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一步步走向顾渊。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在死寂的解剖室里,像是为某个人敲响的丧钟。
她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起头,透过护目镜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顾总对这案子这么感兴趣,甚至不惜以身试法强行介入,”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看来死者身上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浅、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还是说……”
她刻意停顿,满意地看到顾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溺水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毒,顾总见过?”
一句话,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狠狠捅进了顾渊的心脏。
他高大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崩溃。
他没有回答。
但那瞬间的逃避、那无法掩饰的震颤,已经给了苏晚最清晰的答案。
苏晚笑了。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冰冷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起案件,就是揭开她前世死亡之谜的钥匙。
而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别碰”的男人,就是那个手握钥匙,却选择将她锁在地狱里,冷眼看着她死去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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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发出沉闷的“砰”声,像是一道分界线,将那个充满血腥味与无声对峙的空间隔绝开来。
苏晚没有回头。
她背对着那扇门,背对着那个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如同被抽去脊梁的男人。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像一个无声尖叫的鬼魂。
肾上腺素带来的虚假亢奋正在迅速退潮,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彻骨的寒意。她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敲击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转,翻涌的恶心感让她不得不靠住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指尖冰凉,甚至感觉不到指尖掐进掌心的痛楚。
“苏法医?你还好吗?”
一个年轻警员路过,关切地问了一句。
苏晚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绕过他,继续朝前走。
她必须离开这里。
法医中心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办公室房门紧闭,偶尔有灯光从磨砂玻璃里透出,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建筑特有的霉味,这味道曾是她最熟悉的安全感,此刻却让她窒息。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她几乎是扑过去拧开了门把手,闪身进去,反手锁门,一系列动作快得甚至来不及呼吸。
背靠着门板,她才终于脱力般地滑坐到地上。
世界安静下来。
没有了顾渊那双翻涌着绝望的眼睛,没有了解剖台上冰冷的尸体,没有了刀刃划开皮肉的细微声响。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这双刚刚还在解剖台上精准操作的手。这双手,前世在手术台上无力地垂落;今生,却握着足以刺穿顾渊心脏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