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太子爷被大**这么下了面子，总该消停几天。
没想到，第三天，宫外就递了牌子进来。大**的亲娘，裴夫人，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二叔，裴二爷，一起来了。
裴夫人是个典型的内宅妇人，没什么主见，耳朵根子软，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嘴里。裴二爷呢，年轻时候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裴家的名头，在京城里横着走，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我一看到这组合，就知道没好事。
果然，人一请进来，裴夫人拉着大**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絮儿啊，我的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怎么能跟殿下顶嘴呢？那可是太子，是你将来的夫君，是你一辈子的依靠啊！”
裴二爷在一旁帮腔，一脸的痛心疾首：“就是啊，侄女！女人家，三从四德，夫为妻纲！殿下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怎么还能跟他算账？这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裴家？还以为我们裴家教出来的女儿，骄纵跋扈，目无尊长！”
大**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插话，也不反驳。她给裴夫人倒了杯茶，动作还是那么慢条斯理。
“娘，二叔，说完了吗？”等他们俩都喘匀了气，她才开口问。
裴夫人愣了一下：“说……说完了啊……”
“哦。”大**点点头，“那现在该我说了。”
她看着裴夫人：“娘，你刚才说，太子是我一辈子的依靠。那我问你，如果这个依靠自己都是个漏水的瓢，我还要死死抱着他一起沉下去吗？”
裴夫人被问住了：“这……殿下怎么会是漏水的瓢呢？”
“他是不是，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让自己沉下去。”大**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又转向裴二爷，眼神冷了三分：“二叔，你刚才跟我讲三从四德，夫为妻纲？”
裴二爷挺了挺胸膛：“那是自然！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好。”大**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着皮，“二叔，我记得你上个月在城西的‘春风楼’，为了一个姑娘，跟户部侍郎的儿子打了一架，赔了人家五百两银子。那钱，是不是从我娘的嫁妆里出的？”
裴二爷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大**继续说：“上上个月，你在‘长乐坊’赌钱，输了一千两，把城郊的那个庄子都给抵押了。最后是我爹派人去赎回来的，对不对？”
裴二爷的额头开始冒汗。
“还有三年前……”
“别说了！”裴二爷猛地站起来，又急又气，“你……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没打听。”大**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我爹每个月都会把家里的账本给我看。二叔，你这些年，从公中支取的银子，加上各种花销亏空，总共是三万七千八百两。这个数，没错吧？”
裴二爷的腿都软了，一**坐回了椅子上。
大**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一个连自己都管不住，要靠着兄长和娘家过活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来教我‘夫为妻纲’？二叔，你自己都做不到以兄为纲，凭什么要求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俯首帖耳？”
裴夫人听得目瞪口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把剩下的橘子推到裴夫人面前：“娘，这橘子甜，你尝尝。”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温和，仿佛刚才那个言语如刀的人不是她。
“娘，二叔，我知道你们今天来，不是你们自己的意思。是太子爷派人去府里传的话，对不对？”
裴夫人和裴二二爷的头低得更深了。
“他想让你们来劝我，让我服软，让我去给他赔礼道歉。他以为，搬出‘娘家’，搬出‘亲情’，我就没办法了。”
大**轻轻笑了一声。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但那笑声里没有一点暖意。
“他想错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裴家，是我爹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北境三十万将士，认的是我爹的帅旗，不是他萧家的龙椅。我姓裴，我身上流着裴家的血。我可以为了裴家的荣耀去死，但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的面子，去受一点委屈。”
她转过身，看着已经吓傻了的母亲和叔叔。
“回去告诉太子爷。想让我低头，就让他的本事，高过我爹的战功。否则，免谈。”
“还有，”她看着裴二爷，一字一顿地说，“二叔，从今天起，你再敢动我娘的嫁妆一分一毫，我就把你那点破事，整理成册，送到御史台去。我倒要看看，户部侍郎的儿子，敢不敢告你一个‘与民争女’。”
裴二爷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送走他们俩的时候，裴二爷是被下人架出去的，腿都走不动道了。裴夫人看着大**，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絮儿，你……你好自为之。”
大**什么也没说，只是福了福身。
等人都走了，我问她：“大**，你这么做，不怕夫人和二爷他们……”
“他们？”大**打断我，“我爹在北境，一年有三百天是睡在军帐里的。他拿命换来的家业，不是让这些蠢货在京城里败光的。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明天他们就能为了太子爷的一句空头许诺，把整个裴家都卖了。”
她拿起账本，继续看了起来。
“陆时，这个家，光靠我爹一个人在外面撑着，是不够的。”
那一刻，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忽然觉得，那上面扛着的，可能比裴大将军的还要重。
东宫的日子，在太子妃这种“六亲不认”的风格下，诡异地平静了一段时间。
李侧妃安分了，每天请安问好，比谁都勤快。太子爷也不怎么来了，估计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比他还像爷的太子妃。
下面的人都是人精，一看风向不对，也都收敛了许多。东宫内务府的账本，都做得比以前干净了不少。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平静了不到一个月，出事了。
出事的是太子爷最看重的一个谋士，叫孙远。这个孙远，据说很有才学，太子爷对他言听计从。
那天下午，孙远在东宫的书房里，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太医赶来一看，说是中毒了。
毒，是在孙远喝的茶里发现的。
而那壶茶，是大**宫里的侍女，一个叫小翠的姑娘，按时辰送过去的。
事情一出来，整个东宫都炸了。
太子爷雷霆震怒，当场就把小翠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小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那个，没几下就“招”了。
说是太子妃嫉妒孙远得宠，怕他影响了裴家在朝中的地位，所以指使她下毒，要害死孙远。
人证物证俱在。
太子爷直接带人包围了大**的宫殿，气势汹汹地要来“捉拿元凶”。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大**正在午睡。我冲进去，把事情一说，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翻了个身。
“知道了。”
“大**！人都打到门口了！”我急得快上火了。
“急什么。”她闭着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让他等着。我还没睡醒。”
我：“……”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人。
我们就这么让太子爷和他的卫队，在外面站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大**睡饱了，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起床，梳洗，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