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跑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七月的夜晚闷热异常，他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湿。手里那张成绩单在晚风中微微颤动，708分，全省第一，但此刻却像是一张废纸。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变成那个样子。从小到大，虽然她对他要求严格，但也算是个慈祥的母亲。什么时候开始记那本账的？为什么要记？
电话响了，是女朋友沈雨萱打来的。
"林凯，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林凯犹豫了一下，"708分。"
"什么？708分？"沈雨萱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天哪，你太厉害了！全省状元诶！你爸妈一定高兴坏了吧？"
林凯苦笑，"高兴......算是吧。"
"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沈雨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林凯不想让女朋友担心。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庆祝！我已经想好了，要带你去那家新开的西餐厅......"
沈雨萱兴奋地说着计划，林凯听着她的声音，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挂了电话，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想要上网看看新闻，却意外地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陌生号码。
正疑惑着，电话又响了。
"请问是林凯同学吗？我是《都市晚报》的记者，听说您考了全省理科状元，我们想做个采访......"
紧接着又是几个电话，都是媒体记者。消息传播得真快，他的成绩和联系方式不知道被谁泄露了。
林凯关了手机，不想应付这些。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小伙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林凯抬头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爷爷，您也睡不着吗？"
"老了，觉少。"老人笑了笑，"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林凯想了想，决定跟这个陌生的老人说说话，"爷爷，如果您的儿子从小花光了您的积蓄，长大后您会要求他还钱吗？"
老人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林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老人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小伙子，你考了多少分？"
"708分，全省理科状元。"
"那真是了不起啊。"老人赞叹道，"不过，你妈妈的做法确实有些......"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有些什么？"
"有些极端。但是，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一个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变成这样。"
这话让林凯陷入了思考。确实，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爷爷，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回家去，跟你妈妈好好谈谈。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结。"老人站起身，"不管怎样，她养了你十八年是事实，这份恩情不能忘。至于钱......"
老人没有说完就走了，留下林凯一个人在夜风中思考。
凌晨两点，林凯终于回到了家。
客厅里还亮着灯，林志强坐在沙发上抽烟，看到儿子回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爸，妈呢？"
"睡了。"林志强掐灭烟头，"儿子，你妈妈最近压力很大，可能说话有些过激，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压力？"
林志强犹豫了一下，"你妈妈的公司最近不景气，可能要裁员。她......她怕失业。"
这个消息让林凯有些意外。妈妈在一家外贸公司做财务，工作一直很稳定，什么时候开始有危机了？
"那账本的事呢？她真的记了十八年？"
"这个......"林志强欲言又止，"儿子，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总之，你妈妈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这个家好？要求儿子还债是为了家好？"
"别问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记者要来采访呢。"林志强起身准备回房间。
"等等，爸。"林凯叫住了父亲，"那本账本，您见过吗？"
林志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见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记的？"
"这......这你要问你妈妈。"林志强匆忙地走向卧室。
林凯看着父亲的背影，感觉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前，里面传来低声的对话。
"老林，儿子回来了？"
"回来了。"
"账本的事你没跟他说吧？"
"没有。但是美华，我觉得这样做真的不对。孩子刚考完试，你这样搞，万一把他搞出心理问题怎么办？"
"心理问题？"刘美华的声音有些嘲讽，"他要是有心理问题，能考708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已经决定了，不还钱，就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读大学。"
"你这是在逼他！"
"我没有逼他，我只是在要回属于我的钱。"
"属于你的钱？那是你儿子的养育费！"
"养育费？"刘美华冷笑，"老林，你觉得我傻吗？我辛辛苦苦工作十八年，省吃俭用把他供成状元，最后他拍拍**去上大学，毕业后找个工作就不管我们了？等我们老了病了，他还会管我们吗？"
这话让林志强沉默了。
"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对父母好的？都是白眼狼！我不能让林凯也变成那样。"
"所以你就要他写欠条？"
"对，我要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养他十八年，他就欠我十八年。这样他才不会忘记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林凯在门外听得心如刀割。原来妈妈记账本，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怕他长大后不孝顺。
但是这种方式，真的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