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点开附件。
上面的信息，让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沈幼渔，十八岁，籍贯来自某个他听都没听过的西南小县城。
家庭成员一栏只有两个名字：母亲已故，父亲……健在。
还有一个年纪已经七十多岁的外婆。
苏淮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恍然。
所以她说没有家人能来，不是没有家人，而是有和没有差不多。
继续往下翻，苏淮的指尖顿住了。
病历附件上清清楚楚写着：先天性心脏病，建议定期服药随访，若持续恶化建议手术。
他想起医生说的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再结合这姑娘一个人晕倒在江边的场景，大概拼凑出一个不幸的故事。
“难搞啊……”
苏淮有点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真是什么小说剧情都让自己遇到了。
思考之间他推开病房门，看到房间里的女孩他微微一愣。
沈幼渔已经醒了。
她正努力伸着胳膊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宽大的病号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别动。”
苏淮三两步走过去，把水杯递到她手里。
“谢谢，苏淮哥哥……”
沈幼渔声音软软糯糯，小声说道。
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一点，像只有点受到惊吓的软萌小猫咪。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她柔软的发梢跳跃。苏淮这才注意到，沈幼渔的头发很长，几乎要到腰际，黑得像缎子，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
“以后叫我苏淮哥就可以，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
苏淮摇了摇头，拉开椅子坐下：“但你得按时吃药，定期复查。”
被这个小姑娘一直叫哥哥，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索性纠正称呼。
但说完后心里有又几分若有似无的失落。
怎么回事？
“出院？”
沈幼渔的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手指无意识轻轻捏住水杯壁。
“嗯……谢谢您。医药费，我以后一定会……”
“打住。”
苏淮抬手打断她。
“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出院后你去哪儿？”
沈幼渔瞬间沉默。
她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才极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苏淮看着她这副样子，到嘴边的那句“那我给你点钱你自己想办法”硬是咽了回去。
不行……
那他妈的也太出生了。
望着医院里略显刺眼的灯光，苏淮有点无奈地揉揉眉心，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先带你回我家吧。”
苏淮说得有点僵硬，试图掩盖自己刚组织好的话语里那点不自在。
“等你找到落脚处再说。”
沈幼渔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脸上写满惊讶和不知所措。
“不，不用的！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苏淮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反正我家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背上还贴着的止血胶布。
“总不能刚把你从江边捡回来，又看你流落街头吧？”
办完出院手续，苏淮拎着一小袋医生开的药，带着沈幼渔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沈幼渔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瘦弱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空荡荡的。
其实她身材不错，是细枝结硕果的完美类型，只是被宽阔的病号服全部挡住。
她自己的衣服那天弄脏了，没法穿。
苏淮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沈幼渔却犹豫着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又看看车里干净整洁的座椅。
“那个……我会把车子弄脏的……”
沈幼渔耳根微红，声音越来越小。
苏淮愣了下，有点想笑，又有点不是滋味。
一个二手破大众，被林沐颜唾弃了起码八百次的垃圾车，放到网上都要被好兄弟们狠狠嘲讽的垃圾车。
竟然会有一个女孩把它当宝贝。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
苏淮第一次产生想要多了解一下沈幼渔的想法。
“没事，上来吧，不用在乎这些。”
女孩这才小心翼翼地坐进车里。
她身体绷得笔直，在副驾驶的座位占一个小角落，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淮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瞥见她还在那跟罚坐似的，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啊？真的吗？
“不，我的意思是，哦……”
沈幼渔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手指还是紧张地揪着衣角。
苏淮笑着摇摇头，心说这小姑娘怎么傻得这么可爱，也幸好就是遇到了他，要不然……
“哥哥，你真好……”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沈幼渔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
柔软清丽脸颊看上去倔强坚强，眼睛却已经微微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别哭啊，我也没做什么。”
苏淮感觉心跳有点加速。
用八个字来形容，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这个女孩子明明值得捧在手心用心呵护，现在却好像玻璃一样苍白易碎。
“你明明做了很多……”
“除了外婆。”
“从来都没有人，对我……”
“这么好。”
沈幼渔低着头哽咽。
苏淮用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跳。
一种奇怪的氛围在车里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