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婚礼简单粗暴。
就是晚上办个篝火晚会,大家围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我作为新娘子,被按在赫连野身边。
他手下的将军们轮流过来敬酒。
北境的酒,烈得像火烧喉咙。
我一个现代小趴菜,哪里顶得住这个。
几碗酒下肚,我感觉天旋地转,看人都带重影。
赫连野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替我挡了几杯。
但他自己也喝了不少,脸颊泛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一个叫巴图的将军,长得五大三粗,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嚷嚷:“大汗,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别喝了,赶紧跟我们中原小公主……嘿嘿嘿……”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的笑声。
我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阵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赫连野瞪了巴图一眼,那眼神虽然带了酒意,依旧吓人。
“滚蛋!”
巴图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跑了。
赫连野站起身,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他力气太大,我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他怀里。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阳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他胸膛滚烫,结实得像块铁板。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回帐篷。”他声音沙哑,拽着我就走。
我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回了王帐。
一进门,他反手就把帐篷门帘给落下了。
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映得他脸上的伤疤忽明忽暗。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酒劲上头,腿有点软,靠在柱子上才没滑下去。
“你……你想干嘛?”我声音有点抖。
他嗤笑一声:“你说我想干什么?公主,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完了完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我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来吧!”
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
我悄悄睁开一只眼。
发现赫连野就站在我面前,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我。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水盆边,用冷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
“放心,我今天喝多了,对你没兴趣。”
我松了大半口气。
但还有小半口气提着。
今天没兴趣,那明天呢?后天呢?
他擦干脸,坐到主位上,拿起一把弯刀,开始慢悠悠地擦拭。
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大哥,你洞房花烛夜擦刀,合适吗?
我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他擦了半天,突然开口:“你们中原的皇帝,是不是觉得我北境之人都是傻子?”
我一愣:“大汗何出此言?”
“送个公主过来,就想让我们俯首称臣?”他冷笑,“你们中原人打仗不行,心眼倒是挺多。”
我听着这话,有点不乐意了。
虽然我也不喜欢我那皇帝爹,但好歹是我的母国。
酒劲上头,胆子也大了。
“我们中原人打仗怎么就不行了?”我忍不住反驳,“我们有孙子兵法,有三十六计。我们打的是谋略,是智慧。”
赫连野停下擦刀的动作,抬眼看我:“谋略?智慧?还不是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只能送女人来求和。”
“那是你们野蛮!不讲道理!”我急了,“你们就知道打打杀杀,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哦?”他似乎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你们中原人除了会动嘴皮子,还会干什么?”
我脑子一热,前世被“内卷”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们会的可多了!”我挺起胸膛,“你们觉得打仗辛苦?那是因为你们没经历过我们中原的‘科举’!”
“科举?”赫连野皱眉,显然没听过这个词。
“对!就是考试!”我越说越激动,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动员大会。
“你们每天训练,风吹日晒,觉得苦?我们中原学子,三更灯火五更鸡,十年寒窗无人问。背不完的四书五经,做不完的八股文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为了一个状元名额!”
我指着他:“你觉得带兵打仗难?那是你没见过我们解函数题!你觉得排兵布阵复杂?那是你没见过我们分析文言文!我们从三岁开始,就要被拉去内卷!”
“内卷?”赫连野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对!内卷!”我喝高了,开始胡说八道,“就是一种精神上的终极折磨!一种灵魂深处的残酷碾压!你们打仗,输了不过是丢块地。我们考试,考砸了那是否定你整个人生!”
我叉着腰,唾沫横飞。
“我们能把人从活生生卷到死气沉沉,再从死气沉沉卷到麻木不仁。你们这点打打杀杀,在我们‘卷王’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
“所以,别小看我们中原人!”我打了个酒嗝,做了个总结陈词,“我们不是打不过你们,我们只是……懒得跟你们动武。我们要是认真起来,能直接把你们给……卷死!”
说完这番豪言壮语,我酒劲彻底上来了。
眼前一黑,腿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躺在角落那张舒服的软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毯子。
宿醉的头疼让我龇牙咧嘴。
我这是……断片了?
我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我好像跟赫连野吵起来了?还说了什么“内卷”?“卷死他们”?
我的妈呀!
我一个和亲公主,新婚之夜威胁要卷死人家整个部落?
我这是不想活了吗?
我吓得一骨碌坐起来。
帐篷里只有我一个人。赫连野不知道去哪了。
春桃端着水盆和早饭(午饭?)走进来。
“公主,您醒啦?大汗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您休息。”
我心虚地问:“春桃,我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春桃的表情一言难尽。
“公主,您昨天……跟大汗说,要用一种叫‘内卷’的神秘武器,征服北境。”
我:“……”
完了,芭比Q了。
我捂住脸,感觉没脸见人了。
我战战兢兢地问:“那……那大汗什么反应?”
春桃摇摇头:“奴婢不知。您说完就醉倒了,是大汗把您抱到床上的。然后大汗就出去了,一夜没回来。”
一夜没回来?
他不会是去磨刀,准备把我给砍了吧?
我正心惊胆战,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门帘被一把掀开。
赫连野大步走了进来。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却异常亢奋,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
他身后跟着一脸懵逼的巴图将军。
赫连野走到我面前,眼神灼灼地盯着我。
“林晚晚!”
我吓得一哆嗦:“大汗,我错了!我昨天喝多了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当真!”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不!你没胡说!你说得对!”
他声音洪亮,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思考了一整夜!终于想通了!”
他激动地宣布。
“武力征服,只是下策!你们中原的‘科举’和‘内卷’,才是真正的上兵伐谋!是一种文化和智力上的降维打击!”
我:“啊?”
巴图:“啊?”
赫连野没理我们,自顾自地继续说。
“从今天起!我北境要转变策略!”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开创历史的语气,郑重宣布。
“我要弃武从文!”
“我要读书!我要学习你们中原的文化!我要带领我北境的勇士们,参加你们的科举!”
他指向遥远的中原方向,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我们的目标是——”
“卷死中原!考他个状元回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只是酒后吹个牛逼。
你……你怎么还当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