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站在原地,走廊的穿堂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同情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把钝刀,一下下割在他裸露的尊严上。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些交头接耳的宾客,面对着神父错愕的脸。
沈澈的脸上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他整了整被雨水溅湿的西装领口,一步步走回圣坛,拿起了麦克风。
“各位,”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教堂,低沉而清晰,没有一丝波澜,“婚礼取消了。感谢大家拨冗前来,辛苦了。”
说完,他放下麦克风,甚至礼貌地向众人微微颔首,然后在神父惊愕的目光中,平静地走下了圣坛,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了教堂后方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嘈杂。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澈靠在门板上,挺直的脊背终于垮塌下来。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溺水的人刚刚浮出水面。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新郎礼服、却显得无比滑稽可笑的自己。
目光下移,落在左手无名指上。
那里戴着一枚素圈的对戒,是刚才在休息室里,他没忍住先戴上的。
沈澈抬起手,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指腹用力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仿佛要将它嵌进骨血里。
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动作没有任何迟疑,用力将戒指从指根褪了下来。
因为戴得有些紧,指节被挤压得泛白,皮肤甚至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痛。
“叮”的一声轻响。
那枚承载了他三年深情与期待的戒指,被他随意地扔在了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滚了两圈,停在角落里,不再闪耀。
沈澈抬起眼,重新看向镜子。
镜中的男人,眼底原本盛满的温柔与期待,此刻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冰冷、坚硬,像封冻了千年的寒潭。
那个满心欢喜等待着心上人的沈澈,死在了这个大雨滂沱的婚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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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玄关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滞涩声响,紧接着是门被小心翼翼推开的细微气流声。
苏晚回来了。
她身上那件原本象征着圣洁与幸福的白纱早已被雨水和泥点弄得面目全非,沉重地贴在身上,像是一层剥不掉的枷锁。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两侧,狼狈得像一只刚从深海里挣扎上岸的溺水者。
客厅里没有开灯。
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闪电偶尔撕裂夜空,惨白的光一瞬间照亮客厅,又迅速熄灭。在那一明一灭的间隙里,苏晚看见了坐在沙发阴影里的那个人影。
沈澈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她扶着门框,声音因为寒冷和过度喊叫而显得破碎不堪:“沈澈……我……”
“子辰他……”她试图解释,试图用那个刚刚支撑她逃离教堂的理由来填补此刻的空旷,“他情况很危急,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不能不去……”
黑暗中,沈澈动了。
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甚至连呼吸声都轻得听不见。他只是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茶几上,一枚铂金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窗外偶尔透进来的路灯光线下,折射出一道冷冽的光。那是被他摘下来的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