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归雁里精选章节

小说:雾锁归雁里 作者:星夜漫步者 更新时间:2025-12-30

老城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潮意,尤其是在深秋。陈默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洼,伞沿压得很低,

几乎要遮住他眼下的乌青。作为曾经的刑警队长,如今市报的社会版记者,

他对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有种本能的警惕—往往意味着麻烦,或者说,新闻。只是这次,

雨丝斜斜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竟让他心里莫名地发沉,像有块浸了水的棉絮堵在那儿,

预感这麻烦不会是三言两语能理清的。这次的麻烦在归雁里。

归雁里是老城区里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灰墙,

墙头上偶尔探出几枝枯瘦的藤蔓。巷子尽头住着一位独居老人,姓魏,街坊们都叫他魏老头。

三天前,魏老头没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巷口的早点铺,邻居觉得奇怪,报了警。门被撬开时,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还放着半杯凉透的茶,以及地板上几滴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痕迹。

“不像强行闯入,”负责现场的赵警官是沈砚的老熟人,他蹲在门口,指着门锁,

“锁是从里面反锁的,我们撬的时候很费劲。”陈默探头往里看。屋子不大,

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一张老旧的木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几个装杂物的木箱,

墙上挂着一幅裱糊粗糙的山水画,画的是漓江,水色氤氲。他心里嘀咕,

独居老人的屋子大多如此,藏着些无人问津的过往,可这屋里的寂静太过刻意,

像被人用棉花塞住了所有缝隙,连空气都懒得流动—这背后一定捂着什么,

不然不会这么“死”。“老人有什么仇家吗?”陈默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

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没听说,”赵警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魏老头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性格孤僻,很少跟人来往。子女在外地,

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个电话。我们查了通讯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三天前晚上七点多,

打给他远在广州的儿子,没说几句就挂了,他儿子说当时听着没什么异常。

”“那几滴痕迹呢?化验了吗?”陈默的目光钉在地板上,那暗褐色像极了干涸的血,

形状不规则,却像一只蛰伏的虫,让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痕迹,

每一次都牵扯出一段不寻常的故事。“送去化验了,结果还没出来。”赵警官皱了皱眉,

“不过看那样子,不太乐观。”陈默走进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混杂着淡淡的、类似铁锈的气息。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木箱,箱子上积着薄尘,

似乎很久没动过。可当他看到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扣有些松动,边缘还有新鲜的划痕时,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这划痕太新了,像刚被指甲抠过的伤口,边缘泛着白,

绝不是岁月磨出来的,倒像是有人最近急吼吼地强行撬过。谁会急着撬开一个装旧物的箱子?

这里面藏的东西,恐怕比表面看起来重要得多。“这个箱子……”他刚要开口,

赵警官就打断了他。“我们检查过了,里面都是些旧书旧报,没什么特别的。

”陈默没再追问,心里却打起了鼓。警察的检查或许没错,但要的是“证据”,

而他要的是“故事”,有些细节,只有带着探究欲的眼睛才能捕捉。

他的视线落到了墙上的那幅画上。画框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木质的边框都泛出了包浆。他走近了些,发现画的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签名,看不真切。

一个孤僻的老人,会频繁触摸一幅不起眼的画?这不合常理,就像一个不爱喝酒的人,

却总在深夜摩挲酒瓶——要么是怀念,要么是忌惮。“魏老头喜欢画画?”他状似随意地问,

指尖几乎要碰到画框,那粗糙的木纹里仿佛藏着声音。“不清楚,没听说过。

”赵警官摇摇头,“邻居说他平时就喜欢在门口坐着,晒太阳,发呆,很少见他做别的。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泡在归雁里,试图从街坊邻居那里挖出些线索。

但老人们要么摇头说不知道,要么就絮絮叨叨地讲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说魏老头年轻时爱下棋,说他冬天总穿一件深蓝色的旧棉袄。他耐着性子听,

心里却像被这阴雨泡得发胀,既烦躁又隐隐期待,像在解一道没见过的谜题,明知有答案,

却总差最后一块拼图。直到巷口修鞋的老孙头,在他递了半包烟后,

吞吞吐吐地说了句:“魏老头……前阵子好像跟人吵过架。”“跟谁?”陈默立刻追问,

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像嗅到血腥味的狼,所有的疲惫瞬间被这丝线索点燃。“不清楚,

”老孙头挠了挠头,“就是有天晚上,我关铺子晚,听见他屋里有争吵声,

好像提到了什么‘画’、‘钱’的……具体的没听清,老了,耳朵背。”画?

陈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钝钝地疼,又立刻涌起一股兴奋。果然,那画不简单。

它就像一个支点,轻轻一撬,就能撬动整个归雁里的平静。他再次来到魏老头家,

这次赵警官不在。他径直走到那幅画前,仔细端详。画纸有些泛黄,颜料的质感很特别,

不像是普通的宣纸和颜料,倒像蒙着一层薄灰的塑料。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摘下画框。

画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的颜色比周围略浅,形状方正,显然是长期被东西遮挡的痕迹。

但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沈砚盯着那块浅**域,心里一阵失落,

又有些不甘——藏东西的地方找到了,东西却不见了,是被带走了,还是根本就不在这?

这感觉像追着影子跑,明明就在眼前,却抓不住实质。他把画重新挂好,

目光又落到了那个有划痕的木箱上。他蹲下身,试着扳了扳锁扣,锁扣应声而开,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箱子里果然是些旧书,

他一本本拿出来翻看,大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杂志和小说,

《红岩》《林海雪原》……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灰尘呛得他鼻腔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直到翻到箱底,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形的东西,被几层旧报纸裹着,

像藏在棉絮里的石头。打开报纸,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木盒,雕着简单的花纹,牡丹缠枝,

已经有些磨损。陈默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人的合影,穿着中山装,

站在漓江的游船码头,笑容青涩。其中一个,码头间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是年轻时的魏老头。

另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领口系着领带,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眼神清亮。

陈默指尖微微发颤,这照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带着时光的味道,

似乎要打开某个尘封已久的盒子。他展开纸条,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几行字,字迹苍劲有力,

墨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夜:“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画为证,各守其诺。若有变故,

当寻‘漓江’真迹。—景行”景行?是照片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吗?

陈默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颤抖,纸页边缘已经发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漓江真迹”,

难道墙上挂的那幅是赝品?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像在浓雾里看到了一丝光亮,

瞬间驱散了不少迷茫。原来那幅画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秘密藏在“真迹”里。

他再次取下那幅画,这次看得更加仔细。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画面,颜料的颗粒感很强,

硬邦邦的,不像是手绘的细腻,倒像是……印刷品?如果是这样,那真迹在哪里?

魏老头的失踪,会不会就跟这幅画有关?一个孤僻的老人,一幅藏着秘密的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踪……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开始在他脑海里串联,隐隐形成了一条线。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赵警官。“陈默,化验结果出来了,地板上的是血迹,

血型跟魏老头一致。另外,我们查到魏老头的儿子已经在昨天晚上回到本市了,

现在正在警局做笔录,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陈默赶到警局时,

正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审讯室出来,面色憔悴,

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他就是魏老头的儿子,魏恒,在广州做外贸生意。沈砚打量着他,

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手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可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像水面下的暗流,不像是单纯担心父亲的样子—那种焦虑里,夹杂着一丝慌乱,

甚至……心虚。“我爸他……他到底怎么了?”魏恒看到陈默,以为是警察,急忙问道,

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我们还在调查,”陈默亮出记者证,“魏先生,

我想了解一下,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过一幅画?画的是漓江。”魏恒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动作快得有些不自然:“画?没印象。我爸就是个普通退休工人,哪懂什么画。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被阳光晃了眼,迅速避开了陈默的注视,快得像错觉,

但没逃过陈默的眼睛。他在撒谎,那幅画他一定知道。“那你认识一个叫‘景行’的人吗?

”陈默紧盯着他,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像猎人锁定了猎物的踪迹。“景行?

”魏恒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像是在努力回忆,

“好像……小时候听我妈提起过一次,说是我爸年轻时的一个朋友,后来好像出国了,

就断了联系。怎么了?”他的语气刻意放缓,带着一种表演式的疑惑,

可那紧抿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紧绷—他在极力掩饰什么。陈默把照片和纸条的事告诉了魏恒,

魏恒的表情变得惊讶,眼睛微微睁大,可那惊讶里没有太多意外,

更像是“果然被发现了”的了然:“我从没见过这张照片,也不知道什么纸条。

不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爸有个习惯,

喜欢把重要的东**在……藏在床板下面。”陈默立刻赶回归雁里。

魏老头的床是那种老式的木板床,床板可以掀开。他费了些力气,将床板抬起,

木头摩擦发出“吱呀”的**,像老人的叹息。果然,

在床板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沉甸甸的。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这会是真迹吗?这里面藏的,会不会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卷画轴,锦缎的包边已经有些褪色。展开画轴,陈默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是真正的漓江图。画的笔触细腻,色彩饱满,江水仿佛真的在流动,波光粼粼,

两岸的青山栩栩如生,连石缝里的草木都清晰可见,比墙上那幅印刷品不知强了多少倍。

更重要的是,画的右下角,清晰地写着两个字:景行。在画轴的末端,

还夹着一张小小的卡片,是一张国外的银行存单,户名是魏老头的名字,

金额一栏的数字让陈默瞳孔骤缩——五十万美金。存款日期,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五十万美金,绝对是一笔天大的巨款。陈默捏着存单,手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