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不是自杀,也并非他杀,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
献祭品是我自己,还有那个生下我的男人,以及他后来组成的那个“家”。厨房里,
老旧煤气罐的阀门被我拧到了底,“嘶嘶”的泄露声像是死神哼唱的摇篮曲。
我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听着客厅里,我那刚回家的父亲,正和我的继母,
以及她那个躺在沙发上的姘头,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怎么用这场“捉奸在床”的戏码,
敲诈勒索最大一笔钱。他们甚至没看一眼被扔在厨房、浑身是伤的我。我笑了,
血沫从嘴角涌出来。我从兜里,摸出了那个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
刻着“福”字的红漆打火机。爸,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游戏结束。
01时间倒回三个月前,我还是我们那个钢铁厂家属院里,人人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优异,安静懂事。我妈赵兰芝,是厂里的会计,漂亮又体面。我爸陈卫国,
是车间副主任,前途光明。在所有人眼里,我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直到那天,
我为了拿落在家里的数学竞赛准考证,提前从学校溜了回来。家里的门虚掩着,我刚想推门,
就听见里面传来我妈压抑又陌生的声音。“陈卫国,你到底要跟那个狐狸精鬼混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爸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瞎嚷嚷什么!什么狐狸精,
那是我们厂新来的技术员,刘媚!”“技术员?技术员能跟你滚到床上去?
”我妈的声音尖利起来,“整个家属院都快传遍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浑身冰冷,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个叫“刘媚”的女人我见过,烫着时髦的**浪,人如其名,
眼睛像会勾人。“你别血口喷人!”我爸的语气软了下来,“兰芝,你听我解释,
我跟她就是……就是同事关系。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和念念。”“念念,念念!
你还知道有个女儿!”我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要是还顾着这个家,就跟她断了!
”屋里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们已经和解。然后,我听到了我爸的一声叹息:“兰芝,
你知道的,刘媚她……她哥是总厂设备科的。下个月厂里评先进,提主任,
我……”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所谓的“前途光明”,
是要靠出卖婚姻和家庭换来的。我没有进去,悄悄地离开了。那天下午,
我数学竞赛的卷子一片空白。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我爸的行踪。我省下早饭钱,
买了十几盘空白磁带和一个小巧的录音机。我把他晚归的时间,他和刘媚偷偷见面的地点,
甚至是他衣服上不属于我妈的香水味,都一一记录下来。录音笔里,
充满了不堪入耳的调情和肮脏的交易。每一次按下播放键,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可我告诉自己,要忍。我要为我妈拿到最有利的证据,让这个背叛者,
一无所有地滚出我们的生活。两个月后,我把厚厚一叠资料和十几盘录音带,
放在了我妈面前。我以为她会愤怒,会崩溃,会抱着我痛哭。但她没有。
她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那些东西,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后,她摸了摸我的头,
说:“念念,妈知道了。妈会处理好。”我相信了她。一周后,我妈向我爸提出了离婚。
法庭上,我作为关键证人出庭。当那些露骨的录音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响起时,
我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要活吞了我。我挺直了背脊,
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妈,为了这个家。然而,
当法官询问财产分割和抚养权问题时,我妈却突然开口了。她站起来,对着法官,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说:“我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爸更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我妈没看他,她的目光转向我,然后,
她轻轻地说出了那句将我打入地狱的话:“孩子,我也不要。”02我被判给了我爸。
我妈净身出户,走得干干净净,仿佛我只是她摆脱一段失败婚姻时,顺手丢掉的垃圾。
她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我爸带着我搬出了原来的家属楼,住进了一个更破旧的筒子楼。
不到一个月,那个叫刘媚的女人就登堂入室,成了我的继母。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
我的噩梦就开始了。“哟,这就是那个在法庭上给你爸捅刀子的好女儿啊?
”刘媚捏着我的下巴,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长得倒是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心肠怎么那么毒呢?”我爸就站在旁边,闷声抽着烟,
一言不发。他不敢得罪这个能给他带来“前途”的女人。从那天起,
这个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成了我的。洗衣、做饭、拖地,稍有不慎,迎来的就是刘媚的打骂。
她很会打人,专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胳膊上、后背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赔钱货!
跟你那个妈一样,都是贱骨头!”她一边踹我,一边骂。
我爸偶尔会象征性地劝一句:“行了,她还是个孩子。
”刘媚立刻就把矛头指向他:“陈卫国你心疼了?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在法庭上害你的?
要不是我,你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这个主任也别想当了!”我爸立刻就没了声音。
他升了车间主任,买了崭新的摩托车,每天穿着刘媚给他买的的确良衬衫,容光焕发。而我,
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每天的午饭只有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在学校里也独来独往。老师找我爸谈话,说我成绩下降得厉害,人也瘦得脱了相。
我爸当着老师的面,满口答应会好好关心我。可一回到家,
他就把成绩单摔在我脸上:“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考这么点分,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刘媚在一旁煽风点火:“她就是恨我们呢!我看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那天晚上,
他们罚我没饭吃,让我跪在搓衣板上反省。膝盖的剧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看着窗外别家透出的温暖灯光和饭菜香气,第一次开始怀疑,我搜集证据逼我爸净身出户,
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那么做,我妈是不是就不会抛弃我?这个念头,
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有一次,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半夜偷偷去厨房找吃的,
被起夜的刘媚抓了个正着。她二话不说,抓着我的头发就把我往墙上撞,
嘴里还骂骂咧咧:“好啊你个小偷!敢偷家里的东西吃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爸被吵醒了,走过来,看到我额头上流下的血,皱了皱眉。我以为他会阻止。
可他只是对刘媚说:“行了,别闹了,明天还要上班。让她滚回屋去。”然后,
他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我不再奢求父爱,不再幻想母爱。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熬到十八岁,考上大学,
离开这个地狱。为了这个目标,我忍受着一切。我把所有的委屈和仇恨,
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用一本日记,记录下他们对我所有的暴行。刘媚有个习惯,
她骂人或者得意的时候,总喜欢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这个声音,
成了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噩梦。03我的隐忍,并没有换来安宁,反而让他们的虐待变本加厉。
十八岁生日的前两天,我爸因为厂里有紧急任务,要去外地出差三天。他走的时候,
刘媚表现得依依不舍,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好几口,嗲声嗲气地说:“卫国,你早点回来,
人家会想你的。”我爸一走,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阴冷得让我不寒而栗。“小**,过来给我捶捶腿。”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一边嗑瓜子,一边使唤我。我默默地走过去,跪在她脚边,机械地捶着她的小腿。“用力点!
没吃饭啊!”她一脚踹在我肩膀上,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天晚上,
她故意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却当着我的面,把整盘肉都倒进了垃圾桶。“想吃吗?
”她指着垃圾桶,笑得一脸得意,“狗才有得吃,你没有。”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第二天,
也就是我爸出差的第二天,刘媚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了门。我以为能换来一天的清净,
心里竟然有一丝庆幸。我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书桌前,开始复习功课。然而,
下午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刘媚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那个男人我认识,
是总厂厂长的儿子,王彪。一个游手好闲、臭名昭著的混混。“哟,媚儿,
这就是你那个拖油瓶啊?”王彪一进门,就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刘媚娇笑着倒在他怀里:“彪哥,你别管她,一个赔钱货而已。我们办我们的正事。”说着,
她就搂着王彪的脖子,两个人笑着闹着进了卧室,然后反锁了房门。我浑身僵硬,
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客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和烟味。很快,
卧室里就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卧室的门开了,王彪赤着上身走了出来,看到我还坐在那里,他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了一个下流的笑容。“小丫头片子还挺能坐得住啊?”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吓得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他舔了舔嘴唇,
“你继母都伺候过我了,你这个当女儿的,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他说着,
就朝我扑了过来。我尖叫着反抗,抓起桌上的台灯就朝他头上砸去。“臭娘们!还敢动手!
”王彪被我砸中了额头,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彻底被激怒了,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
然后就像一头野兽一样,对我拳打脚踢。刘媚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看到这副情景,
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上来帮腔。“打!给老娘往死里打!这个小**早就该教训了!
”我的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只记得刘媚那“咔咔”作响的指节声,和王彪粗重的喘息声。
最后,我被他们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进了厨房,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省得看着心烦!”这是我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04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我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厨房地板上,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传来钻心的痛。我挣扎着想爬起来,
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我完了。这个念头,让我瞬间坠入冰窖。
他们想让我死在这里。绝望之中,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个煤气罐上。
那是我们这个老式筒子楼的标配,没有天然气管道,家家户户都用这种东西。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滋生。死?可以。但要死,我也要拉上他们一起!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像虫子一样,朝着煤气罐的方向蠕动。每移动一寸,
都像是被凌迟。地上的血,在我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终于,我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阀门。
我用牙齿咬着,拼命地转动。“嘶——”煤气泄露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股独特的、甜腻中带着危险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我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BP机。
是我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我爸出差前,
我偷偷记下了他这次联系工作用的呼机号码。我爬到厨房门口,侧耳倾听。客厅里,
刘媚和王彪正在小声争执着什么。“……他妈的,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是王彪的声音。“死就死了!一个赔钱货,谁会在意?”刘媚的声音又狠又毒,“倒是你,
彪哥,你头上的伤,可不能白流血。等陈卫国回来,我们正好……”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