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白山的赶山人，专门帮外来人驱邪避凶。
山高林密，人们常常碰到一些诡异之事。
坊间说，赶山人的规矩是阎王画的线，敢越一步便是死路一条。
凭着三条规矩，跟我进山的人都能安然无恙。
今年是我当赶山人的第七个年头，未婚夫的队友曲婉婉非说我是江湖骗子，只懂坑蒙拐骗。
看到人参没人喊我，还好我眼尖发现有毒蛇，拿出雄黄酒将蛇赶跑。
她也不信单吉双凶，非要八号上山，我硬生生拖到九号。
第二天曲婉婉非要挖走树下的坛子，我死命阻拦。
未婚夫李玄为了她一口咬定我想私吞坛里的宝物，回村后喊我是盗墓贼。
村民被激怒，跑进林子发现坛子的确被动过，抄着农具把我活活打死。
再睁眼，我发现自己躺在长白山的树下。
1
我缓缓站起身，身上的痛楚仿佛还没彻底散去。
李玄一行人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刚才的毒蛇吓得不轻。
曲婉婉冲到我面前质问：“我们进山这么久都没看到一条蛇，怎么会突然跑出来毒蛇？”
我不免觉得好笑：
“蛇会护着人参，所以我让你们看到人参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
“又来了，要不要再给大家讲个神话故事听听？”
李玄见状，不但不帮我，反倒将曲婉婉护在身后，开始呵斥我：
“你少说两句吧，我真为有你这种未婚妻感到丢人！”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才不信那些牛鬼蛇神。”
曲婉婉的语气也更笃定：
“你平时吓唬普通游客也就算了，我们可是专业的探险队。”
队伍里其他人也开始不满地抱怨。
“我们李队可是教授，专业知识肯定是在场所有人里最丰富的。”
“野外有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是眼红我们发现了人参吧！”
看到所有人都向着自己。
曲婉婉本来难掩得意，见我唤来狗，她顿时脸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放狗阻拦我们？”
“我看你是想借着规矩拖慢我们的进度，这样你好多收钱吧！你这种人怎么配当领头的？”
这么难听的话，上一世我已经听过一遍。
从小爷爷就告诉我，大山里邪乎事多。
归根结底有山神管着。
不懂侍奉山神的人，唯一的结果就是把自己交代在山里。
在上世纪60年代，爷爷凭着一身本事让儿女们吃得油光水滑。
现在社会发展了，无需进山也可以谋生。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失去亲人的家属哭昏在长白山下，才决定重操旧业。
人参有灵蛇守护，直接触碰会冲撞灵气，轻则被咬中毒，重则引来灾祸。
上辈子我为了李玄不在我眼前丧命，即便他的队友坏了规矩也要出手相助。
可没想到，他们压根不懂自己的愚钝，一心认定我就是坑蒙拐骗想要赚钱。
我堵着心口，捏紧双拳望向李玄：
“我在这山上当了七年的把头，配不配不是她一句话说了算的。”
瞬间曲婉婉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李玄最先为她抱不平：
“你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冲？婉婉也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才多问了你几句。”
其他人也跟着帮腔：
“对啊，你装神弄鬼还不让人说了？没当多大的官，耍起官威倒是吓人。我们婉婉像你这样，我们简直没法活了！”
“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吗？那就是蛇在参叶下觅食，算了，你都没上过学和你说不明白。”
我心脏一痛，可最终也只是点点头，转身就要带狗离开。
2
李玄被我的反应愣在原地。
毕竟换做以前，我肯定会强调不要喊领头，采参队要叫把头。
紧接着再讲述那些祖上传下来的故事，强调必须守规矩。
所以李玄当即脸色一变，拦住我的去路：
“等下，林清，你就这么走了？”
我淡淡地道：
“你是经验丰富的博士，你的队员也信任你。”
“而且我已经说过，单号能行双号不可。你们非要天天上山，那恕我不奉陪了！”
任凭我有千条计。
奈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一次，我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李玄愣在原地半晌，死死的盯着我，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曲婉婉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才回过神来，可却是派人把我围住。
“我不能让你走。万一你暗中使坏，我们岂不是全完了？”
我捏紧手掌，心头有些难受：
“要是我要使坏，刚刚又怎会救你们？”
李玄沉默半秒，才出口发声：
“不管怎样，你现在都跟着我们吧，你一个人也不好下山！”
其他人纷纷赞同道：
“把她留下我们还能盯住她，至少她没办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有道理，万一这刁民引些豺狼虎豹过来，下山正好说什么只有跟着她才能活！”
我不语，转头却对上趣味婉婉得意挑衅的目光。
心底的刺痛感提醒着我，我已经被她害过一次了。
这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那我继续跟着。但是说好你们的事，我不参与。”
我倒要看看，这次离了我，他们还怎么活命！
李玄见状，终于露出满意的脸色，当即命令队员分组进行寻找人参。
他特别向我再一次强调：
“探险不是儿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负责指挥。”
“我没异议。”
李玄被我的回答惊到原地愣神，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再次向我确认。
他依旧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上一世，我任凭他向着曲婉婉污蔑挖苦我。
我都不愿让出队伍的指挥权。
尤其分散行动的行为，我更不可能同意。
因为这样最容易出现遇险后我来不及救援的情况。
可每当我提醒山里的避讳，曲婉婉都嗤之以鼻。
她一沉脸，队员们便觉得是我在胡搅蛮缠。
这行人只愿意相信曲婉婉，我苦口婆心强调的规矩，没有一个人肯往心里去。
既然他们不愿信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报告队长！全体队员已经分组完毕！”
闻言，我还是拉住了李玄，语重心长地劝道：
“今天是双号，不应上山，更别提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再这样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们。”
他一把将我甩开，语气莫名：“好了，你已经不是队长了，出了事我担着，不用你负责。”
他撇开看着我的视线，大声宣布：“所有人现在行动！”
我的狗忽然短促地叫了两声，我知道这是附近危险的意思。
我没再说话。
算了，再说多少也没用。
今天的林子透着一股诡异。
站在最前面的队员手拿探测仪开口道：“可以前进，没有异常…啊！”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惨叫，便看不到人影儿了。
他身后的人如同鸟兽般散作一团。
混乱中有人带着哭腔大喊道：“小顾，他，他，他不见了！”
3
不一会儿，只听一声闷响。
他像个破麻布袋似的被砸到人前。
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血混着泥糊成一片。
先看到的人尖叫出声，猛地后退时还绊倒了身后的人。
有的捂着眼不敢再看，更有的人腿软得瘫坐在地。
所有人盯着那具尸体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会沾染什么可怕的东西。
哪怕是我这种见多了怪事的人，此刻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行七年了，头一回眼睁睁地看着人没了。
李玄声音发抖：“连自己人都没护住，我真该死！”
“他还那么年轻…”
曲婉婉轻抚着李玄的后背：“李哥，你别太自责。”
“看到你这样，我也好心痛…”
其他人都在劝李玄不要钻牛角尖，每一个加入探险队的人都是抱着可能会牺牲的决心才加入的。
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也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气。
所有人都失了魂般地下了山。
只有我冷眼看着他们。
我从包里掏出野果，奖励给报信的大黄。
曲婉婉本来在啜泣，瞥到我就跟没事人似的，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还是人不？一点良心没有啊？刚出了人命，你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喂狗？”
我平静地答道：“早和你说了，破了规矩就得见血，你不听啊。”
她的脸“唰”地白了，扯着嗓子喊：“肯定是你这个**搞的鬼！是你害死了小顾！”
其他人听完顿时如临大敌，满眼怨恨地盯着我。
我气得涨红了脸：
“你不是天天喊着讲科学，出了事反倒赖上我了？”
“我早说过规矩是死线，以前人都守规矩所以从没出事！”
李玄冲过来，表现得比我更激动：“婉婉说的对！为什么刚刚遇到危险你也不叫我们停下？！是不是真的是你搞的鬼？”
“你要是再耍手段，别怪我真的和你解除婚约！”
其他队员也把火气发泄在我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应和起来：
“谁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就算死人她也不会承认！”
“她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只管拿钱，怎么可能真的在乎别人死活。”
我听了倒也没火，只是松了一口气，撇撇嘴说：
“那你们就自己折腾去吧，我往后半个字都不多说。”
破了规矩就会触怒山神。
那惩罚可不是一般人都承受得住的。
各论各的，我也好免受牵连。
他们休整了一天，又在一个双号出发了。
烈日高悬，地面被晒得滚烫。
李玄的眼睛布满血丝，语气却很坚定：
“很遗憾我们失去了一名同伴，但任务紧急，我们今天必须突破长白山这道难关！”
和前世一样，他们在树下了挖到了那个坛子。
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即便没有人参，如果带这个坛子回去，也算有所收获！”
“看着年头真够久的，肯定很有研究价值！”
4
我早就看到坛口有张快要烂掉的朱砂纸。
不想被连带着波及，我再一次告诫这群已经拿起铲子的人：
“树下的坛子真不能挖，你们又要坏了规矩！”
他们的确已经失去了一名队员。
有几个人迟疑地看向李玄。
虽然他们一直说我装神弄鬼，但是他们之前遇到的危险都对应上了我说的规则。
而这一次除了双号，再挖了坛子，相当于他们踏了两次红线。
情急之下，曲婉婉又说出了相同的话：
“你个臭赶山的，眼界就那么点！”
“这坛子十有八九是历史文物，我们发掘出来是正经事。”
“你拦着不让动，是想自己独吞吧！别真以为我们不敢报警抓你！”
旁边的队员听了也一起谴责我：
“我们已经牺牲了一个同伴！你还在这里骗人，连点基本的道德都没了！”
我挡在坛子前喝道：“不行，真的不能挖！”
这坛子非比寻常，一旦动了就连村民也得跟着陪葬。
没想到曲婉婉向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她眼眶泛红：
“姐姐你怎么还动手啊…”
“是不是我也被蛇咬了你才满意？”
李玄立刻勃然大怒，压根不听我解释。
他硬生生地把我扔到了有蛇的地方。
“啊！”
蛇受了惊，真的咬了我。
曲婉婉嗤笑一声：
“你又演戏，哥哥是队长，你为什么不能支持他呢？”
我捂着被蛇咬过的地方，最后一次劝道：
“不要挖！挖了那坛子所有人都会死！”
探险队其他人也嘲笑道：
“一看就是假的，谁被咬了还有心情说别的？”
“用不着你在这里当假好人，等我们挖出坛子，你手脚老实点我都谢天谢地了！”
李玄像是被什么附身一样，双目通红，狠狠淬了我一口：
“如果听你的，我们怕在里面待一辈子也不会有收获。全体听我指挥，现在挖！”
他的队员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我感觉到气场已经发生变化。
但我也不可能因为李玄和曲婉婉这种人就放弃。
原本我是个被丢在大山里的孤儿。
是爷爷在赶山时捡到了我。
经济发达后，爷爷的后辈都找到了收入不错的工作，搬离了林场。
爷爷英雄一世却后继无人。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己引以为傲的本事，却被后代与传人弃如敝履。
在他的悉心教导下，我十五岁就把他身上的本事学了个七八。
我明白赶山不是索取，是去领山神的恩典，真心实意地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所以我想像爷爷一样，与这座守护过我的大山相伴一生。
蛇毒散发的很快，迷迷糊糊间，我听到身旁传来一道空灵的喊声：
“林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