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死了三年的前男友，陈硕。就在刚才，在早就没人说话的大学同学群里，
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是我昨晚深夜，在自家卧室里，沉睡的侧脸。
照片下面跟了一行字。像冰凉的蛇，从屏幕里爬出来，钻进我的血管。「俏俏，我回来了。
开门。」1.破碎的日常我叫林俏，一个社区管理员。
工作就是每天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处理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帮李大爷家通下水道，
给王阿姨调解广场舞地盘纠纷，给独居老人送米送油。我的生活，像一碗温吞的白开水，
平淡，乏味，安全。直到陈硕「回来」。我愣住了。手机差点从手里滑下去。屏幕上那行字，
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群里瞬间炸了锅。「**？陈硕？」「这不是林俏吗？
你们复合了？」「开什么玩笑，陈硕不是已经……」后面的话，
被一个「你已被群主移出群聊」的红色感叹号打断。是班长，他反应很快。
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拍摄角度很刁钻，是从我的床尾，稍稍偏右的位置拍的。那个位置，
正好是衣柜和墙壁的夹角。一个藏匿的、窥视的角度。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昨晚，
我家里有人。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卧室。衣柜门紧闭着。我发着抖，伸手，
猛地拉开。里面挂着我四季的衣服，樟脑丸的味道很熟悉。什么都没有。床底下，阳台上，
厨房里，卫生间……我把那间不到六十平米的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我日益混乱的心跳，
什么异常都没有。怎么可能？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拍照？一个死人，
怎么可能知道我现在的住址？毕业后为了图上班近，我早就搬离了我们曾经同居的地方。他，
或者说「它」，是怎么找过来的？我点开陈硕的微信头像。
还是那张我们一起去海边时拍的照片，他笑得像个傻子。朋友圈的背景，
也还是我送他的那只猫的背影。一切都停留在他出车祸的那一天。我颤抖着手，
点开他的朋友圈。最新的动态，就是那碗面。一碗热气腾腾的兰州拉面，
上面飘着几点猩红的辣油和翠绿的香菜。发布时间，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定位，
金信小区北门，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马家拉面馆。那地方离我家走路只要五分钟。
2.兰州拉面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不行，我得报警。我拨打了110，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把事情说了一遍。接线员很耐心，但语气里透着一股公式化的安抚。
「女士，您先冷静一下。很可能只是您同学的账号被盗了，有人在恶作剧。」
「他拍了我睡觉的照片！」我几乎是在尖叫。「那您检查一下家里门窗是否完好？
有没有财物损失？」「没有……但是……」「这样，您方便的话来我们派出所做个笔录，
我们记录在案。您也别太紧张，现在网络上这种无聊的人很多。」挂了电话，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了我。他们不信。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拙劣的恶作剧。
可我知道不是。那种被窥视的冰冷感觉，真实得像皮肤上的鸡皮疙瘩。我穿上外套，
决定自己去看看。去那家拉面馆。我要知道，今天中午，到底是谁，用陈硕的手机，
点了一碗面。老马家的拉面馆永远弥漫着一股牛骨汤的香气。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
正甩着面团，把面摔得啪啪作响。我走过去，把陈硕朋友圈那张照片递给他看。「老板，
您好。我想问一下，今天中午，这个人是不是来过你们店里？」照片是陈硕的**，年轻，
英俊，眼角带笑。老板眯着眼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中午人多，记不住。」
我心一沉。「您再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引导着他，「比如，
脸色不太好？或者，很瘦？」老板停下手里的活，用油腻的围裙擦了擦手，
又把照片拿了过去。他盯着照片里的陈硕，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欸……你这么一说……」
他咂摸着嘴，「中午是有个年轻人，坐在角落里，就要了一碗面。吃得很慢。」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长什么样？」「长相……没太看清，他一直低着头。」
老板皱着眉回忆，「不过，确实瘦得跟个杆儿似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而且……」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他吃面的时候，一根香菜都没碰。
你知道吧，我们这儿的拉面，香菜是灵魂。可他愣是用筷子把香菜一根一根，
仔仔细细地全都挑到了一边。就像……就像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我的头皮「嗡」
的一声炸开了。陈硕，他对香菜过敏。3.陈妈妈的电话从拉面馆出来，冷风一吹，
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是恶作剧。那个「人」，知道陈硕的一切习惯。他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社区里熟悉的景观此刻都变得陌生而危险。
每一扇窗户后面，都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手机又震了一下。我吓得一哆嗦，
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喂？
是……是俏俏吗？」一个苍老、沙哑，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陈硕的妈妈。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陈硕走后，我只在葬礼上见过他父母一面。两位老人一夜白头，
悲伤得几乎无法站立。后来，我不敢再联系他们，怕勾起他们的伤心事。「阿姨……是我。」
我的声音哽咽。「俏俏啊……」陈妈妈在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阿姨……有件事，想问问你。」「阿姨您说。」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然后，陈妈妈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
问出了一个让我如坠冰窟的问题。「你……你最近，有没有梦到过我们家阿硕？」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梦？我当然梦到过。陈硕刚走的那一年，我几乎夜夜梦见他。
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梦见他在宿舍楼下弹吉他，梦见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那些梦真实得让我分不清现实，醒来后枕头总是湿的。但，那都是过去了。我已经，
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他了。「没有啊，阿姨，怎么了？」我撒了个谎，
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陈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俏俏啊，你听阿姨说。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信。尤其是，不要给他开门。千万，
千万不要。」「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追问。「别问了，俏俏。」
陈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你是个好孩子，
我们家阿硕……对不住你。」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像是在我混乱的脑子里敲着警钟。不要信。不要开门。陈妈妈的话，像一团迷雾，
把我紧紧包裹。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和陈硕的「回来」有关的，某种……秘密？
4.红绳回到家，我反锁了三道锁，又用一个柜子死死抵住门。但这带不来任何安全感。
那个「人」能在我熟睡时进到我的卧室，区区几道锁，又怎么可能拦得住？我坐在沙发上，
抱着膝盖，睁着眼睛，不敢睡。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每一个微小的声音，
风吹过窗户的呜咽，楼上住户的脚步声，水管里流水的动静，都像被放大了几百倍，
钻进我的耳朵，让我神经紧绷。凌晨三点，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陈硕的微信。这次，
是一张新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我的房门。那扇被我用柜子死死抵住的，深棕色的防盗门。
照片上，门把手的位置凭空多了一样东西。一根红色的细绳。那根红绳，松松垮垮地，
在门把手上绕了一圈，打了一个诡异的死结。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根红绳……我见过。
是陈硕出事时，他手腕上戴着的那根。那是我们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绳，一人一根。
我的那根早就在反复清洗中褪色断掉了。而他的这根，本应随着他的身体一同化为灰烬。
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门上？照片下面，又是那行熟悉的字。「俏俏，我冷。」「把门打开，
让我进去。」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他就在门外。那个顶着陈硕身份的「东西」
，就在我的门外。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一种阴冷的、粘稠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气息，
正从门缝里一点点渗透进来。我手脚并用地爬到门口，贴在猫眼上往外看。声控灯早就灭了。
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着。等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不敢动，不敢出声，
甚至不敢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啪」的一声，亮了。透过猫眼，
我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那个人走得很慢，姿态很奇怪，
像是腿脚不便的老人。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戴得很低，遮住了整张脸。
他瘦得像一根竹竿，被衣服裹着，显得空空荡荡。是中午在拉面馆的那个「人」。
他终于走了。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可是，
他为什么要把红绳留在我的门上？这是一种标记吗？还是……一种警告？5.赵阳第二天，
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了社区办公室。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林俏，你没事吧？
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我含糊地应付过去。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给居民登记信息的时候，会把名字写错。下楼梯的时候，会一脚踩空。
我一遍遍地刷新陈硕的微信。但他安静了。没有新照片，也没有新消息。这种安静，
比任何恐怖的言语都更让我感到不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下午快下班的时候，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赵阳打来的。赵阳是陈硕的大学室友，也是我们三个人里最好的朋友。
陈硕走后，也是他一直陪着我，帮我处理各种后事，带我走出最黑暗的那段日子。
后来我换了工作，搬了家，联系就渐渐少了。「俏俏，你还好吗？」
赵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着关切，「我看到群里的事了。那是个恶作剧吧？
你别往心里去。」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赵阳……」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赵阳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们在我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赵阳还是老样子，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他给我点了一杯热可可。「到底怎么回事？别吓我。」他担忧地看着我。我再也撑不住了。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同学群里的照片，拉面馆的见闻，陈妈妈奇怪的电话，
还有门口那根诡异的红绳，全都告诉了他。我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赵阳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困惑，
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俏俏，这件事……太邪门了。」他沉声说，
「那个用陈硕微信的人，不仅知道他的生活习惯，还知道你们之间的小秘密。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黑客或者恶作剧。」「我也这么觉得。」我端起热可可，手还是在抖，
「赵阳，你说……会不会……」我不敢说出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赵阳却替我说了出来。
「会不会是陈硕……真的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嘈杂的咖啡馆里，
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
有恐惧，有悲伤，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隐藏在深处的东西。「怎么可能……」
我喃喃自语，「人死怎么可能复生？」「或许，不是复生。」赵阳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俏俏，你还记得吗？大三那年，
陈硕带我们回他老家。他奶奶家后山，是不是有座很奇怪的小庙？」我愣了一下，
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山村，
村里人都信奉着一些古老的、外人听不懂的习俗。那座小庙，破破烂烂的，
供奉的神像面目模糊，看起来有些阴森。我记得当时陈硕还开玩笑说，
那是他们村的「土地爷」，管着生老病死，特别灵验。「那座庙……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我后来查过一些资料。」赵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种地方，供奉的可能不是什么正神。
有些偏远地区的民间信仰，保留着一些……很古老的，关于『续命』和『还魂』的说法。」
「续命？」「还魂？」这两个词，像两只冰冷的手，瞬间掐住了我的脖子。
6.还魂术「具体是什么说法？」我追问，心跳得厉害。「是一种禁忌的仪式。」
赵阳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据说，如果一个人阳寿未尽，却意外横死，心中又有极强的执念，
那么他最亲近的人，就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把他『叫』回来。」「『叫』回来？」
「对。仪式需要两个关键的东西。一个是『引』，一个是『锚』。」赵阳解释道，「『引』，
通常是死者生前最珍视的，带有他气息的物品。通过这个『引』，可以找到游离的魂魄。」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那根出现在我门上的红绳。陈硕的平安绳。「那『锚』呢？」
我颤声问。赵阳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不忍。「『锚』，」他说，
「就是那个让死者产生执念的，活生生的人。」「魂魄被『引』回来之后，
需要一个可以停靠的『锚』，才能重新凝聚，甚至……影响现实。这个『锚』，
会成为魂魄在人间的坐标。魂魄会不断地从『锚』的身上，汲取『阳气』，
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汲取……阳气？」「对。说白了，就是生命力。」赵阳的声音艰涩，
「被当成『锚』的人，会渐渐变得虚弱，生病，运气变差……直到最后，阳气被吸干，
生命力耗尽。然后，那个回来的『魂』，就可以彻底取而代之。」我呆住了。
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你的意思是……」我的嘴唇在抖，
「我……就是那个『锚』？」赵阳沉默了。他的沉默，就是最肯定的回答。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东西」能轻易地找到我。为什么他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为什么我最近总是觉得疲惫，精神不济。因为，我就是他的坐标。我的存在，
就是他回来的路标。他正像一只寄生虫一样，附在我的身上，吸食着我的生命，
来换取他自己的「重生」。「是谁……是谁做的？」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谁……举行了那个仪式？是谁把他叫回来的？」赵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
或许……是他的家人？」陈妈妈。我想起了她那个奇怪的电话。她问我有没有梦到陈硕。
她让我不要开门。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被背叛的愤怒，
在我胸中翻涌。是他的家人，是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所以就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清楚！」我猛地站起来。「俏俏，你冷静点！」赵阳一把拉住我，
「现在去找她，只会打草惊蛇。而且，我们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那怎么办？」我绝望地看着他，「难道就让我等着被他吸干吗？」「我们得想办法，
破掉这个术。」赵阳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既然有『还魂』的术，就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怎么破？」「斩断『引』和『锚』之间的联系。」赵阳一字一顿地说，「『引』是红绳，
『锚』是你。只要能让你对陈硕的『执念』消失，让他无法再从你这里定位，
无法再汲取你的阳气，这个术，自然就破了。」「让执念消失？」我苦笑一声，「怎么可能？
他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即使他已经死了三年。即使我已经努力开始新的生活。
但在我心底最深处，那个阳光下笑着的少年，从未离开。「不，俏俏。你对他的执念，
不是爱。」赵阳突然说。「那是什么？」「是愧疚。」赵阳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你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对不对？」7.无法说出口的秘密赵阳的话，
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我内心最深处，那个被我锁了三年的，黑暗的房间。房间里，
关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个关于陈硕的死的秘密。所有人都以为，陈硕的死是一场意外。
那天晚上，他开车去邻市参加一个重要的面试。回来的路上，因为疲劳驾驶，加上雨天路滑，
车子失控撞上了高速公路的护栏。当场死亡。没有人知道，在他出发前，我们大吵了一架。
吵得很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失控的样子。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
我发现了他手机里和另一个女孩的聊天记录。言语暧昧，
充满了我不懂的暗语和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玩笑。我质问他。他一开始还解释，说是普通朋友。
但在我的逼问下，他崩溃了。他承认了。那个女孩，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居。他们之间，
一直保持着一种超越友谊的，模糊不清的关系。他说他爱我，但也放不下她。我当时气疯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我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从窗户扔了出去，歇斯底里地让他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