的钥匙。
“这个日记本,之前有人动过吗?”我指着日记本问王坤。
王坤凑过来看了一眼,摇头:“应该没有,这三年一直锁着,钥匙我早就弄丢了。”
我伸手摸了摸日记本的封面,硬壳上印着一只展翅的鸽子,和苏晴生前最喜欢的图案一模一样。她会不会把秘密写在里面了?比如“有人盯着她”的真相,比如那个“Q”字的含义。
“李队,这里有盘录音带。”一个警察的声音从书柜那边传来。我和李队走过去,只见书柜最底层的角落里,放着一盘黑色的录音带,上面没有标签,只有用马克笔写的一个日期——三年前的6月10日,也就是苏晴车祸前两天。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这盘录音带里录的是什么?是她的节目片段,还是……她留下的线索?
李队把录音带装进证物袋,递给身边的同事:“拿去技术科,尽快复原里面的内容。”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新短信,发件人还是未知号码,内容比上次更简短,也更阴森:“别碰那本日记,否则你会和林薇一样。”
我猛地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王坤正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们,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是他吗?他怎么知道我们在看日记?
“王台长,你刚才在给谁发消息?”李队察觉到我的异样,开口问道。
王坤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没、没谁,就是跟家里人说一声,今天要晚点回去。”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手微微有些抖。
李队没再追问,但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他让同事继续在办公室搜查,然后带我和王坤去了资料室——林薇说过,想从苏晴的听众来信入手,说不定资料室里能找到线索。
资料室很大,架子上摆满了纸箱,上面贴着年份和节目名称。王坤找了个借口要走,说“还有个会要开”,李队点头同意了,但让一个警察跟着他,美其名曰“有问题随时联系”。
“我们找苏晴2022年的听众来信,尤其是6月前后的。”李队蹲在地上,打开一个贴着“《心灵驿站》2022.5-6”的纸箱。里面全是信封,有的已经拆封,有的还封着口,上面写着听众的名字和地址。
我拿起一封拆封的信,字迹娟秀,是个叫“小敏”的女生写的:“苏晴姐姐,我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晚上不敢出门,你说我该怎么办?”下面有苏晴的回复,用红色的笔写着:“别害怕,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必要时可以报警,保护好自己。”
再往下翻,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信封上没有地址,只有“苏晴亲启”四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在很着急的情况下写的。我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们知道你发现了,小心‘Q’,他在盯着你。”
“Q”!又是“Q”!我拿着纸条的手开始发抖,连忙递给李队。李队看完,脸色凝重:“这封信的日期是6月9日,比苏晴车祸早三天。看来这个‘Q’,就是苏晴说的‘盯着她’的人。”
我们继续翻找,又发现了几封提到“Q”的信,但都很模糊,有的说“Q是个男人,声音很低沉”,有的说“Q在电台工作,经常能看到他”,还有一封说“Q和‘启星商贸’有关”。
启星商贸!就是给老张打钱的那家空壳公司!我和李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线索终于串起来了:Q在电台工作,和启星商贸有关,他威胁苏晴,苏晴发现了他的秘密,然后被灭口;林薇想调查苏晴的死,找到的吊坠和Q有关,所以也被老张灭口,而老张是被Q通过启星商贸雇佣的。
“不好!”我突然想起什么,“那本日记!如果Q在电台工作,他肯定知道我们在查日记,说不定会来偷!”
李队立刻站起来,带着我往苏晴的办公室跑。刚走到三楼走廊,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正是那本带锁的日记!
“站住!”李队大喊一声,拔腿就追。黑影跑得很快,穿着黑色的连帽衫,低着头,看不清脸。他跑到楼梯口,纵身往下跳,李队跟着跳下去,我也想追,但脚一滑,摔在了地上,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等我爬起来,黑影已经跑没影了,李队站在楼梯口,脸色难看:“让他跑了,不过他掉了个东西。”他捡起地上的一个徽章,递给我。
徽章是银色的,上面刻着电台的标志,还有一个名字——“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