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电话这头的我，面无表情。
但声音却假意带上了几分焦急与担忧：「那你今天的检查结果出了么？医生怎么说？」
他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医生说尽快准备手术。术后可能还要化疗。
手术费再加上后期的康复，真的是个无底洞啊…」他欲言又止。给我留足了发挥空间。
等着我接话。等着我放下豪言：砸锅卖铁，卖房卖车给他治病。我嘴一瘪。
假意放声痛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
他反倒还得先假意宽慰我。实在没辙。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我收起手机。
也收起了面上虚伪的表情。隔空看着他黑沉的脸。讥笑一声：【席晏，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那样，老天也会看不下去的。】…收起情绪，转身进入诊室。「请仔细阅读手术同意书，
若无异议，就签字确认。」妇科的医生见我是来预约人流手术，全程脸色冰冷。毫无废话，
照章办事。跟我上午去产科产检时，那些笑意满面的医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也不怪他们。在这些妇科医生的眼里，我现在就是个刽子手。
是要狠心杀死自己孩子的恶毒之人。产科是新生。妇科是死亡。自是全然不同的态度。
可她怎知，作为一个母亲，签下这个字时，内心得多痛苦。但如果我生下的孩子，
一生都要承受病痛的折磨，那可能不生也是一种善良吧。我的手，此刻重如千斤。
【庄越】二字，自小到大，我写了约莫有数万遍了吧。但从未有一次，感觉这两字如此陌生，
如此难写。一滴泪滑落，滴在纸上，晕染开了【放弃妊娠】几字。疼痛，无声却撕心裂肺。
但再艰难，字还是签完了。不过，手术时间约在了一周后。我轻轻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给我留下了一段缓冲的时间。7只是我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
姚瑶就给我发来了一张b超单。顺带配了一张照片。男人小心侧耳贴在她小腹上傻笑的照片。
【你老公的心都已经不在你身上了，这样的婚姻，你还勉强维持着，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那张b超图，我的手指不可抑制地蜷缩了起来。这是姚瑶的挑衅。
我心底的酸涩与恨意，绵绵不断地从心底涌起。她的孩子居然已经三个月了。甚至，
比我的孩子还大一个月。在她撤回图片和消息之前。我把那张照片截图保存了下来。
只回了一句：「你给我发这些，席晏他知道吗?」现在急得不是我，是她。年轻姑娘，
未婚先孕。再没皮没脸，也还是会在意名分的。她迫切地需要名分。
甚至背着席晏来捅破这件事，来**我。想让我闹起来，加速离婚的节奏。
但席晏他想要名利双收。他不会允许自己背上背德的名声。
席晏对外的人设一直是爱妻爱家庭。没有合适的理由，想让他主动提出离婚。
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我与席晏，结婚十年。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纠缠得太深了。
就单单，离婚需要平分财产这件事，估计就会要了他半条命。
不然怎么会想出一个“说自己得了癌症”的笨方法来骗我离婚呢？果然。被我猜中了。
姚瑶直接破防了。等我再发消息过去。界面已经变成了红色感叹号。我讥笑一声，
摇了摇头：【真是玩不起啊】【你们想玩，咱们可以慢慢玩儿。】【毕竟，
现在着急的不是我。】【看看谁先坐不住吧。】8只是没想到，席晏比我想象中还着急。
这天，我前脚刚到家。席晏居然后脚也跟着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三儿收拾了一顿。
席晏沉着脸，一脸颓然。他递了份离婚协议过来。满脸痛苦道：「庄越，我们离婚吧。」
「今天检查结果不太好，我绝对不能再拖累你。」「家里的财产，我都做好分割了。」
「我给你留一半，剩下一半我用来治病，也不知道够不够，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边说边暗中观察我的神情。话里话外，还想着道德绑架我。想让我主动提出放弃财产，
来给他治病。他好一举两得。我暗中狠掐了大腿一把，眼泪立刻溢满眼眶。
脸色神色痛苦万分。出口的话都带上了颤音：「我再陪你一起去医院，咱们好好检查一下。」
「如果真的确诊癌症，咱砸锅卖铁都要治疗。」席晏啊，席晏。如果你还会有一丝良知。
跟我坦白。那我确实会砸锅卖铁给你治病。毕竟这么多年情分在。
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亡的终点，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也是算我给你的第一次机会。
他见我死活不接话。隐隐有些急切了。干脆直接挑明了开来：「不，我不能拖累你。」
「我这是癌症晚期，就算我们的所有资产砸进去，估计都不够啊。」
「咱家目前也没啥流动资产，我们这套房子得自己住，也只剩你那套市中心的房子了……」
9他假意低头伤心。但提到那套房子时，眼睛却情不自禁地亮了起来。
身子也下意识地朝我前倾过来。【还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抬手掩住嘴角的冷笑。
只觉内心一片冰凉。那套房子，是我爸妈在我刚开始工作的那年买的。房子不大，
但胜在地理位置好。只为了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个家。
如今他们竟然还想打这套房子的主意。「那套房子产权属于我爸妈，短期内没法买卖。」
「你治病要紧。对了，你妈那边知道这事儿么？」「妈手里应该有点存款，咱先问妈借点，
不行让妈搬过来住，把她那套小房子先卖出去。」「毕竟自己儿子的命重要，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说是吧。」我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满面愁容地开了口。
他嘴角抽了抽，脸色有些难看。嘴张了又张，却蹦不出一个字。我假装没看到他脸上的难堪。
说干就干。我直接站起身，带上他就去要找他妈拿钱去。儿子治病，亲妈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他妈住得离我们不远。就在隔壁小区。自从席晏他爸去世之后，那房子就只剩她一个人住了。
刚结婚那几年，我还见她太孤单，想让她跟我们一起住，把那套房子租出去也划算。
她却语气不善地朝席晏诉委屈。说我只是想要一个免费的保姆，好来伺候我自己。
还说我想借机霸占她的房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她的窝。后来，她也很少来我们这边。
除非我上门三邀四请。不过，就算来了。也是一副做客模样。从不帮我搭把手。
旁人问她怎么不跟儿子住。她便是一副欲言又止，委曲求全的模样。只说自己年纪大了，
不麻烦小辈。我还是之前看邻居们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才意识到她对我的恶意。今天上门，
我就是想知道，卖我房子这主意是谁出的。到了婆婆家。门打开，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姚瑶。
10我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攥紧拳头，猛地回头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席晏，
厉声质问道：「她是谁？她怎么在这儿？」席晏狼狈地避开了我冰凉的目光，
嗫嚅道：「她是我家一远房亲戚，最近正闹离婚，先到我家来避一避。」我气得浑身颤抖。
他如今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张嘴就来。而且，他竟然敢直接把姚瑶养在了他妈这里。
「哎哟，瑶儿，你当心点肚子里的孩子。」「开门这种事等我来就行。」我那个好婆婆，
正跟在姚瑶**后面。小心护着她，防止她摔倒。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讨好。
而姚瑶双手抱臂，对着我挑了挑眉，眼里的得意与挑衅藏都藏不住。「你怎么来了？」
看到我，我婆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再一看到我背后的席晏，却又眉开眼笑起来。「儿啊，
你来了。」「都进来吧。」她瘪着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扶着姚瑶的后腰，先进了门。
把姚瑶伺候舒服了，才有空转过头看我。「姚瑶她怀着孩子，现在金贵着呢。「你嗓门小点，
别吓着她。」「哎，我命苦，这么多年也没机会抱孙子，只能眼馋别人家的。」她一边说，
眼神还一边时不时地瞥向我的肚子。一副生怕别人听不懂她说的是我的样子。
我侧身让肚子避开了她的目光，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朝她一脸驳斥道：「妈，
我看你这小心劲儿，我还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你金孙呢？」他们母子俩面色一变。
席晏也不装鹌鹑了，连忙出来打圆场：「妈，你少说两句！」
他转头对我又胡扯一番：「姚瑶怀的当然是她前夫的孩子，她过得不如意，我妈身为长辈，
总是要帮衬一点的。」我冷笑一声，厉声骂道：「那她这前夫真是个黑心肝，
没良心的狗东西。」「他真该死！」「不过我相信抛妻弃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最后都会下地狱的。」几人面面相觑。脸色白了又黑，偏偏拿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11我却觉得神清气爽。随即再口吐莲花。「妈，
你知道席晏得了癌症晚期，快死了么？」婆婆听到此话，直接跳了起来。
下意识地就要对我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敢诅咒……」席晏赶紧上前拉住她。
她似乎反应过来，随即面上神情一滞，转而哀伤道：「就算他哪儿不好，现在医疗这么发达，
也会治好的。」果然，拿病骗我卖房子这事儿，他们母子俩早已提前商量好了。
她不肯说自己儿子得绝症，我却不会忌讳。一口一个癌症，绝症，不停地朝着他们砸过去。
「癌症怕是不好治。」「他说医生确诊了胃癌晚期，那估计没多少日子了。」
「席晏说就算治病也要一大笔钱，他都不想治了。」「我说咱妈不可能会放弃自己亲儿子的，
妈就算是砸锅卖铁，卖房子怎么也会给他治的，对吧？」「咱没钱，可以先找妈借，
妈肯定全力支持的，对吧？」我婆婆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驳斥的话。
直到我提到【借钱】【卖房子】的字眼。她才面色一急，脱口而出：「我哪儿有钱！」
「要卖房子，你那套市中心的房子不是更合适？」我坐在椅子上。背倚着靠背，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说话。席晏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又缩了回去。
而后才讪讪开口道：「妈不是那个意思，妈是说我这套房子不值钱，不好出手。」
「而你那套在市中心，出手快，价格高。」我假装没看见他们母子俩暗中的把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