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沉舟，一个活不过三个月的骨髓移植病人。五年前，我为妻子喻凝捐出骨髓，
让她重获新生。如今，她却和她的情人季扬一起，逼我签下离婚协议净身出户，
断掉我最后的救命钱。她骂我人不人鬼不鬼，活该烂死。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我正用我最后的生命，为她培育一座永不凋零的花园。1今天是喻凝重生的第五年。
也是我这具身体开始腐烂的第五年。手机在枕边震动，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喻凝」。
我按下免提，腐蚀性胃液从喉咙里涌上来，被我死死咽回去。「钱，什么时候给我？
再拖下去，药就断了。」我的声音因为声带受损而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传来她冷静、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里还隐约有另一个男人的轻笑。
「先把房子那边的放弃协议签了。签完字，钱立刻到账。沉舟，
你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对我已经没用了。」我们结婚五年，
她用这句话搪塞了我整整两年。「我会死。」我言简意赅。「哦。」她应了一声，
像是听到了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那样平淡。「你哪天不死？」她挂了电话。真可笑，
我居然还在期待她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为了给她庆祝“新生”五周年，
她不惜花费重金在郊外的庄园举办派对，而我，给她这“新生”的人，
却在市中心这个月租三千的“鸽子笼”里，盘算着怎么用最后的一点钱，
撑到下个月的靶向药送来。手机“叮”一声，银行余额短信跳出来，
数字依然顽固地停留在三位数。我撑着床沿起身，双腿像灌了铅。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
我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
皮肤上是大片大片的红疹和脱皮——骨髓移植后最典型的慢性排异反应。
它们像一片烧焦的荒原，在我身上蔓延。我拿起毛巾想擦掉嘴角的血渍，却牵动了肺腑，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喷涌而出。这一次，我没忍住，
鲜红的、带着泡沫的液体溅满了整个洗手池。红得刺眼，像五年前，
从我身体里抽出去的那些一样。我盯着那片红，忽然觉得，喻凝说得对。早点死，
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死前，必须拿到那笔钱。不是为了活，而是为了让他们，
付出代价。2喻凝不出现，我就逼她出现。想让她失控很简单，
只要去戳她现在最宝贝的东西就行。那套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公寓，是当年骨髓移植成功后，
她为了“感谢”我，特意以我的名字设立的信托财产。她说，那是我们的家，
是我这辈子最坚实的保障。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武器。我叫了辆车，
报出那个已经快两年没去过的地址。当我站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时，
看见了喻凝那辆骚包的玛莎拉蒂。车边，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运动服的男人正靠着车门，
低头温柔地替她整理围巾。是季扬。她的私人心理顾问，
也是如今唯一能让她“放松”下来的男人。我走过去。季扬先看到了我，
脸上温柔的笑意瞬间凝固，转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沉先生，真巧。」
他刻意把“沉”字咬得很重，像在说一个快要沉底淹死的人。喻凝也转过身，
看到我这副鬼样子，好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一团不想触碰的垃圾。
「你来干什么？」「来看看我们的家。」我扫了一眼那辆车，对着季扬说，「给你两个选择。
一，立刻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二，我明天就召开记者会，讲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主角是一对靠别人骨髓续命、却联手把救命恩人踢出家门的狗男女。你猜，喻总的公司股价，
撑得住几天？」季扬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攥紧了拳，眼神淬毒。「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向喻凝，「想卖房子？可以。
我今天就签字。但是，你得亲自求我。」尖锐的疼痛从肝脏位置传来，
像有一把生锈的钻头在里面搅动。我强忍着，后背已经滲出了一层冷汗。
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喻凝最在意她的名声和事业，她一定会来。果然，还不到下午四点，
我那个比狗窝还乱的出租屋门，被人用高跟鞋尖狠狠踹开。
喻...凝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她精致的妆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沉舟，你的能耐见长了？敢去威胁季扬了！」
她冲进来，一把挥掉我桌上刚倒的温水，玻璃杯“哐当”一声摔碎在地。
冰冷的水溅了我一脚，那股寒意顺着脚踝瞬间钻进骨髓里，让我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不止敢威胁他，我还敢杀了他。」我慢慢地蹲下，收拾着玻璃碎片，语气平静。
「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一命换一命，值。」她眼里那无法化解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恶狠狠地揭着我的伤疤：「季扬温柔体贴，比你这个全身都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病人强一百倍！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我每天看着你都想吐！
这些年你落到这个地步，是你活该！」「再这样下去，你哪天烂死在出租屋里，
都不会有人知道！」「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我的手心**辣地疼。这一巴掌，
几乎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她说的没错，我确实快爛死了，可能真的没人给我收尸。
但我提前联系好了遗体捐赠机构，他们很乐意接收我这具被现代医学反复摧残过的标本。
「我死了，会变成最凶的恶鬼，第一个就去找你和你的季扬。」我咧嘴笑，
露出满是血丝的牙龈，「忘了告诉你，遗体捐赠之后，火化的费用都省了。」
互相伤害这么多年，我到这一刻，才觉得彻底的、无与伦比的轻松。我就要死了。
我从枕头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协议，甩到她脸上。「别废话了，离婚。签了字，滚去民政局。
」「还有，我真死了那天，别出现在任何能看见我名字的地方。」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你脏，会污了我重开的路。」3喻凝被我扇得懵了几秒，
眼里的震惊很快被更汹涌的怒意取代。当她看清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是「离婚协议书」时，
眉毛轻佻地扬了起来。「又在耍什么花样？」她一脚踩在协议书上，
高级皮鞋底碾过「净身出户」那几个字。我冷笑：「文盲？房子归你，所有一切都归你。
我什么都不要。」也许是因为我如此干脆地放弃了唯一的筹码，她眼中掠过一丝疑虑。
这座房子，是我为她捐出骨髓后，她“深情款款”地送给我的礼物。她说，
这是她给我的一个保障，因为我为了救她，等于放弃了自己作为顶级植物学家的事业前途，
也放弃了一个健康的身体。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承诺和保障，不过是**。
让我心甘情愿地躺上手术台，献出我的一切。如今我要死了，这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受够了，只想死得干净一点。喻凝毫不犹豫地捡起文件，从包里拿出钢笔，
“刷刷”几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当初捐骨髓时我承诺的五百万营养费，
我会让助理打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清，生死不干。沉舟，希望你像个男人一样，
说到做到。」五百万。当初我差点死在移植仓里，她不眠不休地守着我，
说要拿五百万给我调养身体，求我一定要活下来。如今这笔钱，
成了买断我一切牺牲的遣散费，真够讽刺。「放心。」我撑着桌子站起来，
做出比她更急于摆脱的样子，「明天九点，民政局门口，谁迟到谁是狗。」对她而言，
我今天的干脆利落一定极其反常。她眼神里的疑虑又深了几分，但依旧冷着脸。「这话，
应该我说。希望你别又像以前一样，用装病来拖延时间。」她走到门口时，我抢先一步，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那巨大的声响，是我内心无声的咆哮。「喻凝，你可真冷啊。」
**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嘴里喃喃。第二天一早，我没等来喻凝，只等来了她的司机，
老王。老王递给我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语气恭敬又带着一丝同情：「沉先生，
太太今天有个重要的合作方要陪，实在是走不开。她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我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的，是我当年用人生发表的第一篇国际论文的奖金，给她买的那枚定制婚戒，
内圈刻着我们俩名字的缩写：Z&N。我们是在我移植成功后一年正式分居的。
我前脚刚搬出那栋公寓，后脚季扬就以“便于进行心理疏导”的名义住了进去。不到一个月，
关于他和喻凝同进同出的照片，就像雪花一样，通过匿名邮件塞满了我的邮箱。后来，
喻凝来找过我一次，放低了姿态，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
我不记得她前面说了多少动人的情话，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她说：「沉舟，季扬他很敏感，
也需要安全感。我得给他一个名分，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我当时感觉整个世界的天灵盖都被人掀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灌着冷风的黑。
我盯着盒子里那枚戒指。「喻凝，你说要给他一个名分。你还记不记得，
在我22岁生日那天，你指着那棵快要开花的桃金娘，说会给我一个家。」我合上盒子，
递还给老王：「麻烦你拿回去，物归原主。告诉她，我现在跟她没半点关系，
让她把那些破事尽快处理完，别浪费我的时间。我还急着拿钱去救命。」我真的，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后来，老王为难地告诉我，
喻凝正陪着季扬在国外的一家私人疗养院，因为季扬说国内的空气让他焦虑。
她可能要……半个月后才有空。我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她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这座城市，
再无我一丝牵挂。我该回去了。4我打车去了南城，
回到了那间几乎快被遗忘的老城区植物标本馆。这里曾是我少时做梦的地方。
在我成为喻凝的“专用血库”之前。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扑面而来的，
是福尔马林和干燥植物混合的特殊气味。我深吸一口气，
觉得肺里的玻璃渣子似乎都没那么疼了。院子里，那棵喻凝当年亲手栽下的桃金娘，
已经比我记忆中高大了许多，只是枝头一片枯槁。我从小跟着馆长老裴长大，钻研植物学。
后来，喻凝就是在这里找到我的。她说自己需要一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植物，
我便将她引到了这棵基因突变的桃金娘前。谁知道，她需要的，根本不是植物。
一个熟悉又苍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小舟吗？」我转过身，
眼眶猛地一热：「老师。」裴声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但精神还不错。他看到我时，
先是惊喜，随后那份惊喜就变成了掩不住的惊愕与心疼。「你怎么……瘦成这样？
那个叫喻凝的丫头呢？当年她可是把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是啊，
曾经的喻凝，是最懂得如何爱我的少女。她会背着家人，
带着昂贵的营养品跑到这破旧的标本馆来找我，就站在这棵桃金娘下，踮起脚尖吻我。
她笑着说：「沉舟，你别总是待在这没人的地方，你跟我走，
我带你去见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我看着那棵桃金娘，一阵出神。「她忙，没空过来。」
老师信了我的话，只是拉着我，反复地拍着我的手背：「你啊，别总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要多爱自己，多爱自己一点。」我的鼻尖猛地一酸，忍着决堤的冲动，
随便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走出铁门前，我还是没忍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树。恍惚间，
我好像看见，在纷飞的花瓣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清瘦少年，正无奈地看着巧笑倩兮的女孩。
女孩说：「沉舟，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收回目光，
自嘲地笑了笑。「喻凝，我曾经信了。」「但这次，不等你了。」5一周后，
我接到了喻凝助理的电话，语气是公式化的冰冷。说喻总已经回国，
约我在公证处办最后的手续。我打车到公证处楼下，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季扬。
比起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他倒是气色红润，精神焕发。「晦气。」我扭过头，
径直往里走。「沉先生。」他快步跟上来，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听说你同意把房子还给阿凝了？早这样识时务，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
我不耐烦地转身：「怎么，房子一到手，就急着办婚礼了？」
季扬的笑意里渗着毒：「那倒是不急，我和阿凝的感情不需要一纸婚书来证明。倒是你，
我有些好奇。」他一步步逼近，一股高级古龙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着我的鼻腔。
「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怀过孩子，是因为当初的病伤了身子，
还是……你根本就不行？」血液“轰”地一声涌上大脑，我眼前一阵发黑。抬手，用尽全力，
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管好你的嘴，否则我撕烂它。」我们婚后不是没有期待过孩子。
但在我决定为她移植骨髓那天，医生就明确告诉过我们，大剂量的清髓化疗，
有极大概率会让我彻底丧失生育能力。当时，喻凝握着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说没关系，
她说她只要我，孩子不重要。直到后来，
季扬开始把他和喻凝在儿童乐园、母婴店的合影一张张匿名发给我，我才知道，不是不重要。
是我的孩子，不重要。「你……」季-扬被打得一个踉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他刚要开口，我又反手一巴掌抽了过去，力道更重。他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我发力过猛，
牵动了内脏的伤，腹部一阵绞痛，喉头涌上熟悉的腥甜。就在这时，
一声满含怒意的尖叫从我身后传来：「沉舟！」喻凝来了。「滚开！」我捂着心口，
不想让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再多管闲事，我连你一块打。」看着喻凝那能杀人的眼神，
我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既然都到了，就快点进去办手续，别耽误你们这对狗男女去庆祝。」
和我给她，给我自己带来的伤害相比，这两巴掌，轻得就像是抚摸。「沉舟，
你非要在最后这一刻，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体面都撕碎吗！」喻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推了我一把，顺势扬起了手，像是要替季扬还回来。我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刚稳住身形，
就看到她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看到了我嘴角溢出的血迹。我心里暗骂一声「该死」，
偏偏在这种时候，没撑住。「你又吐血了。」喻凝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那扬起的手，僵硬地放了下来。我一把推开她试图伸过来的手，用尽力气稳住呼吸。「怎么，
被你们气的。我要死了，高兴吗？」我死死盯着她，「别磨蹭了，喻凝，去办手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