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坠下二十三楼的瞬间,才明白过来的。
贺沉舟从来没有爱过我。
冰冷的风灌进耳膜,身体急速下坠,我却出奇的清醒。订婚宴上那杯香槟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带着不该有的苦涩。
我看见楼上宴会厅的落地窗里,贺沉舟搂着白艳秋,两个人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
然后是"砰"的一声。
我的身体重重砸在酒店后花园的石板路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浸透了我今晚特意定制的香槟色晚礼服。
很疼。
疼到我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我努力想要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视线在逐渐模糊,耳边传来酒店保安慌乱的喊声。
"有人坠楼了!"
"快叫救护车!"
"天哪,是江家的大**!"
江家大**。
这个身份曾经让我引以为傲,如今却成了我最大的讽刺。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抽离,就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扯出来。下一秒,我发现自己飘在了半空中,低头就能看见躺在血泊里的自己。
那张脸惨白得吓人,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死了。
在自己的订婚宴上,死了。
楼上的宴会厅里传来一阵骚动,宾客们开始往外涌。我看见我妈江婉清踩着高跟鞋冲出来,她看见地上的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晚星!晚星!"
她跪在我身边,颤抖着想要抱起我,却被保安拦住了。
"江女士,您不能动,救护车马上就到!"
我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脸上,她哭得撕心裂肺,完全没了平日里**董事长夫人的优雅从容。
"晚星,妈求你,你睁开眼看看妈……"
我想告诉她,妈,我在这里。
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群里,贺沉舟终于出现了。他穿着今晚特意定制的藏青色西装,领口的钻石领针在灯光下闪着光。那是我送给他的订婚礼物。
他站在人群边缘,脸色苍白地看着地上的我。
我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在说些什么,但声音被周围的嘈杂声盖住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却被白艳秋拉住了。
白艳秋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长裙,脸上还带着泪痕,整个人看起来柔弱又无辜。她拉着贺沉舟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贺沉舟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上前。
我的未婚夫,在我坠楼身亡的现场,被他的白月光拦住了,然后他就真的停下了。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医护人员冲了过来。他们检查了我的伤势,然后我听见其中一个医生对护士说:"没有生命体征了,准备送太平间。"
太平间。
我才二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去太平间了。
我妈哭得晕了过去,我爸江承远匆匆赶来,他看见我的尸体,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爸今年五十二岁,是个典型的商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但这一刻,他的眼眶红了。
"晚星是怎么掉下去的?"我爸的声音很哑,"订婚宴上好好的,她怎么会去天台?"
没人回答他。
宾客们窃窃私语,有人说我可能是喝醉了,有人说我情绪不稳定,还有人说我和贺沉舟吵架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被设计的。
那杯香槟有问题。
我记得很清楚,订婚宴进行到一半,白艳秋突然端着一杯香槟走到我面前。她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很柔和。
"晚星,恭喜你和沉舟订婚,我敬你一杯。"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白艳秋是贺沉舟的初恋,两个人分手五年后,她突然回国出现在我的订婚宴上。贺沉舟说是他邀请的,说要给过去一个体面的告别。
我信了。
现在想来,我真是蠢得可以。
我接过那杯香槟,和她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香槟入口的瞬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味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不到五分钟,我就开始头晕目眩,全身发热,意识也开始模糊。我想找贺沉舟,却看见他正和白艳秋站在落地窗边说话。
他们站得很近,白艳秋的头几乎靠在贺沉舟的肩膀上。
我踉跄着走过去,想问贺沉舟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没走到他们面前,就被人拦住了。
是白艳秋的助理,一个叫小洁的女生。
"江**,您需要休息一下吗?您脸色很不好。"
她的声音很关切,但我看见她眼底闪过的冷笑。
我推开她,继续往前走。宴会厅里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而遥远。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然后有人扶住了我。
"江**,我带您去休息室。"
是酒店的服务生。
我记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把我带到了电梯里。电梯一路向上,我想问他要带我去哪里,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电梯停在了二十三楼。
那是酒店的观景天台。
服务生把我扶出电梯,然后松开了手。我踉跄着往前走,冷风吹在脸上,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看见天台的栏杆,看见远处的城市灯火。然后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看见白艳秋站在天台门口。
她的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但那双眼睛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江晚星,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沉舟从来没有爱过你,他爱的一直都是我。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方便的工具而已。"
我想反驳,想质问她,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都僵硬了。
白艳秋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肩上轻轻一推。
就是那么轻轻的一推,我失去了平衡,身体往后倒去。我想抓住栏杆,手指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然后,我就掉了下去。
在坠落的那一刻,我看见白艳秋站在栏杆边,她依然笑着,笑得那么灿烂。
现在,我的尸体被抬上了担架,盖上了白布。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宾客们开始散去,订婚宴不欢而散。
贺沉舟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像鬼。白艳秋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沉舟,我们该走了。"
贺沉舟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复杂。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离开了。
我的未婚夫,和杀死我的凶手,就这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