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市的冬夜，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人的脸颊。凌晨两点，城市早已沉睡，
唯有西郊的滨河市殡仪馆，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那光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沈老师，
您来了！」刑侦支队的新人警员李响，在殡仪馆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停下，连忙迎了上去。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神情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锐利。他就是沈瞳，
滨河市刑侦支队最令人头疼也最倚仗的特聘顾问。「情况怎么样？」沈瞳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习惯性地搓了搓手，似乎想驱散这停尸房外刺骨的寒意。「火灾。2号停尸间，
大约一个半小时前起火，消防队虽然来得快，但里面……基本都烧光了。」李响引着沈瞳，
快步走向已经被警戒线封锁的火灾现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混合着化学药剂和某种说不清的怪异气味。2号停尸间的门已经被烧得黢黑变形，
四周的墙壁被熏得漆黑一片。几个鉴证科的同事正在里面忙碌，相机的闪光灯不时亮起，
映照出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死者呢？」沈瞳问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李响压低了声音，「2号停尸间里，当时只停放着一具尸体，准备今天早上由法医解剖的。
现在……连人带床，都烧成焦炭了。」沈瞳眉头紧锁，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
像一头捕猎前的猎豹，仔细观察着整个环境。他的目光扫过被消防水浸湿的地面，
被高温炙烤过的墙壁，最终停留在天花板上一个已经被烧毁的监控探头上。「监控呢？」
「坏了。或者说，被人动过手脚，」李响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火灾发生前十五分钟，
监控信号就中断了。我们查了后台记录，是物理性断电，不是设备故障。」沈瞳接过平板，
上面播放着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段录像。画面质量不算清晰，
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殡仪馆工作服的人影，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推车，
缓缓进入2号停尸间。人影的脸部恰好被角度和阴影遮挡，无法辨认。「这个人是谁？」
「还没查出来。殡仪馆今晚值班的有三个人，馆长王和平，负责守夜的老张，
还有负责设备维护的小刘。三个人都说这个时间点他们不在停尸间区域。」沈瞳走进现场。
一股热浪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停尸床已经成了一堆扭曲的金属架子，上面的尸体，
或者说「曾经是尸体」的东西，只剩下一些焦黑的骨骸和灰烬。
鉴证科的同事正在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样本。「有什么发现？」沈瞳问负责现场勘查的老法医。
老法医摇了摇头，满脸凝重：「烧得太彻底了。常规的助燃剂，比如汽油、酒精，
都没有检测到残留。但火势这么猛，肯定有古怪。而且……」
他指了指一片灰烬中一点不易察noticeable的亮晶晶的粉末，
「我们发现了这个，像是某种金属粉末，具体成分要等化验结果。」沈瞳蹲下身，戴上手套，
捻起一点粉末，在指尖轻轻摩擦。他的鼻子凑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怪异的气味更加浓烈了。「这味道……不是福尔马林，也不是尸体燃烧的味道，」
沈瞳喃喃自语，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分析着所有信息，
「更像是一种……化学催化剂。」「沈老师，您的意思是？」李响有些不解。「意思是，
这场火，不是意外，也不是普通的纵火，」沈瞳站起身，目光如炬，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焚尸灭迹』。凶手不希望我们从尸体上找到任何线索，
所以他用了一种极其高效的方式，将尸体彻底『蒸发』了。」「可……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
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的吗？」「当然有，」沈瞳转向李响，「去查，这具尸体的身份，
以及他死亡的『官方』原因。」半小时后，在殡仪馆临时设立的指挥点，李响拿着一份档案，
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沈老师，查到了！死者叫陈默，男，35岁，
是一家化工企业的技术总监。官方记录的死亡原因……是三天前在家中突发心梗猝死。」
「心梗猝死？」沈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需要法医解剖的心梗患者？是家属有异议，
还是另有隐情？」「是家属，」李响咽了口唾沫，「陈默的妻子林雪报的案。
她说陈默身体一向很好，没有任何心脏病史，不相信他是猝死，坚持要求尸检。」
「林雪人呢？」「已经通知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另外，我们还查到，
陈默所在的那家化工企业，名叫『华泰化工』，最近正深陷一场环保纠纷，
据说他们有一种新的化工合成技术，能大幅降低成本，但也存在巨大的污染风险。」
沈瞳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技术总监……新技术……环保纠纷……尸体被焚。有意思，
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一个披着大衣，
神情憔悴但眼神坚毅的女人，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正是林雪。「我丈夫呢？
他的遗体……怎么样了？」林雪的声音在颤抖。沈瞳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道：「林女士，你为什么坚持认为你丈夫不是死于心梗？」林雪愣了一下，
随即眼眶红了：「我了解他！他从不抽烟，很少喝酒，每周都坚持健身。上个月公司体检，
他的所有指标都非常健康。怎么可能突然就心梗了？而且……他出事前一天晚上，
非常不安地跟我说，他可能发现了一些公司里的『大秘密』，让他感觉很害怕。」
「什么秘密？」「他没说，只说等他拿到关键证据就告诉我，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滨河市，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可第二天早上，我就发现他……死在了书房里。」
林雪的泪水终于决堤。沈瞳递过去一张纸巾，
语气却依旧平静得近乎冷酷：「你怀疑有人谋杀了他？」
林雪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报案的时候就跟警察说了，可他们做了初步检查，说没有外伤，
没有中毒迹象，符合猝死特征。我不信！所以我才申请尸检，我想知道真相！」「现在，
尸体没了，」沈瞳缓缓说道，「在尸检之前，被人放火烧了。」
林雪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沈老师，」李响在一旁低声说，「殡仪馆的三名值班人员，
我们分开审问了，口供基本一致。馆长王和平说自己在办公室处理文件，老张在门卫室打盹，
小刘在设备间检查线路。他们都声称没看到任何可疑人员，也没听到任何异常响动。」
「三个人都像提前排练过一样，」沈瞳冷哼一声，「走，我们去会会他们。」审讯室里，
灯光惨白。馆长王和平，一个五十多岁，体态微胖的男人，正襟危坐，表情镇定。「王馆长，
火灾发生时，你确定一直在办公室？」沈瞳开门见山。「确定。
我当时在整理下一季度的采购报表，这种事马虎不得。」王和平回答得滴水不漏。
「有人能证明吗？」「这……办公室就我一个人。但我可以保证，我没离开过半步。」
沈瞳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向了守夜的老张。老张看起来六十多岁，一脸老实巴交，
眼神有些闪躲。「事发时，我在门卫室睡觉，年纪大了，觉浅，但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你睡得很沉？」「也……也不是，就是迷迷糊糊的。」最后是小刘，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紧张。「我……我在巡查线路，地下室的线路有点老化，
我怕出问题。」「一个人？」「对，一个人。」三份看似完美的口供，
却在沈瞳眼中漏洞百出。他没有再多问，只是让李响将三人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
然后调出了殡仪馆的内部结构图。「李响，你注意到没有，」沈瞳指着图纸，
「从监控中断的2号停尸间，到他们三人各自声称的地点，有三条完全不同的路线。
但无论是哪条路，都必然会经过一个地方——员工茶水间。」「茶水间？」「对。
去查一下茶水间的垃圾桶，特别是烟灰缸。」几分钟后，李响拿着一个证物袋回来了，
里面装着几个烟头。「沈老师，您真是神了！
我们在茶水间的烟灰缸里发现了三个不同牌子的烟头。根据辨认，
分别是王和平抽的『中华』，老张抽的『红塔山』，还有一个是小刘抽的『利群』。
而且……」李响激动地补充道，「烟头都还是温的，显然是最近一两个小时内抽的！」
沈瞳笑了：「也就是说，在火灾发生前后的某个时间点，这三个人，
曾经同时在茶水间里待过。他们集体撒谎了。他们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成立。」
真相的突破口，被一个不起眼的烟灰缸撕开了。再次面对三人时，
沈瞳将装着烟头的证物袋拍在了桌子上。「三位，还要继续演戏吗？火灾发生时，你们三个，
是不是都在一起？」王和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老张和小刘则低下了头，
不敢直视沈瞳的眼睛。沉默了良久，王和平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我们……我们是在一起打牌。」「打牌？」「是……是，」
小刘结结巴巴地承认，「馆里规定值班期间不能聚众娱乐，我们怕被处罚，
所以就……就商量好了统一口径。」「仅仅是打牌这么简单？」沈瞳的目光如同手术刀，
剖析着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火灾那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一点都不知道？」
在沈瞳强大的压力下，老张的心理防线首先崩溃了。「我说！我说！」他颤抖着说，
「我们确实听到了点声音，像是……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停尸间那边传来的。
我们以为是设备故障，小刘就过去看了一眼。」「小刘，你看到了什么？」
沈瞳立刻转向小刘。小刘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我……我走到走廊拐角，
看到22号停尸间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有光，还有……还有一个人影。我吓坏了，
赶紧跑回茶水间，告诉了王馆长和张大爷。我们……我们害怕，没敢声张。」
「人影长什么样？」「没看清，穿着咱们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然后呢？
你们就一直躲在茶水间，直到火警响起？」王和平叹了口气，
接过了话头：「我们当时都吓蒙了。这地方本来就邪门，谁知道会碰上什么。
我们商量着等天亮再说，没想到……没过多久就闻到了焦味，然后就看到了浓烟。」
沈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在判断，他们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们可能真的因为恐惧而隐瞒了真相，但他们会不会就是纵火者？这时，
鉴证科的化验报告出来了。李响匆匆跑进审讯室，将报告递给沈瞳：「沈老师，结果出来了！
火场发现的金属粉末，是镁粉和铝粉的混合物！而且，在尸体灰烬的残留物中，
检测出了极微量的……琥珀胆碱！」「琥珀胆碱！」沈瞳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一种强效的肌肉松弛剂，常被用作麻醉辅助药。在医疗领域之外，
它还有一个可怕的名字——「完美的毒药」。因为它进入人体后会迅速分解，
常规的毒理检测很难发现。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检测到其代谢物的残留。陈默，
根本不是死于心梗！他是被注射了琥珀胆碱，导致呼吸肌麻痹窒息而死！
这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他死后没有明显的外伤和中毒迹象。
而镁粉和铝粉……沈瞳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词——铝热反应。
铝热反应能在一瞬间产生数千度的高温，足以熔化钢铁。凶手将铝热剂洒在尸体上，
再用某种方式引燃，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尸体连同骨骼一起焚烧成灰烬，
不留下任何可供尸检的组织样本。这是一个懂化学，心思缜密，手段残忍的凶手。
他先用完美的毒药杀人，再用极端的方式毁尸。那么，引燃铝热剂需要一个高温的点火源。
凶手是如何做到的？现场并没有发现引爆装置的残留。沈瞳再次陷入了沉思。他闭上眼睛，
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放着火灾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那股怪异的烟雾……那被烧毁的监控……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李响，
立刻去查！华泰化工最近有没有失窃过什么化学品？特别是……高锰酸钾和浓**！」
李响的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消息就传了回来。「沈老师，您又猜对了！
华TAC化工的仓库记录显示，一周前，他们失窃了一小瓶高锰酸钾和一瓶浓**。
因为量不大，当时只当是盘点失误，没有报案。」「够了，足够了。」
沈瞳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个简单的化学反应方程式。
「高锰酸钾和浓**，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是一种强氧化剂。
而如果将它们滴在可燃物上，比如棉花或者甘油，就会发生自燃。」
沈瞳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响，继续解释道：「凶手根本不需要复杂的引爆装置。
他只需要提前将混合好的铝热剂洒在尸体上，再**一个简单的延时自燃装置。比如，
用棉线浸泡浓**和高锰酸钾的混合液，再设定好棉线的长度和滴落速度，
就能精确控制起火时间。」「这……这也太可怕了。」李响感到不寒而栗。「最关键的是，
这个过程会产生大量的烟雾。还记得监控中断前，那个推车进去的画面吗？白布下面盖着的，
恐怕不止是尸体。凶手利用了烟雾，制造了火灾的假象，甚至可能利用烟雾，
触发了消防警报，为自己争取了逃离的时间。」沈瞳顿了顿，补充道，「而且，
这种化学反应产生的烟雾，有强烈的**性气味，这也就解释了现场那股无法辨认的怪味。」
沈瞳的脑中变得具体起来。凶手用烟雾作为武器和掩护，将一切罪证都锁在了那间停尸房里，
付之一炬。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华泰化工，指向了那个所谓的「新技术」。
陈默作为技术总监，很可能发现了这项技术的致命缺陷，或者说，
是发现了公司为了利益而掩盖的某个惊天秘密。他想揭发，于是他死了。他的尸体，
成了某些人必须清除的最后障碍。「去华泰化工，」沈瞳站起身，穿上风衣，
「我们去会会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我猜，他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我们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华泰化工的总经理，名叫赵凯，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在会议室里，
他表现得十分配合，对陈默的死表示了沉痛的哀悼。「陈总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骨干，
他的突然离世，是公司的重大损失。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赵凯叹息道。
「赵总，」沈瞳开门见山，「陈默死前，
是不是在负责一项关于『新型环保催化剂』的研发项目？」
赵凯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是的，
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未来的核心，陈总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那这个项目，
是不是存在一些……还没解决的问题？」「任何科研项目都会遇到难题，这很正常。」
赵凯的回答滴水不漏。沈瞳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推到赵凯面前：「这是我们从环保部门拿到的一份关于你们公司排污口的匿名举报材料。
举报人指出，你们公司深夜会偷偷排放一种成分不明的剧毒废水，
对下游水源造成了严重污染。这份举报材料，三天前送达，也就是陈默『猝死』的当天。」
赵凯的脸色终于变了。「沈瞳顾问，这……这只是匿名的诬告，不能作为证据。」「是吗？」
沈瞳身体前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份举报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