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离婚协议的路上，车祸让我丈夫忘了十年婚姻。他睁眼第一句话是喊初恋的名字，
第二句是让我滚。我平静地拿出流产手术单：“孩子也没了，正好。”他不知道，
公司最大股东早换成我的名字。当他恢复记忆跪求原谅时，我笑着递出新协议：“恭喜，
这次你净身出户。”电视正播报我携新男友出席时装周的画面。
手机弹出初恋的消息：“他看了新闻，今早跳海了。”我删掉短信，
继续逗婴儿车里的混血宝宝笑。1冰冷，坚硬，
带着一股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认知。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额角一阵尖锐的撕裂痛。
耳朵里灌满了嘈杂的声响——仪器单调尖锐的鸣叫，远处模糊的哭泣，
还有鞋底快速摩擦地板的急促声响，汇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洪流。“……承宇！
顾承宇！你醒醒！看着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地刺破了这片混乱，
直直扎进我的耳膜。不是我的名字。我猛地睁开眼，光线刺得眼球一阵酸痛。
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雪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壁，
冰冷的输液架……这里是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几乎让人窒息。我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
视线艰难地捕捉到旁边病床上的轮廓。顾承宇。我的丈夫。几个小时前，
我们还在去民政局的路上，为了签那份终结十年婚姻的离婚协议。他坐在副驾驶，
侧脸对着车窗，线条绷得死紧，阳光勾勒出他下颌那道熟悉的、固执的弧度。
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车载导航冰冷地报着下一个路口的方向。
然后就是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世界天旋地转……现在，他躺在那张病床上，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透出暗红。他的眼睛半睁着，
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像是蒙着一层浑浊的雾气。而那个声音的主人——许清雅，
正扑在他的床边。她精心打理的卷发有些凌乱，昂贵的羊绒外套上蹭着可疑的污迹，
此刻完全不顾形象，双手紧紧攥着顾承宇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承宇！是我！清雅！你看看我！你认得我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恐惧和急切。
病房里还有其他声音，护士在低声交谈，医生在快速翻动病历夹，但这些都成了背景音。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顾承宇的脸上，钉在他微微翕动的嘴唇上。他似乎听到了许清雅的呼唤。
那涣散的眼神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一点一点，
终于艰难地对焦在许清雅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病房里所有的噪音都退潮般远去。他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
一个模糊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咙，微弱得几乎被仪器的滴答声淹没。“……薇？
”不是“清雅”。是“薇”。林薇。一个尘封了十年，
却像幽灵一样从未真正离开过我们婚姻的名字。顾承宇心口那颗永远的、鲜红的朱砂痣。
许清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愕然，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泪水淹没，她用力点头，
声音哽咽变形：“是我！承宇，是我！你认得我了！太好了！
”顾承宇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许清雅脸上，那浑浊的眼底似乎有微弱的光在挣扎、凝聚。
他的嘴唇再次嚅动，这一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却又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依赖：“薇薇……别走……”像有一把冰锥，猛地捅穿了我的心脏，
然后狠狠搅动。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麻木。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碎裂的细微声响。十年。整整十年日夜相对的婚姻，
无数次争吵又和好，陪他熬过创业初期的困顿，
在他每个深夜应酬归来时为他煮醒酒汤……最终，竟抵不过那个早已消失在人海的名字，
在他意识混沌、濒临生死边缘时，脱口而出。原来，我从来不是他心底的那个人。
连替代品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在离婚路上，
差点和他一起粉身碎骨的、无关紧要的同行者？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
喉咙口涌上浓重的腥甜。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股呕吐的欲望。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感来对抗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的荒芜。“顾太太？顾太太？
”一个穿着蓝色护士服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递到我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这是顾先生事故时随身物品里找到的，
有些……文件，您看看。”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苍白的脸，又迅速垂下。我机械地伸出手，
指尖冰凉。文件袋沉甸甸的。打开，里面是几张被压得有些皱、边缘沾染着暗褐色污渍的纸。
最上面那张，抬头清晰地印着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下面，
是顾承宇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签名，日期就在昨天。旁边，本该是我落笔的地方，
一片空白。再下面，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我把它抽出来，展开。彩色打印的B超单。
图像上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孕囊轮廓，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早已冰冷凝固的心湖里，
激不起任何温暖的涟漪，反而带来一种近乎荒谬的讽刺。
那个偷偷藏在我身体里、还没来得及宣告存在的小生命，
在几个小时前那场剧烈的撞击和翻滚中，已经悄然离开了。护士的声音还在耳边，
带着小心翼翼：“还有这张化验单，您也收好……”我抬起头，越过护士的肩膀，看向对面。
顾承宇似乎终于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一些，涣散的眼神聚焦了。
他看到了紧紧握着他手的许清雅，
苍白的脸上竟然艰难地扯出一抹虚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慰藉。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扫过病房，掠过站在门口的我。那目光，
陌生得如同在看一件碍眼的家具，一个挡路的障碍物。没有丝毫停留，
没有丝毫属于丈夫的关切或询问。只有浓重的不耐烦和冰冷的驱逐。他的嘴唇动了动，
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地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她是谁？
……让她滚出去。”空气彻底冻结了。许清雅依偎在病床边，闻言，身体微微一颤，
抬起泪眼看向顾承宇，那眼神里有惊讶，有迟疑，
但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复杂光芒。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顾承宇的手，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护士尴尬地僵在原地，
看看我，又看看病床那边，手足无措。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再次凶猛地顶了上来，这一次，
我再也压不住。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我猛地抬手捂住嘴，狼狈地转身冲出病房，
跌跌撞撞地扑向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哇——”冰冷的瓷砖地面反射着惨白的光。
我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地干呕着，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惨白如纸，眼窝深陷，额角的纱布渗出点点血迹，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冰凉的泪水终于后知后觉地滚落下来，砸在陶瓷洗手盆上，
晕开小小的水渍。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委屈。
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东西被连根拔起后留下的巨大空洞，冰冷的风从中呼啸而过。
“苏晚？”一个带着迟疑的温润男声在身后响起。我浑身一颤，
胡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和狼狈，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才缓缓转过身。是周叙白。
顾承宇的主治医生，也是我们多年的老同学。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夹，眉头紧锁，
镜片后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一丝了然。显然，刚才病房里那场不堪的闹剧，
他或许已经知晓。“你怎么样？”他快步走过来，目光扫过我额角的伤和苍白的脸色，
“除了外伤，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恶心？”他的声音很温和，
带着医生特有的安抚力量，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强撑的硬壳。我摇了摇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周叙白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我手里紧紧攥着的、沾着污渍的文件袋上，眼神复杂。“承宇他……头部受到撞击，
产生了逆行性遗忘。目前看来，他丢失了……近十年的记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声音压得更低：“记忆节点，似乎停留在他和林薇……分开后不久。
所以……”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所以他只记得林薇，
所以他看我的眼神如同看陌生人，所以他让“她”滚出去。我扯了扯嘴角，
想露出一个表示理解或者无所谓的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根本不听使唤。
最终只化成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知道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周叙白看着我，
眼里的担忧更重。“你现在需要休息，情绪也不能太激动。我给你开点药，再做个详细检查，
尤其是……”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我的小腹。心口猛地一抽。
那份冰冷的B超单在文件袋里，硬硬的棱角硌着我的掌心。我猛地攥紧了袋子，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一种想要撕碎这一切的冲动。“不用检查了。
”我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把手伸进文件袋里，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那张光滑的B超单和另一张印着冰冷结论的流产手术确认单。
我用力将它们抽了出来。两张薄薄的纸，此刻却重逾千斤。我转过身，
不再看周叙白错愕的脸，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无声胜利气息的病房。
顾承宇半靠在升高的病床上，许清雅正用小勺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他微微侧着头，
眼神柔和地落在许清雅脸上，那种专注和依赖，是我过去十年里从未见过的奢侈。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眼皮。又是那种眼神。纯粹的陌生，
混合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怎么又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病人特有的虚弱，
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说了让你滚出去！听不懂人话？”许清雅喂水的动作顿住了，
她放下水杯，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看向我：“苏**，承宇他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静养，你看……”我没有看她，
目光直直地投向顾承宇。他英俊的侧脸在病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额角的纱布刺眼。
就是这张脸，这个人，曾经是我青春岁月里全部的憧憬和光亮，
是我十年婚姻里倾尽所有的赌注。而现在，
这张脸只让我感到刺骨的寒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我走到他的病床边，
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无视他眼中升腾的怒火和许清雅警惕的目光。我抬起手，
将一直紧攥在掌心的两张纸，轻轻地、平稳地放在他盖着白色被单的腿上。动作很轻，
纸张落在被子上几乎没有声音。顾承宇下意识地垂下眼睑。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两张纸，清晰地摊开在他眼前。
一张是B超单，上面那个小小的孕囊轮廓，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另一张，是流产手术确认单。
冰冷的铅字宣告着一个尚未成型生命的终结，右下角，盖着医院鲜红的印章。
顾承宇的目光凝固在那两张纸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他脸上的不耐和厌恶像潮水般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瞳孔微微放大，
死死地盯着那个孕囊的图像和手术单上“终止妊娠”的字样。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气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
许清雅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随即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几秒钟，或者更久。
顾承宇像是被那两张纸烫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纯粹的陌生和厌恶，
而是混杂着巨大的震惊、困惑，甚至……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这个人。“这……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颤抖，“孩子？……谁的？
”他的目光在我和他腿上的两张纸之间来回逡巡，混乱而急切，
试图从我这片陌生的“空白”里找到一丝线索。那眼神里，
第一次出现了属于“顾承宇”这个人的、我所熟悉的那种寻求答案的探究欲，
不再是看陌生人的冰冷。真讽刺。需要用失去，才能换来他短暂的正视。
我迎着他混乱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这一次，一个极其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奇异解脱感的微笑，终于成功地浮现在我的脸上。“没什么。”我的声音很轻，
像羽毛拂过，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得令人窒息的病房里，“孩子也没了。”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他震惊的脸，扫过旁边许清雅煞白而复杂的表情，
最后落回他眼中那片混乱的漩涡里。“正好。”说完这两个字，
我不再看他脸上瞬间崩塌的表情，不再理会许清雅陡然尖锐起来的抽气声，
甚至不再看周叙白担忧的目光。我挺直了背脊，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又像是披上了一层冰冷的铠甲，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病房。
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医院走廊瓷砖上，发出清脆、稳定、渐行渐远的回响。每一步，
都踏碎了身后那片狼藉的废墟，也踏向一个彻底不同的方向。身后的病房里，
隐约传来顾承宇失控的、带着巨大困惑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恐慌的嘶吼：“你站住！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晚！苏晚——！
”以及许清雅带着哭腔的、试图安抚的声音：“承宇！承宇你别激动！你的伤！医生！
医生快来啊！”这些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而遥远。与我无关了。
推开医院沉重的玻璃大门，深秋傍晚凛冽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寒意，
吹散了我身上沾染的消毒水味道，也吹得我**的皮肤一阵刺痛。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
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路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律师”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按下接听键。“苏女士，”电话那头传来陈律师冷静专业的声音，
“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您名下通过‘星海资本’代持的、承宇科技31%的股份确认函，
以及您作为实际控制人的相关法律文件，已经全部整理完毕，电子版发到您邮箱了。
纸质文件，您看是送到您府上还是……”“送到我家。”我的声音异常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另外，起草一份新的声明。基于顾承宇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和认知状态，我，苏晚，
作为承宇科技最大股东及实际控制人，将依据公司章程和《公司法》相关规定，
暂时接管公司一切日常运营及决策权，直至顾先生完全康复并具备履职能力为止。
措辞要严谨，立场要明确。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公告发布在公司官网和内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陈律师更加沉稳的回应：“明白，苏女士。
声明稿和接管流程文件我会连夜准备好，明早九点前发您确认。接管的具体工作，
是否需要安排特别工作组协助您？”“需要。核心成员名单我晚点发给你。
”我看着远处城市渐次亮起的霓虹，目光沉静，“还有，冻结顾承宇名下所有个人账户，
包括他可能转移给许清雅的任何资金通道。理由，就是医生出具的认知障碍证明。”“好的，
苏女士。相关法律手续和银行函件我会同步处理。”陈律师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显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辛苦了。”我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此刻的脸。
苍白，疲惫，额角的纱布边缘渗出一点干涸的暗红，但眼神却像被这深秋的寒风吹过，
异常清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下。
司机老杨迅速下车，为我拉开车门，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太太……您没事吧？
顾先生他……”“我没事。”我打断他，弯腰坐进后座，“回云顶别墅。另外，通知李姐，
把顾承宇的东西收拾一下，全部打包放到储藏室。从今天起，主卧和书房，他不用再进了。
”老杨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是，太太。”他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车子平稳地驶入傍晚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巨大的广告牌上，
承宇科技最新的智能产品广告正循环播放，顾承宇意气风发的影像一闪而过。
**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闭上了眼睛。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
此刻被一种冰冷的、坚硬的东西填满了。不是悲伤，而是决绝。十年婚姻，一路扶持，
最终换来的，是濒死时他呼唤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是醒来后一句冰冷的“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