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婚礼这天,蓉城的天气格外晴朗。
江惜念的父母早已不在,按照规矩,她是由容老爷子亲自送出门的。
没有繁琐的车队,只有一辆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载着她一个人,在蓉城不算拥堵的街道上,不快不慢地绕了一圈,就算是礼成了。
这桩婚事,在容家其他人看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容家真正的继承人容亦寒不要,偏偏选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所以婚礼办得极为简单,只在容家老宅摆了寥寥几桌,来的都是些沾亲带故、关系实在推脱不开的亲戚朋友。
江惜念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礼裙,坐在主桌上,身旁就是她的新郎,容津年。
他今天也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吵不闹,倒真有几分新郎官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孩童般的清澈与茫然,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姐,恭喜你啊。”
一道柔弱又带着几分甜腻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江惜念转过头,看到了江惜言。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苍白可人。她挽着容桉的手臂,笑盈盈地看着江惜念,仿佛真是替姐姐感到高兴。
“没想到我们姐妹两这么久没见,如今一见面竟是你结婚了。”
“妹妹怎么回来了?病好些了吗?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江惜念淡淡问道。
江惜言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姐姐结婚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回来看看。医生说我最近情况稳定了,可以适当走动。”
她说着,目光落在江惜念身边的容津年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亦寒哥说他临时要去国外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实在赶不回来,让我替他跟你说声抱歉。”容桉在一旁插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江惜念听了,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回不来?无所谓,前几天他买荷花酥回来还莫名其妙的凶自己一顿。
“没关系,项目要紧。”她平静地回答。
见她无动于衷,容桉觉得有些无趣,便和江惜言一起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宴席开始,菜肴一道道端上桌。
容津年盯着桌上那盘金黄油亮的烤鸡,眼睛都直了。他伸手就想去抓,却被一旁的福伯轻轻按住了手。
“津年少爷,再等等,老爷子还没动筷子呢。”福伯小声哄着。
容津年哪里听得进去,他挣扎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要……要吃,吃鸡腿!”
他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眼看就要在饭桌上闹起来。
容老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呵斥:“津年,今天是你的正式场合,坐好!”
容津年被他看了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嘴巴一瘪,眼眶立马就红了,眼泪在里面打着转,要掉不掉的,委屈极了。
一桌子亲戚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江惜念心里叹了口气。
她拿起公筷,夹起那只最大的鸡腿,放进了容津年的碗里。
“想吃就吃吧。”她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容津年愣愣地看着碗里的鸡腿,又看看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吃吧。”江惜念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安抚,“这些仪式,做不做都行。”
容津年这才咧开嘴,笨拙地抓起鸡腿,不管不顾地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是油。
“大姐姐,你真好。”容津年夹着嗓子小声的给江惜念说。
江惜念拿起纸巾,很自然地帮他擦了擦嘴角。
她抬起头,迎上容老爷子复杂的目光,认真地说道:“爷爷,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他的。”
她的话,让整个主桌瞬间安静下来。
容老爷子看着她,看着她毫无嫌弃地照顾着痴傻的儿子,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暖意和欣慰。
“好,好孩子。”他连说了两个好字,拍了拍江惜念的手背,“委屈你了。”
他顿了顿,转向福伯:“之前在老宅不远的地方,不是新买了一套别墅吗?收拾一下,让他们小两口搬过去住吧。张妈也跟着过去,方便照顾。”
江惜念心里一松。
也好,省得留在这里,天天和容亦寒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谢谢爷爷。”
“姐姐真是好福气,”江惜言在一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一桌人都能听见,“津年小叔虽然……特殊了点,但长得可真好看,姐姐以后每天看着这张脸,心情肯定都很好吧?”
她话说得漂亮,可那语气里的嘲讽,傻子都听得出来。
容桉立刻搭腔:“那是,惜言你不知道,我们小叔现在可听惜念的话了。惜念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比起幼儿园那些小孩子,还是很懂事的。”
这话意有所指,容津年一个大人,和幼儿园的孩子相提并论。
江惜念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一阵冷笑。
她没理会他们,只是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容津年碗里,柔声说:“光吃肉可不行,也要吃点菜。”
容津年正埋头和鸡腿奋斗,听到她的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
江惜念喂他吃下那口青菜,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这一幕,落在江惜言和容桉眼里,更是让他们觉得刺眼。
他们本想看江惜念的笑话,看她面对一个痴傻的丈夫,婚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可她没有。
她平静地接受了一切,甚至还做得很好。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们感到挫败。
江惜言捏紧了手里的餐巾,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不明白,那个从小到大都活在她阴影之下、永远都是一副受气包模样的江惜念,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
她因为身体不好,小时候在江家也是被宠爱的那个,后面到了容家,靠着柔弱也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