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劫起庸医案大靖朝,天启三年,江南苏州府。暮春的细雨如丝,黏在青石板路上,
洇开一片深灰。书生柳墨撑着油纸伞,鞋尖沾了泥点,急匆匆地站在“回春堂”药铺前。
门板上那幅“悬壶济世”的旧匾被雨水打湿,墨迹晕染,反倒透着几分讽刺。
他望着药铺半掩的门,喉结滚动,指尖攥得发白——三天前,他那素来康健的娘子苏婉,
不过偶感风寒,晨起咳嗽了几声,请来府城有名的“赛华佗”王仁甫瞧病。谁知三副药下去,
风寒没好,苏婉反倒发起高热,夜里胡话不断,如今已是气息奄奄,连水都难以下咽。
柳墨揣着最后几两碎银,那是他典当唯一一件祖传玉佩换来的,
再次踏入这弥漫着药草与霉味的药铺。药香本是安神之物,此刻却让他心头发紧,
心跳如擂鼓。“王大夫,我家娘子她……她又烧得厉害了,您再去瞧瞧吧!”他声音发颤,
带着哀求。药铺内,王仁甫正跷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品着龙井,桌案上摆着一碟精致的糕点,
与这简陋的药铺格格不入。见柳墨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哦,
柳书生啊,令夫人的病,是天命,非人力可违啊。”“天命?”柳墨如遭雷击,上前一步,
胸口剧烈起伏,“前日您还拍着胸脯说,只是小恙,三副药便可痊愈,收了我五两银子!
如今怎么就成了天命?”王仁甫终于放下茶杯,脸上堆起虚伪的笑,
眼角的肥肉挤在一起:“柳书生有所不知,令夫人这病,表面是风寒,
实则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贫道这药,只能治人身病,治不了心病,更驱不了邪祟啊。
”他话锋一转,搓了搓手指,露出贪婪的神色,“不过嘛,贫道认识一位终南山来的道长,
专擅驱邪捉妖,只是这酬劳……”柳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心头一阵冰凉,如坠冰窖。
他看着王仁甫油光满面的脸,再想到家中病榻上日渐枯槁的苏婉——她往日里最爱笑,
眉眼弯弯,此刻却面色灰败,嘴唇干裂,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猛地一拍桌案:“庸医!你这是草菅人命!五两银子我可以再凑,但我娘子若有三长两短,
我定要去府衙告你!”“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王仁甫拍案而起,指着柳墨的鼻子怒斥,
“我王仁甫在苏州府行医三十年,多少达官贵人请我看病,轮得到你一个穷书生质疑?
不爱治就滚!别耽误贫道做生意!”两人推搡间,药铺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雨丝顺着门缝飘进来,裹挟着一缕清润的檀香,瞬间驱散了药铺内的霉味与戾气。
走进来一位美妇,身着月白襦裙,外罩烟青褙子,裙摆上绣着几株淡雅的兰草,
被雨水打湿些许,却更显清雅。她约莫三十年纪,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几分出尘的淡然,
唯有那双眸子,清亮如溪,仿佛能看透人心深处的善恶。发髻上只簪着一支素银步摇,
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不施粉黛,却难掩风华。“好浓的戾气。”美妇轻启朱唇,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王大夫,你这药铺本该是救死扶伤之地,如今却成了是非地,
不怕折损了自身福报吗?”王仁甫见了美妇,脸色瞬间变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堆起谄媚的笑:“原来是清妙师太……不,是苏夫人。您怎么有空来贫道这小地方?快请坐,
快请坐!”柳墨一愣,师太?夫人?这美妇竟是带发修行的居士?他打量着苏清妙,
见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质出尘,不似凡人,心中的焦躁竟莫名平复了几分。
苏清妙瞥了柳墨一眼,目光落在他焦急的面容和湿透的衣袖上,
又飘向药铺后院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药渣腐烂的酸臭味,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黑气。
“听闻王大夫近日治死了人,特来看看。”王仁甫额头渗出冷汗,
连忙摆手:“苏夫人说笑了,是那妇人命薄,与贫道无关啊。”“命薄?
”苏清妙缓步走到药柜前,指尖拂过一排药罐,罐身的标签有些模糊,
“当归、熟地、柴胡……都是寻常补气血、疏经络的药材,可这几味放在一起,
却是大寒之剂,寻常风寒之人服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拿起药柜角落一包尚未丢弃的药渣,放在鼻尖轻嗅,眉头微蹙,“更可笑的是,
这里面竟掺了微量的‘断魂草’,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耗损人元气,让人缠绵病榻,
日渐衰弱。王大夫,你这是治病,还是害人?”断魂草!柳墨只觉天旋地转,
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后的桌案才稳住身形。他想起苏婉服下药后,夜里总说浑身发冷,
盖三床被子都不管用,原来是这恶徒在药里掺了毒物!王仁甫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苏夫人饶命!是小人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糊涂?
”苏清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行医三十年,岂会不知药性相克?
你是故意用大寒之剂耗损她元气,又以断魂草缠她生机,好让她家人不断上门求你,
你便可坐地起价,榨干他们的钱财。更甚者,你怕是在修炼旁门左道,以活人的病气为引,
炼制邪物,助你增进修为吧?”最后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在王仁甫耳边,他浑身一颤,抬起头,
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柳墨这才明白,
自己的娘子竟被这恶徒当成了敛财的工具,甚至是修炼邪术的“鼎炉”!
他猛地拔出腰间防身的短剑,剑身颤抖,指着王仁甫:“我杀了你这畜生!”“且慢。
”苏清妙抬手拦住他,指尖的檀香轻轻拂过柳墨的手臂,让他躁动的心绪瞬间平复,
“杀了他,难解令夫人之厄,反污了你的福报。佛家讲‘众生皆有佛性’,即便恶人,
也需让他明晓因果,承受自己种下的恶果,而非以暴制暴。”“福报?”柳墨满眼血丝,
声音沙哑,“我娘子都快死了,我全家积蓄都被他骗光了,还要谈什么福报?
这福报到底是什么,为何恶人作恶能逍遥快活,善人却要遭此横祸?”苏清妙望着他,
眸中似有流光转动,带着悲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福报并非虚无缥缈之物,而是人前世今生所作所为的累积。王仁甫今日作恶,看似得利,
实则在不断消耗自身福报,待到福报耗尽,便是恶报降临之时。而令夫人的劫难,是果,
也是因。若想救她,需先明因,再种善因,方能积累福报,化解厄难。”王仁甫趁两人说话,
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上面画着诡异的符文,沾染着暗红色的痕迹。他猛地起身,
将黄符往苏清妙身上贴去:“臭尼姑,多管闲事!给我去死!”苏清妙侧身避过,素手一扬,
一道淡淡的白光闪过,黄符瞬间化为灰烬。那白光中带着纯净的檀香,落在王仁甫身上,
他惨叫一声,仿佛被烈火灼烧,身上冒出缕缕黑烟,脸色愈发灰败。“雕虫小技。
”苏清妙语气平淡,“你这邪术,以害人之法修炼,每进一步,便多一分罪孽,耗一分福报。
今日,便让你尝尝‘恶果’的滋味。”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通体莹白,
上面刻着“菩提”二字,往空中一抛。铜钱滴溜溜转着,竟在半空中悬停,
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金光落下,将王仁甫笼罩其中。王仁甫发出凄厉的惨叫,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瞬间花白,脸上布满皱纹,
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他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一点点消散,最终瘫倒在地,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
“他……他怎么了?”柳墨看得目瞪口呆。“他的邪功已破,福报耗尽,余下的日子,
会在病痛与贫困中度过,这便是他作恶的报应。”苏清妙收回铜钱,檀香依旧温润,
“官府自会来处置他,不必脏了你的手。令夫人身上的余毒,需贫道亲自去清理。带路吧。
”柳墨回过神,连忙拱手,声音带着感激与恭敬:“多谢苏夫人!请随我来!
”第二章佛道医儒源柳墨的家在苏州府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白墙黑瓦,院内种着一株海棠,
此刻花瓣被雨水打落,铺了一地残红。只是此刻庭院中愁云惨淡,
丫鬟绿萼正守在卧房外抹眼泪,见柳墨回来,又看到他身后的苏清妙,惊喜交加:“公子!
您可算请来人了!夫人她……她刚才又晕过去了!”苏清妙快步走进卧房,
只见床上的苏婉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那是断魂草的毒素与王仁甫邪术残留的戾气。
她取出那枚“菩提钱”,轻轻贴在苏婉的额头。铜钱散发出的金光缓缓渗入苏婉体内,
那些黑气仿佛遇到了克星,纷纷退散,顺着毛孔逸出体外,化作一缕缕青烟消失不见。
柳墨紧张地站在一旁,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苏婉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她体内的邪毒已清,只是元气大伤,需好生调养。
”苏清妙收回铜钱,转身对柳墨道,“贫道为她开一方‘养元汤’,
以黄芪、当归、枸杞、山药配伍,每日一剂,慢火熬煮,半月可愈。切记,
药材需用最纯正的,不可掺假,熬煮时心要静,不可急躁,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
”柳墨连忙点头记下,又问道:“苏夫人,您方才说我娘子的劫难是‘果’也是‘因’,
还说福报是前世今生所作所为的累积。这究竟是何意?晚辈愚钝,还请夫人详解。
”苏清妙在窗边的紫檀木椅上坐下,绿萼奉上清茶,她浅啜一口,茶香与檀香交织,
沁人心脾。“柳书生可知三教所言的‘福报’,其根本究竟是什么?”柳墨沉吟片刻,
道:“晚辈略有耳闻,佛家讲‘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可得福报;道家讲‘积善累德,
天道佑之’;儒家讲‘修身齐家,积善余庆’。想来福报便是行善积德所获的善果吧。
”“你说得不错,却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苏清妙道,“福报的根本,
在于‘心性’与‘行为’的统一。佛家言‘内行为功德,外行为福报’,便是这个道理。
内心持善念,明是非,守正道,这是‘内功’,是功德;外在行善事,助他人,守规矩,
这是‘外功’,是福报。功德与福报相辅相成,内心的功德是根,外在的福报是果,
根扎得深,果才能结得硕。”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一棵树,
内心的善念、慈悲、正直,便是树根,吸收天地正气;外在的行善、助人、修身,
便是树干枝叶,承接阳光雨露。根正苗红,树才能枝繁叶茂,抵御风雨;若内心邪恶,
即便一时行些善事,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究难以长久,甚至会结出恶果。
”柳墨似懂非懂:“那我娘子素来善良,邻里有难必伸援手,在家中孝顺公婆、体贴于我,
为何还会遭此劫难?她的福报何在?”“福报并非护身符,能让人一生无灾无难。
”苏清妙道,“人生在世,难免有因果牵绊。令夫人前世曾是一位善医,姓张名仲安,
医术高超,为人仁厚,救活过许多人,积累了深厚的功德与福报,是以今生本该顺遂安康。
可她前世行医时,曾有一桩未了的因果——她收了一个徒弟,便是方才的王仁甫。
”柳墨听得入了神,连绿萼也停下了擦拭桌椅的动作,凑在门口听着。“张仲安医术精湛,
却不擅识人。王仁甫天资尚可,却心术不正,贪图名利,嫉妒师父的名声。
张仲安将毕生医术倾囊相授,还时常资助他钱财,希望能感化他。可王仁甫非但不知感恩,
反而觉得师父挡了他的路。后来,张仲安遇到一位修道之人,号‘玄机子’,两人一见如故,
常常一起探讨医理与道法,玄机子还将一些强身健体、净化心神的道家法门传授给张仲安,
希望他能延年益寿,救治更多病人。”苏清妙的目光变得悠远,
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景象:“王仁甫得知后,心生贪念,不仅想得到张仲安的医术,
还想夺取玄机子的道法秘籍。他设计陷害张仲安,污蔑他用假药害人,
又暗中对玄机子下了毒。张仲安为了自证清白,耗尽心力研制解药,
救治被他‘毒害’的病人,最终积劳成疾,加上王仁甫暗中下手,含恨而终。
玄机子也因中毒太深,不久后便羽化了。”“那张神医……”柳墨心头一紧。
“张仲安便是令夫人的前世。”苏清妙道,“她前世虽行善无数,积累了福报,
却因识人不清,未能及时惩戒恶人,让王仁甫逍遥法外,这便是她的‘因’。
今生王仁甫再次害她,便是这桩因果的‘果’。唯有了结这段因果,她的福报才能完全显现,
此后方能顺遂无忧。”柳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苏夫人您……”“贫道便是玄机子的传人。”苏清妙道,“玄机子羽化前,曾嘱托我,
日后若遇到张仲安的转世,定要助她了结这段因果,也让王仁甫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此次入世,一是为了践行师命,二是为了点化世人,
让更多人明白福报的真谛——并非单纯行善便可,更要明辨是非,坚守本心,内外兼修,
方能积累真正的福报。”她看着柳墨,又道:“柳书生,你并非外人。
你前世曾是张仲安的书童,名为‘墨儿’,对张仲安忠心耿耿,常常帮他整理医案,
照顾病人,也略懂一些医理。你因不忍看到师父蒙冤,四处奔走鸣冤,却被王仁甫派人追杀,
不幸身亡。你与令夫人的缘分,便是那时结下的。今生你能与她结为夫妻,
便是前世善缘的延续。”柳墨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青灯之下,师父伏案书写医案,他在一旁研墨;药圃之中,
师父教导他辨识药材,叮嘱他“医者仁心,不可有半分私心”;还有那阴暗的小巷,
追杀他的黑衣人,以及他临死前对师父的牵挂……他看着床上脸色渐好的苏婉,
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感激,还有一种跨越生死的羁绊。“多谢苏夫人点化!
晚辈明白了!只是晚辈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帮助娘子了结因果,也不知该如何积累福报,
还请夫人指点。”“积累福报,并非难事,也无需刻意为之。”苏清妙道,
“儒家讲‘修身齐家’,你身为书生,当以‘仁义礼智信’为准则,端正品行,孝敬父母,
善待妻子,这便是修身;勤于读书,增长学识,日后若能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
便是齐家治国之始,皆是福报。”“道家讲‘清净无为’,‘顺其自然’,并非什么都不做,
而是不妄为,不贪求,保持内心的平静与纯净。待人接物,顺应本心,不强迫,不执着,
如此便能减少烦恼,净化心神,这便是功德,功德深厚,福报自会而来。
”“佛家讲‘慈悲喜舍’,慈悲是心怀善念,怜悯众生;喜是随喜他人之善,
不生嫉妒;舍是舍得给予,不贪求回报。日常之中,一句善言安慰他人,一次伸手帮助弱者,
甚至只是不践踏草木,不伤害生灵,都是在积累福报。”她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递给柳墨:“这是玄机子与张仲安共同整理的‘三教合参’,上面既有医理,
也有佛道儒三家关于修身积福的言论,你可与令夫人一同研习。记住,福报的积累,
在于‘恒’与‘诚’,一时行善易,一生行善难;表面行善易,真心行善难。
唯有发自内心的善,持之以恒的行,才能积累真正的福报,抵御世间的厄难。
”柳墨双手接过小册子,封面已经磨损,上面的“三教合参”四字苍劲有力,
他能感受到纸张上残留的淡淡的檀香与药香,仿佛还能触摸到前世师父与玄机子的温度。
“多谢苏夫人!晚辈定当谨记教诲,与娘子一同修身积福,传承师父的医道与善心。
”苏清妙起身,道:“贫道还有事,需前往城外的‘无尘寺’一趟。令夫人的病,
你按方子调养便是。若有难处,可持此菩提钱前往无尘寺找智空大师,他会助你。
”她将那枚菩提钱递给柳墨,“此钱沾染了佛道之气,能净化邪祟,守护心神,
也可作为你我日后相见的信物。”柳墨接过菩提钱,入手温润,一股清润的檀香从指尖传来,
让他心神宁静。“多谢苏夫人!您何时再来?”“有缘自会相见。”苏清妙走到门口,
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柳书生,切记,福报并非上天赐予,而是自己修来的。
内心的功德是根本,外在的行为是枝叶,内外兼修,方能福报绵长。若只重外在行善,
内心却充满贪念、嫉妒、怨恨,那便是‘伪善’,不仅不能积累福报,
反而会因心口不一而耗损自身功德。”说完,她便飘然而去,雨丝落在她身上,
却未沾湿衣袂,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檀香,在庭院中久久不散。柳墨握着菩提钱,
看着苏清妙远去的背影,心中豁然开朗。他走到卧房,坐在苏婉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苏婉的手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有了一丝暖意。他看着妻子苍白却恬静的面容,
轻声道:“婉娘,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你,与你一同修身积福,了结前世的因果。
”第三章无尘寺论福苏清妙离开柳家后,并未直接前往无尘寺,
而是先去了苏州府的贫民窟。雨还未停,泥泞的道路难行,贫民窟的房屋破旧不堪,
许多人家连门窗都没有,只能用破布遮挡。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药味,
让人鼻头发酸。她一路走来,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孩童在雨中嬉戏,
脸上沾满了泥污;一位老妇人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床边的孙子正低声啜泣;还有一位瘸腿的男子,拄着拐杖,艰难地在雨中乞讨,
碗中只有几枚零散的铜钱。苏清妙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些碎银,
分给乞讨的男子和哭泣的孩童,又走到老妇人身前,取出菩提钱,轻轻放在她的额头。
檀香缓缓渗入,老妇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老妇人的孙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苏清妙扶起他,轻声道:“不必谢我,
要谢便谢你祖母一生行善积德,才有今日的福报。她只是年老体衰,气血不足,
你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一剂,她的身体便会好转。”她写下一个简单的方子,递给孩童,
“记住,做人要心存善念,多行善事,福报自会眷顾。”孩童接过方子,重重地点头,
眼中满是感激。苏清妙继续前行,一路上,她为生病的人诊治,为贫困的人施药,
用自身的檀香净化他们身上的戾气与病痛。她不求回报,只是默默行善,因为她知道,
这便是积累功德与福报的过程——内心的慈悲是功德,外在的救助是福报,两者相生相伴,
缺一不可。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苏清妙来到无尘寺前,寺庙的山门古朴庄重,门楣上“无尘寺”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透着一股宁静祥和之气。寺内传来阵阵梵音,与山间的清风交织,让人心灵沉静。
“清妙施主,别来无恙。”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清妙转过身,
只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双手合十,静静地站在那里。他面容清癯,颧骨微高,
眼神却极为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便是无尘寺的方丈,智空大师。“智空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