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条被传“歪”的语音晚上十一点半，写字楼的灯光只剩林薇工位这一盏。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电脑右下角微信图标突然跳动起来。家族群“幸福一家人”有新消息，
是婆婆发来的语音。林薇下意识皱了皱眉，还是点开了。
陈母带着方言口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晰：“薇薇啊，
妈看你朋友圈发的那个照片，这都半夜了还在公司忙呢？这么辛苦可不行，
女人家要顾着点身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语音的背景音里还有电视节目的声响，
显然是婆婆晚上看电视时刷到了她的朋友圈。林薇愣了两秒，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自从半年前结婚后，她和婆婆的交流大多通过丈夫陈明中转，这样直接的关心并不多见。
她按住语音键，声音有些疲惫但带着笑意：“妈，我快忙完了，这个项目明天就要交。
您也早点休息，别老熬夜看电视。”发送完这条语音，她关掉电脑，
收拾东西时竟觉得那六十秒的语音让加班的疲惫都轻了些。回到家已是零点二十分。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刚响起，门就从里面拉开了。陈明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脸上带着困意：“回来了？妈刚才打电话来了。”“我知道，在微信上跟我说了。
”林薇弯腰换鞋，“妈让我注意身体，别太累。”陈明接过她的包，表情有些古怪。
他跟着林薇走进客厅，看着她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那个……薇薇，
妈其实话里的意思，是觉得你加班太频繁了。”林薇没睁眼：“嗯，她是关心我。”“不是，
我的意思是——”陈明挠了挠头，组织着语言，“妈的原话是说，女人老这么加班不顾家，
不太像样。她说这话的时候，爸也在旁边附和。”林薇的眼睛睁开了。她慢慢坐直身体，
看向丈夫：“妈是这么说的？‘不像样’？”陈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移开视线：“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你知道的，妈那辈人思想传统，觉得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
我也跟她解释了现在工作压力大，但她好像不太理解……”林薇没有说话。她重新点开微信，
播放那条语音。婆婆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格外仔细：“……这么辛苦可不行，
女人家要顾着点身子。”关心。这明明是关心。可到了丈夫嘴里，怎么就变成了“不像样”？
“陈明，”林薇的声音很轻，“你把妈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告诉我。”“哎呀，
就是那个意思嘛。”陈明倒了杯水递给她，“妈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跟她说了，
现在年轻人工作都这样。”“我要听原话。”林薇盯着他。陈明叹了口气：“好吧，
妈说：‘你跟薇薇说说，老是这么半夜三更不回家，哪像个过日子的样子？我们那时候，
女人都是把家顾得好好的。’爸在旁边说了一句‘现在的年轻媳妇不一样喽’。
”客厅的灯光白得有些刺眼。林薇觉得刚才心里那点暖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冷却、凝固，
最后变成一块冰，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她想起上个月回婆家，
婆婆炖了三个小时的鸡汤全盛给了她，自己只喝汤不吃肉。想起婆婆悄悄塞给她一张卡，
说“你们房贷压力大，这钱拿着应急”。想起每次打电话，
婆婆最后一句总是“让薇薇别太累”。那些都是假的吗？还是说，那些好只是表面，
婆婆心里其实一直对她这个“不顾家”的儿媳有意见？“薇薇？”陈明碰了碰她的肩膀，
“你想什么呢？妈就是随口一说，没恶意的。”林薇突然站起来，
拿起手机走进卧室：“我累了，先睡了。”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她背靠着门板，
深吸了一口气。微信家族群里，她看到婆婆在她那条回复后又发了一条语音，
但她已经不想点开了。她点开婆婆的朋友圈——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
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最新那条加班照片下面，婆婆点了个赞。那个赞此刻看起来像个讽刺。
林薇把手机扔到床上，走进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人眼圈发黑，面色憔悴，确实“不像样”。
她挤牙膏的手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动作，只是比平时用力了许多。躺在床上时，
陈明已经在外侧睡着了，呼吸平稳。林薇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两条信息：一条是婆婆语音里真切的关心，一条是丈夫转述中隐含的指责。
哪个才是真的？或许都是真的。关心是真的，不满也是真的。那么以后……保持距离吧。
既然您觉得我不顾家，那我就少出现在您面前，省得您看着心烦。
这个决定让她心里一阵刺痛，但更多的是麻木的疲倦。她翻了个身，背对丈夫，闭上眼睛。
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光影。
那道光影随着夜车的驶过轻轻晃动，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倒计时下一次误会何时到来。
倒计时这段她曾真心想经营好的婆媳关系，会因为多少句“传歪了”的话，
走向哪个未知的方向。而此刻，六十公里外的小县城里，
陈母正戴着老花镜反复听微信里儿媳那句“您也早点休息”。她满意地笑了笑，
对一旁看报纸的陈父说：“薇薇这孩子，加班这么晚还记得让我早睡。就是太拼了，
让人心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份心疼，已经在某次“简化版”传话中，
变成了扎向儿媳心里的一根刺。第二章消失的生日礼物十月的第三个周五，
林薇在部门会议快结束时收到了陈明的微信：“妈下周二生日，别忘了。”她怎么会忘。
日历上早就用红色记号笔圈了出来，
购物车里躺着精心挑选了三天的礼物——一款最新款的颈椎**仪。婆婆颈椎不好，
上次回家时就总用手捶后颈，这款**仪有热敷功能，还能记录使用习惯，
是林薇对比了十几个品牌后选定的。她回复：“礼物早选好了，**仪，妈肯定需要。
你周末记得提醒我去取快递。”陈明回了个“OK”的手势。周六上午，快递准时送达。
林薇拆开验货，乳白色的机身，流线型设计，操作界面简洁。她试了试热敷功能，
温度从低到高三档可调，**头模拟人手揉捏的动作相当逼真。“这个不便宜吧？
”陈明凑过来看。“还好，妈辛苦一辈子，该用点好的。”林薇仔细把**仪装回礼盒，
系上丝带。她在贺卡上写字：“妈，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少干活多休息，
颈椎不舒服就用这个按按。——薇薇”字迹工整，每一笔都透着认真。周日下午，
陈明例行给家里打电话。林薇在厨房洗水果，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对，
薇薇记得呢……嗯嗯，她特地准备的……什么？不用破费？
妈您别这么说……”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林薇关了水，侧耳细听。
陈明的声音压低了：“她买都买了……行吧，那我跟她说说。您也是，
总怕我们花钱……”电话打了二十分钟。陈明挂断后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林薇，
下巴搁在她肩上：“妈让我转告你，别破费买礼物了，你们房贷压力大，
留着钱给自己买点好的。”林薇擦手的动作顿了顿：“**仪我已经买了。”“我知道。
”陈明松开手，打开冰箱拿了瓶水，“但妈说真的不用，她什么都不缺。要不……退了吧？
反正还没用。”“退了？”林薇转过身看他，“我挑了很久。”“妈的心意嘛，怕我们花钱。
”陈明喝了一大口水，“其实我觉得也是，那**仪我看要两千多，
够我们几个月的水电煤了。妈要是知道了价格，肯定心疼得睡不着觉。”林薇看着丈夫，
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上周婆婆那句“女人不顾家”的转述还堵在心里，
现在又是“别破费”的转达。她想起以前妈妈教过的话：“婆家客气推辞，你不能真当真，
那是礼数。”“陈明，”她尽量让声音平静，“妈真的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差不多啦。”陈明摆摆手，“老人家的心思你还不知道？总想替我们省。再说了，
妈平时也不讲究这些，你送了她可能真不用，放着积灰多浪费。”林薇没再说话。
她把擦手巾挂好，走出厨房，拿起茶几上那个精心包装的礼盒。丝带是香槟色的，
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坐了很久，然后拿起手机，点开退货申请。周二，
婆婆生日当天。林薇一整天心神不宁。上午十点，她给陈明发微信：“你跟妈说礼物退了吗？
她有没有不高兴？”陈明回得很快：“说了说了，妈说‘这就对了，省点钱多好’。
”林薇盯着这行字，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另一半却悬得更高了。下午三点，
家族微信群里热闹起来。表姐发了红包：“祝舅妈生日快乐！”表哥发了蛋糕表情。
姑姑发了一段语音：“嫂子生日快乐，今年六十大寿要好好过啊！”林薇犹豫了很久，
打了“妈，生日快乐”五个字，又删掉。最后发了个红包，备注“妈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红包很快被领取。婆婆回了条语音，点开后是她爽朗的笑声：“谢谢薇薇！你们好好工作，
别惦记家里，我和你爸都好！”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林薇稍稍安心了些。晚上七点，
陈明打电话回家祝寿。林薇在书房加班，门虚掩着，能听见客厅里的对话。“吃了吃了，
你爸炒了几个菜……蛋糕？买那玩意干啥，甜腻腻的……薇薇？她给我发红包啦，
这孩子真是……”声音断断续续，林薇停下敲键盘的手。突然，
陈明的声音提高了些：“什么？等了一天？妈您等什么？”静了几秒。“哎呀您想多了，
薇薇怎么会生气……她就是工作忙……真没有，她特意跟我说的，
让我一定转达祝福……”林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电话挂断后，陈明推开书房门，
表情复杂：“妈说……她今天其实一直在等你的礼物。”“什么？”林薇站起来。
“她说早上就坐在客厅等快递，等到下午四点才死心。”陈明挠挠头，
“我跟她解释了你退了是因为她让退的，但她好像……有点失望。
”林薇觉得浑身发冷：“你不是说，妈说‘省点钱多好’吗？”“我是说了啊！
但妈现在的意思是，她虽然嘴上说不要，心里还是期待的……”陈明也显得有些烦躁，
“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不是难猜！”林薇的声音第一次带了火气，
“是你根本没把话说清楚！妈到底是怎么说的？原话是什么？”陈明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
努力回忆：“妈说……‘你跟薇薇说，不用破费买礼物，你们房贷压力大，
留着钱给自己买点好的。’就这句啊！”“那后面呢？妈有没有说‘但如果买了我也高兴’？
有没有说‘其实我颈椎最近确实不舒服’？有没有任何一句暗示她其实想要？”陈明愣住了，
许久才小声说：“好像……没有。”林薇闭上眼睛。她想起自己妈妈过生日时，
也会说“别买东西，浪费钱”，但如果你真不买，她会念叨一整年。
这是一种含蓄的、中国式父母特有的表达——嘴上推辞，心里期盼。婆婆也是母亲。而她，
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女儿的人，居然因为丈夫一句粗糙的转述，就真的把礼物退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林薇睁开眼，声音疲惫，“你应该告诉我，妈虽然嘴上说不要，
但可能会想要。而不是简单一句‘退了吧’。”“我怎么知道？”陈明也有点恼了，
“妈说不要，我就转达不要，这有错吗？难道我还要自己加戏？”这场争执没有结果。深夜，
林薇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打开手机，点开婆婆的朋友圈——还是三天可见。
她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翻到上周发的加班照片。婆婆的那个赞，依然孤零零地挂在下面。
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购物APP，找到**仪的退货记录。页面显示，商家已经收到退货，
款项将在1-3个工作日内退回。她看了很久，然后关掉手机。黑暗中，她轻声说：“陈明，
你睡着了吗？”“没。”丈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下次……妈说什么，
你一字不差地告诉我。不要简化，不要总结，不要替她表达。”陈明沉默了一会儿：“好。
”但这个“好”能持续多久，两人心里都没底。六十公里外，
陈母正把今天收到的红包一个个整理好。儿子的，女儿女婿的，
亲戚们的……最后是林薇的那个。红包备注里“健康平安”四个字写得端正秀气。
她叹了口气，把红包小心地放进抽屉最里层，和去年林薇送的那条羊绒围巾放在一起。
围巾是米白色的，很衬肤色，她只在儿子婚礼那天戴过一次，后来就一直舍不得戴。
老头子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她对着抽屉发呆：“还等**仪呢？都跟你说了，
孩子听你的话退了，这是孝顺。”“我知道。”陈母关抽屉，“就是觉得……薇薇这孩子，
太实诚了。我说不要，她就真不送。”“那不是听话嘛。”“听话是听话……”陈母摇摇头，
没再说下去。她想起上次儿子回家时，自己明明还补了一句：“不过要是已经买了，
那妈就收着，别浪费了。”这话，儿子大概是没转达吧。算了，孩子忙，记不住那么多。
她这样想着，关掉了卧室的灯。黑暗中，颈椎隐隐作痛。她习惯性地用手去捶，
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真有那个**仪，现在应该会很舒服吧。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就被她压了下去。不能这么想。孩子省钱是对的，房贷压力大，
他们年轻人不容易。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觉。而那个被退回的、乳白色的**仪，
此刻正在快递仓库的货架上，等待着下一个买家。它永远不会知道，
自己曾有机会缓解一位老人的疼痛，也曾在无意间，将一段婆媳关系推向了更微妙的境地。
第三章注定回不去的年夜饭腊月二十，距离春节还有十天。
林薇的父母从老家打来视频电话时，她正在公司赶年前最后一个项目。手机屏幕上，
母亲的脸在超市嘈杂的背景里晃动着：“薇薇啊，今年车票买好了吗？
你爸腌了你最爱吃的腊肉，就等你回来了！”“妈，我还在加班，
晚点说——”林薇压低声音，快步走到茶水间。“好好，你忙。”母亲的声音透着小心，
“就一句，今年……能回来吧？你都两年没在家过年了。”林薇的心被这句话轻轻掐了一下。
婚后第一年，陈明说新婚要在婆家过，“这是规矩”。第二年，婆婆腰伤复发需要人照顾，
“妈就小明一个儿子”。今年是第三年。“我……和陈明商量商量。”她含糊应道。
挂掉电话，林薇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城市开始张灯结彩，商场挂出了红灯笼，
连办公楼大堂都摆上了金橘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集体的、温暖的焦虑——所有人都要回家了。而她不确定自己的家在哪里。
晚上七点，陈明难得准时下班。吃饭时，林薇提起这事：“我妈今天打电话了，
问我们今年能不能回去过年。”陈明夹菜的手顿了顿：“啊，这个……我正想跟你说呢。
妈前天打电话来，说今年过年得回咱家。”“理由呢？”林薇放下筷子。
“爸的老寒腿今年特别严重，妈说家里没人不行。而且……”陈明看着她，
“妈说我们去年就没在家好好过年，今年亲戚们都要来，我们不能不在。
”林薇想起去年春节。婆婆腰痛躺在床上，她一个人在厨房做了十二个菜，
招待了一屋子亲戚。饭后洗碗时，手被冻得通红，陈明在客厅陪亲戚打牌，
笑声一阵阵传进来。“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她尽量让声音平静，“他们也在等我。
”陈明扒了两口饭，含糊道：“要不……你跟爸妈解释解释？就说妈身体不好，实在走不开。
明年，明年一定回去。”“去年你也这么说。”“那怎么办？”陈明抬起头，
“妈都那么说了，我能说不回去吗？她身体确实不好啊！”林薇看着他。这个男人，
她的丈夫，此刻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好像妻子回娘家过年是一种需要特殊批准的特权，
而回婆家是天经地义的义务。“陈明，”她深吸一口气，“妈的原话到底是什么？
一字一句告诉我。”陈明皱眉回忆：“妈说：‘小明啊，你爸今年腿疼得厉害，
上下楼都困难。今年过年你们得回来，家里没个年轻人不行。去年你媳妇忙前忙后，
亲戚们都夸她懂事，今年他们还说要看她呢。’”他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
妈还特意说：‘薇薇要是想回娘家，等过完年你们再去住两天也行。
’”“所以妈并没有说‘必须回咱家’，她说‘你们得回来’，但也给了我回娘家的选择，
对吗？”“话是这么说，但——”陈明挠挠头，“大过年的，哪有媳妇回娘家的道理？
亲戚们知道了怎么想？妈虽然嘴上客气，但我们得懂事啊。”林薇突然觉得很累。
那种累不是加班到深夜的疲惫，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力感。
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被退回的**仪。想起婆婆那句被传成“不像样”的关心。
现在又是一次“传话变形”——婆婆给了选项，但丈夫直接帮她做了选择，
还冠以“懂事”之名。“如果我今年就想回自己家呢？”她轻声问。陈明愣住了，
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可能。几秒后，他说：“薇薇，你别闹。爸妈就我一个儿子，
我不回去过年，他们得多伤心？你忍心吗？”“那我爸妈呢？”林薇的声音开始发抖，
“他们就我一个女儿！他们就不会伤心吗？”争吵毫无意外地爆发了。
陈明坚持“传统”“责任”“父母身体”，林薇坚持“公平”“轮流”“我也有父母”。
声音越来越大，旧账被翻出来——生日礼物的事，加班被说“不像样”的事，
婚后两年没回娘家过年的事。最后陈明摔门进了书房。林薇坐在一片狼藉的餐桌前，
看着凉透的饭菜。手机亮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薇薇，腊肉给你留了最好的五花肉，
你爸说今年要给你做小时候最爱吃的蒸腊肉。”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第二天是周六，林薇回了父母家。没说吵架的事，只说今年可能还是回不去。
母亲眼里的光黯了一下，又很快亮起来：“没事没事，婆家需要你们，应该的。
腊肉我给你寄过去，真空包装，能放好久。”父亲默默去阳台抽烟，
回来时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他戒烟五年了。临走时，
母亲塞给她一个大袋子：“给你婆婆带的，自家做的香肠和酱菜。你婆婆腰不好，
少让她干活，这些现成的热热就能吃。”林薇抱着沉甸甸的袋子，在公交车上哭了一路。
周一晚上，陈明主动求和：“我跟妈又打电话了，说你想回娘家。
妈说……‘那就让薇薇回去吧，你一个人回来也行。’”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
林薇盯着他：“妈真的这么说？原话？”“当然！”陈明提高音量，“我还能骗你？
妈就是说，我要是一个人回去，亲戚们问起来不好解释。但如果你实在想回娘家，
她也能理解。”又是一次完美的传话艺术——把压力从婆婆那里转移到妻子身上。
不是“我不让你回”，而是“你回了会让我难堪”。林薇沉默了很久。
久到陈明以为她妥协了。然后她说：“好，那我回去。你告诉你妈，今年我在娘家过年。
”陈明的表情僵住了。他没想到她会真的选择“不懂事”。“薇薇，
你别冲动——”“我没有冲动。”林薇站起来，“三年了，陈明。结婚三年，
我没陪自己父母过过一个年。我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家。”“你这话什么意思？
哪家媳妇不是这样？”“那可能我做不到。”林薇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门外的陈明徒劳地敲了两下，最后脚步声远去。门内的林薇打开手机，定了两张高铁票。
一张给自己，一张给陈明——她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余地，如果他愿意，可以和她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