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们把爸爸带走的那天晚上，妈妈终于打电话回来了。
外婆红着眼睛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妈妈不耐烦的声音：“妈，你们闹够了没有？”
“你老公死了！”外婆的嗓子哑得厉害，“法医说是被活活……”
“行了。”妈妈打断她，“我当时就是开个玩笑，早就把他放出来了。他现在躲着不见人，不就是嫉妒小楠吗？”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轻轻的笑声，像指甲刮在玻璃上。
“琳姐，砚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
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温柔：“别理他，耍脾气罢了。”
我踮着脚去够电话：“妈妈，爸爸化在缸里了，他……”
“闭嘴！”妈妈突然吼我，“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都是你爸教的！”
电话挂断了。
外婆抱着我哭，她的眼泪掉在我脖子上，比开水还烫。
第二天，妈妈的助理来了。
他穿着爸爸最喜欢的藏青色衬衫，皮鞋踩在地板上，像小刀在刮骨头。
“琳总让我来拿文件。”他笑着摸我的头，“小瓷长高了呀。”
我往外婆身后躲。这个叔叔身上有股刺鼻的味道，和缸里最后飘出来的气味一模一样。
外婆拦在卧室门口：“滚出去！”
助理叔叔也不生气，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糖果盒：“小瓷，这是你妈妈让我带给你的。”
盒子里是五颜六色的星星糖，和爸爸以前买的一模一样。
“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我小声问。
“等你爸爸认错的时候。”他蹲下来，机油喷雾的味道扑进我鼻子里，“小瓷想不想有个新爸爸呀？”
外婆一把打翻糖盒，把助理叔叔赶出去：“畜生！你们这对畜生！”
晚上妈妈终于来电话了。
“妈，把小瓷送过来住几天。”她的声音很冷，“我要亲自教教她，什么叫诚实。”
外婆死死抱着我：“你休想！”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妈妈顿了顿，“您别忘了，老房子的房产证还在我名下。”
电话挂断后，外婆一直在发抖。她摸着我的脸说：“小瓷不怕，外婆在呢。”
可我知道外婆害怕。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手抖得连扣子都系不上。
第三天早上，妈妈派人来接我，把外婆关在房间里不让她出来。
黑色轿车里，助理叔叔亲热地搂着我：“小瓷以后就有新爸爸啦，开不开心？”
我低头玩裙角：“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你爸爸不要你啦。”他凑到我耳边，“他跟别的阿姨跑了，所以才让你撒谎说缸里的事。”
车子开进一栋漂亮的大房子。妈妈站在门口，她的目光比冬天的风还冷。
“知道错了吗？”她问。
我摇头：“爸爸真的在缸里化掉了。”
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她拽着我往地下室走，助理叔叔跟在后面笑。
地下室里摆着一个玻璃柜，柜子里泡着好多小动物。
“知道它们为什么在这里吗？”妈妈拿出一只小白兔标本，“因为它们都爱说谎。”
助理叔叔递给他一支针管：“琳姐，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针就老实了。”
我拼命往后躲，后背撞在冰冷的玻璃柜上。
“最后问一次，”妈妈冷眼看着助理叔叔举起针管，“你爸去哪了？”
“在缸里……”我的眼泪滴在地上，“爸爸真的在缸里化掉了……”
针管扎进来的那一刻，我看见助理叔叔拍着肚子对我笑：“等我住进来，就让你爸爸回来，好不好？”
可是外婆说了，爸爸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