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楹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清浅就是小时候救过我的那个女生,我得报答她。”
卫楹不想听他长篇大论,推着轮椅就走。
蒋应深脸上的痛苦一闪而逝。
“楹……”
“应深哥!”林清浅带着哭腔的惊呼自身后传来,“应深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会晕倒……”
轮椅停在银座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卫楹捏紧了扶手,没有回头,却拨通了电话:
“带人进来,蒋应深出事了。”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
卫楹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听着主治医生的数落。
“刀口淬了东西,当时处理得就不彻底,又剧烈运动,伤口反复崩裂感染,引发急性中毒和严重的高烧。”
“你们这些家属是怎么当的?他身体底子是好,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再晚送来一会儿,人就难说了。”
医生说完,摇摇头走了。
卫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搭在薄毯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病房里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和男人沙哑的安抚声。
她推着轮椅过去,停在虚掩的门外。
透过门缝,能看到蒋应深半靠在床头,林清浅正抹着眼泪,小声说着什么。
蒋应深的目光有些涣散,却仍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向门口,骤然定住。
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楹……”他挣扎着想坐直,扯动了输液管。
卫楹调转了方向,将他彻底抛在身后。
不知不觉,轮椅停在了庙街那家老糖水铺门口。
糖水铺阿婆探出头:“阿楹来啦?今天怎么一个人?蒋生呢?”
“忙。”她简短应了。
靠窗的老位置,阿婆端来一碗她惯点的红豆沙,还送了一小碟冰糖莲子。
“蒋生去年这时候特意交代的,”阿婆擦了擦手,声音放轻了些,“他说,阿楹吃药膳吃腻了,让我记着,以后她来,无论点什么,都另外送一碟甜的。”
卫楹盯着那碟莲子,指尖一颤。
去年。
正是她腿部神经痛发作最频繁,脾气最阴郁的一年。
中药一碗接一碗,苦得她舌根发麻。
有一次她摔了药碗,对蒋应深吼:“我都这样了,吃药有什么用?!”
他默默收拾了碎片,没说话。
原来,他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记了一年。
她舀起一颗莲子,冰糖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却瞬间被心底的苦涩淹没,泛起酸楚。
太迟了。
有些裂痕,不是记得一两件好就能弥补如初。
门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林清浅站在那里,手里拎着打包的海鲜粥。
“卫**,真巧。”她走进来,声音柔柔,“你也喜欢这家的糖水?应深哥也常带我来,说这家味道最正。”
卫楹放下勺子:“庙街不长,铺子不多,遇到不奇怪。”
林清浅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卫**,有些事强求不来,应深哥现在需要的是能让他轻松,让他笑的人,而不是整天提醒他过去有多沉重的人。”
卫楹极轻地笑了一下,“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话多的人,通常输得最快。”
“还有,拿别人的伤痛当武器,姿态很难看。”
“对了,你的粥要凉了。”
林清浅攥紧了塑料袋,狠狠地瞪了卫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铺子里恢复了安静,卫楹看着那碗失去热气的红豆沙,终究是没了胃口。
甜意还残留在舌尖,心却空落落地发冷。
她放下钱,推着轮椅离开了糖水铺。
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拖在身后。
曾几何时,这条路上总是有两个人的影子。
那时她刚跟蒋应深在一起,他们手牵手在这条街上闲逛。
她穿着高跟鞋走得快了些,不小心崴了一下。
他立刻紧张地扶住她,后来索性将她背起,她趴在他背上,看着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心里满满当当的,觉得这条街可以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好可惜,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思绪回笼,下个转弯处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救命……你们滚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