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那张怪脸对着我笑!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里的煤油灯猛地一晃,灯影乱颤,几乎要脱手。
那绝不是活人!更不是正常的溺死尸体!溺死之人,面容或痛苦或平静,绝不可能带着如此清晰、如此怨毒的诡笑!
“咯咯……”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笑声,仿佛直接在我耳边响起,又像是从河底深处传来,混杂在呜咽的水声中,令人毛骨悚然。
我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知道遇上了硬茬子。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水鬼,而是形成了“尸煞”的凶物!它借着我招魂的契机,想把我诱下水!
不能慌!
我立刻停止摇动引魂铃,左手迅速从帆布包里抓出一把混合了朱砂和艾草灰的香炉灰,口中疾喝:“阴灵退散!敕!”
一把香炉灰带着破邪之力,撒向那黑影所在的河面。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冷水,河面冒起一股淡淡的黑烟,那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水下的黑影猛地一阵扭曲,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骤然下沉,消失在了漆黑的河水中。
河面恢复了之前的呜咽流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我手中的煤油灯,火光却明显黯淡了几分,灯罩边缘甚至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阴冷刺骨。
安魂香也熄灭了两根,只剩下最后一根还在顽强地燃烧,散发出断断续续的青烟。
招魂失败了,而且还引来了一个更麻烦的东西。
我盯着恢复平静,却更显深邃恐怖的河面,心沉了下去。李强的魂没招来,反而惊动了一个疑似“尸煞”的凶物。这说明鬼哭滩的问题,远比每年索三条人命要复杂得多。
这个对着我笑的尸体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强的失踪和他有没有关系?真正的李强又在哪里?
一个个疑问在我脑中盘旋。
我知道,今晚不能再继续了。准备不足,贸然下水,恐怕不仅救不回李强,自己也得搭进去。
我收起铜铃和剩余的符纸,朝着河面做了个简单的手印,算是暂时安抚,然后提起煤油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回到镇上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镇子依旧寂静,但李婶家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我没直接回“民俗咨询”,而是拐去了镇派出所。所长王大力是我中学同学,虽然对我这行当将信将疑,但为人正直,也处理过几起涉及老规矩的纠纷。
派出所值班室里,王大力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对着电脑发愁。看到我进来,他有些意外:“陈砚?你怎么来了?为李强的事?”
我点点头,没绕圈子:“大力,最近有没有报失踪的?不是本地人,或者……尸体没找到的?”
王大力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还真有一个。前天接到市里协查通报,一个搞野外直播的网红,网名叫‘浪里白条’,真名叫张涛,一周前说来我们清水河搞什么‘探秘鬼哭滩’直播,后来就失联了。家属都找到市局去了。”
搞直播的?探秘鬼哭滩?
我心里一动,立刻追问:“有照片吗?”
王大力在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染着一头扎眼的银发,对着镜头笑得张扬自信。
虽然照片和泡水后的样子有差异,但我几乎可以肯定,昨晚在河底对着我诡笑的,就是这个人——张涛!
“他……可能已经遇难了。”我沉声道。
王大力猛地站起来:“你找到他了?在哪儿?”
“在鬼哭滩河底。”我看着王大力的眼睛,补充了一句,“但我劝你,现在最好别贸然去打捞。”
“为什么?”王大力不解。
“他那样子……不太对劲。”我斟酌着用词,“像是形成了‘尸煞’,寻常人靠近,可能会有危险。”
王大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封建迷信”,但看着我严肃的表情,以及联想到鬼哭滩那些邪门的传说和接连的命案,他把话又咽了回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泡在河里吧?家属那边怎么交代?”
“给我点时间。”我说,“我需要准备点东西,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就算你们把他捞上来,恐怕还会出事。”
离开派出所,我回到“民俗咨询”的小楼。天色已经大亮,但我的心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张涛的尸体成了“尸煞”,李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鬼哭滩的诅咒还在继续。这一切的背后,绝对有更深层的原因。
我翻出爷爷留下的关于水鬼、尸煞以及本地河流志异的笔记,开始仔细查阅。
笔记中记载,形成尸煞,通常需要极重的怨气加上特殊的地理环境。鬼哭滩水流湍急,暗漩丛生,属“聚阴纳煞”之地,本身就容易积聚怨灵。但一个外来的直播网红,就算失足淹死,短短几天内形成如此凶戾的尸煞,也未免太快了。
除非……他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或者,他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而李强,一个土生土长的老渔民,对鬼哭滩的凶险再清楚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独自去那里下网?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我正沉思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婶红肿着眼睛,在一个邻居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小砚!小砚!”李婶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防水布包裹的笔记本,“我想起来了!强子他……他前天晚上回来过!”
我心中一震,连忙扶住她:“婶子,别急,慢慢说。李强回来过?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他出事前一天晚上!”李婶喘着气,把笔记本塞给我,“他半夜回来的,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河里刚爬出来!脸色白得吓人!我问他怎么了,他眼神直勾勾的,把这个塞给我,说……说如果他三天没回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接过那个湿漉漉、还带着河泥腥味的笔记本,手感沉甸甸的,里面的纸页似乎都浸透了水。
李强出事前回来过?还留下了东西给我?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我小心地解开包裹的防水布,露出了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李强歪歪扭扭的字迹,墨迹被水浸得有些晕开,但依然能辨认:
“我在河底看到了……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