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重天第一炼器世家秦家的幺女，秦筝。
奉了家族之命，我换上一身朴素的麻布衣，来这鱼龙混杂的云根坊市进行我的结业历练。
课题很简单：用一百块下品灵石的本金，淘到价值超过一千块的可用灵材。
刚进坊市，我就被一个摊主盯上了。
他指着一块平平无奇的黑石头，唾沫横飞地给我讲了个上古神魔大战的故事。
旁边一个衣着华丽的阔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们都以为，我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实习生”，是送上门来的肥羊。
他们不知道，我三岁开始背《万矿通典》，五岁就能分辨三百种灵火的温差。
那块石头里有什么，别说摊主，可能连挖出它的矿工都不知道。
我静静地听他编完。
然后，我只需要问一个问题，就能让他精心构建的骗局，像被针戳破的泡泡一样，彻底炸掉。
云根坊市，建在一座巨大青石山的半山腰。
这里常年雾气缭绕，空气里混着草药、金属和不知名妖兽的腥气。
人声鼎沸。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法器碰撞声，混成一锅滚开的粥。
我叫秦筝，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灰色麻布衣，洗得有点发白。
这是我出门前，三哥特地给我找来的。
用他的话说：“小妹，你要去的是坊市，不是天宫盛宴。穿得像个炮仗，等着人来点吗？”
我爹也点头：“对，财不外露，人要藏拙。这次历练，你就当自己是个刚引气入体的散修，去见见人心。”
于是，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背着布包，眼神里带着三分好奇七分茫然，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的少女。
完美符合“人傻钱多速来”的所有特征。
我捏着布包里那一百块下品灵石。
这是我全部的本金。
家族给我的历练任务，就是用这一百灵石，在三天内，淘到价值超过一千灵石的炼器材料。
完不成，就得回去继续抄写《火候精要》三百遍。
一想到那本比城墙还厚的书，我头皮就发麻。
我在一排排地摊间慢慢走着。
地摊上的东西五花八门。
生锈的飞剑、缺口的丹炉、干瘪的灵草、还有一些看不出名堂的骨头和石头。
摊主们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看见我走过来，眼睛都发绿光。
“小姑娘，看一看这柄青锋剑，乃是前朝剑仙佩戴过的！”
“妹妹，我这有驻颜丹，一颗让你年轻十岁！”
我一概摇头，脚步不停。
开玩笑，那青锋剑上的锈是拿铁锈水泡出来的，驻颜丹里连最基础的凝露草都没有，就是一坨面疙瘩。
这些骗术，我三岁就不玩了。
我的目标很明确，矿石。
只有矿石，才有可能出现巨大的价值差异。
外表看着是废石，内里可能蕴藏着极品灵材。
这叫“赌石”，也是历练里最考验眼力的项目。
终于，我在一个角落的地摊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摊位置很偏，东西也摆得乱七八糟。
摊主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山羊胡，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就不怎么老实。
他正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打瞌睡，嘴边还挂着口水。
我的视线，落在了他脚边的一块石头上。
那石头有南瓜那么大，通体漆黑，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一些苔藓和泥土。
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山沟里随便捡回来的。
但我的心，却“咯噔”一下。
虽然隔着厚厚的石皮，但我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星辰之力。
这感觉……错不了。
是星辰铁！
炼制高阶飞剑和法宝主材！这么大一块，如果提炼出来，至少值五百灵石！
我强压住心里的激动，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有点怯生生。
我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块黑石头。
“老板，这个……怎么卖？”我的声音不大，带着点少女的软糯。
那摊主本来还在打盹，听见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抹了把口水，一双三角眼立刻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当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时，我就知道，他要开始“表演”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一副高深莫的模样，“小姑娘，你可真有眼光。”
他指着那块黑石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神秘感。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我眨了眨眼，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哦？那它是什么？”
“此乃，天外陨铁！”他一字一顿，说得斩钉截铁。
我心里差点笑出声。
还天外陨铁，这明明就是黑玄岩伴生矿，产自地底深处，跟天上没半点关系。
但我没说话，继续听他编。
“想当年，上古魔尊重楼与九天玄女大战于不周山之巅，”他开始讲故事了，表情沉痛，仿佛亲眼所见，“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最后，玄女娘娘以一记‘星辰陨’，将魔尊打落凡间。而这块石头，就是当年那招‘星辰陨’破碎后，蕴含着一丝神力法则的碎片！”
他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往后缩了缩。
这故事编得……漏洞百出。
不周山在上古时期就崩塌了，九天玄女的神话是后面才出现的，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时代。
还星辰陨的碎片，星辰铁的形成跟星辰之力有关，但绝对不是这么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哟，胡三，又在这儿忽悠小姑娘呢？”
我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摇着一把玉骨扇，正满脸讥讽地看着我们。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狗腿子一样的家丁。
是那个“阔少”，魏泽。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眼就认出了摊主。
摊主胡三看见他，脸上堆起笑：“哎哟，魏少爷，您这话说的，我胡三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魏泽“呵”了一声，扇子一指我，对他那两个家丁说：“你们看，这小丫头片子，八成是刚从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连云根坊市的水有多深都不知道。”
他又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小妹妹，听哥哥一句劝，这姓胡的就是个老骗子。他脚边那块破石头，昨天我还看他用来垫桌脚呢。今天就成上古神物了？你要是买回去，指定是用来砸核桃都嫌硌手。”
他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
但我知道，他只是想看我的笑话。
看我这个“土包子”，怎么被胡三这个“老骗子”耍得团团转。
这种戏码，他肯定见多了，也乐在其中。
胡三也不生气，反而一脸委屈地说：“魏少爷，您不能这么说啊。宝物蒙尘，有缘者得知。这位小姑娘与此石有缘，能看出它的不凡，不像某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他这是在暗讽魏泽。
两人显然是老熟人了，互相拆台也不是一次两次。
我成了他们之间斗嘴的工具。
挺好。
越是这样，他们越不会注意到我的真实目的。
我低下头，捏着衣角，做出有点害怕又有点犹豫的样子。
“可是……它看起来，真的好特别啊。”
魏泽哈哈大笑起来，扇子拍得啪啪响。
“特别？当然特别了！特别黑，特别硬，特别没用！胡三，你开个价，让我听听这‘上古神物’值多少钱，也让本少爷开开眼。”
他这是要彻底把这件事变成一出闹剧了。
胡三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看着我，眼神灼灼。
“一口价。”
“一百块……下品灵石！”
他故意把“下品灵石”四个字说得很重。
话音刚落，魏泽笑得更厉害了。
“一百！胡三，你可真敢要啊！这破石头别说一百，给我十个铜板我都不要！”
周围也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听到这个价格，都发出了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这摊主疯了吧，一块黑岩石要一百灵石？”
“看那小姑娘眼生，这是把人当猪宰呢！”
所有人都觉得我会被这个天价吓跑。
所有人都觉得我如果掏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胡三的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
魏泽的脸上挂着看戏的笑容。
我，秦筝，九重天第一炼器世家秦家的幺女，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我抬起头，看着胡三，眼神清澈。
“好。”
我说。
“一百就一百。”
整个场子，瞬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