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桥下的红灯笼精选章节

小说:七道桥下的红灯笼 作者:北方小咬 更新时间:2025-12-23

引子七道桥其实只有三道桥洞。老人们说,早年真有七道,后来河道改了,填了四道,

这名儿却留了下来。桥是座老石桥,石头缝里都长了草。桥底下,黑黢黢的,水流到那儿,

声音都变了,呜噜呜噜的,像含着一口浓痰。平时,没人往桥底下钻,那地方背阴,

夏天都往外冒凉气。不知道从哪天起,桥洞子最中间那个,底下悬了个东西。是个红灯笼。

旧得发暗的那种红,像是干了的血。没见谁去挂,它就那么突然出现了。白天看,

就是个破灯笼。可一到晚上,它自己就亮了。里头的光,不是烛火那种跳动的暖黄,

是那种昏昏沉沉、半明不暗的、带着点绿意的光。风一吹,那灯笼就在桥洞底下,

慢悠悠地转。桥下的水声,呜噜呜噜,伴着那点诡秘的光,看得人心里头发毛。

---1李老四把三轮车停在桥头,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落在干巴巴的土路上,砸出个小坑。

“妈的,又堵了。”他嘟囔一句,伸长脖子往前看。前头歪歪扭扭排着长队。

都是要过七道桥的车。桥窄,就够一辆车勉强过去。

这会儿不知道哪个孙子把车开桥墩子上了,堵得严严实实。太阳落山了,

西边天上还剩点橘红色的边儿。风刮起来,带着河水的腥气,往人领口里钻。

旁边一辆面包车,司机探出头,“四哥,咋回事啊?”李老四摸出烟,点上,猛吸一口。

“谁知道!这破桥,早晚得塌!”他眯着眼,看向那座黑乎乎的石桥。桥洞子深得很,

像几张吃人的大嘴。最中间那个桥洞,底下好像有个红点。他眨巴眨巴眼,仔细看。

是个灯笼。红灯笼。“咦?啥时候挂上这玩意儿了?”他嘀咕。面包车司机也顺着看过去,

“哦,那个啊,有几天了。邪门得很,自己会亮。”“自己亮?”“啊,天一黑就亮。

也不知道谁搞的鬼。”正说着,前面车队动了一下。李老四赶紧发动三轮。慢吞吞往前挪。

快到桥头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红灯笼。天色暗得快,桥洞里已经黑透了。

就那一个红点,孤零零地悬着。光真是自己亮的,昏黄昏黄,罩着一层说不清的雾气。

灯笼穗子耷拉着,随着风,一摆,一摆。李老四心里咯噔一下。那光,看着不舒服。

像一只没睡醒的怪眼睛,半睁不睁地瞅着你。他三轮车突突突,开上了桥面。桥面不平,

颠得厉害。经过那个挂着灯笼的桥洞正上方时,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明明没风,

脖子后面的汗毛却立起来了。他不敢往下看,加大油门,赶紧冲了过去。过了桥,就是下坡。

他回头瞅了一眼。红灯笼还在那儿,越来越小,但那点昏光,却好像粘在了眼球上。

“**晦气。”他骂了一句,专心开车。他是收破烂的,

今天从邻村收了一车旧纸板、废铁,准备拉回镇上。路两边是荒地,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

黑压压的。车灯的光柱劈开黑暗,也只能照见前面一小块地方。开了大概十来分钟,

李老四觉得不对劲。三轮车好像变沉了。油门还是那个油门,声音也正常,就是速度上不去。

像是后面有东西在拽着。他低头看看仪表盘,没问题啊。“见鬼了。”他嘟囔着,

拍了拍方向盘。又开了一会儿,那股拽着的感觉更明显了。车子甚至有点往一边偏。

他停下车,拿起手电,跳了下来。“妈的,是不是胎瘪了?”他绕到车后,用手电照轮胎。

轮胎好好的,气足足的。他又照照车斗里的废品。纸板捆得结实实,废铁也堆得整齐,

没什么异常。他用手电往车底下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只有车架子和影子。他松了口气,

准备转身上车。手电光无意中扫过车斗最里面,那一堆废铁和旧电线的缝隙里。

好像……有个东西。他凑近了些,把手电光聚拢。那堆锈迹斑斑的废铁中间,卡着个玩意儿。

圆的,像个……线轴?上面好像还缠着东西。他伸手进去,扒拉了一下。是个小小的绣花鞋。

红色的,缎子面,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上面绣的花纹也糊满了泥。鞋尖上,缀着个小铃铛,

不过已经锈死了,不响。这破玩意儿啥时候收进来的?李老四皱起眉头。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今天收的都是大件,纸板、铁皮,谁家会卖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他捏着那只小鞋,

冰凉冰凉的。一阵风吹过,路边的芦苇哗啦啦响。他忽然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好像有人在他身后吹气。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黑暗,和那片哗哗作响的芦苇。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手里那只诡异的红绣花鞋。鞋很小,看样子是给小孩穿的,

可能还没满岁。谁家孩子丢的?不对,这鞋的样式,太老了。他奶奶那辈人好像才穿这种。

他心里有点发毛,想把鞋扔回废品堆里。可鬼使神差地,他捏着鞋,走到了路边,

用力把它扔进了那片芦苇荡。鞋子划了道弧线,消失在黑暗中。他回到车上,发动,继续走。

这下,车子轻快多了。那股被拽着的感觉消失了。李老四心里却更沉了。

他脑子里老是晃着那只红绣花鞋,还有桥底下那个自己会亮的红灯笼。这两样东西,

都是红的。旧了吧唧,透着邪气的红。他甩甩头,想把这些念头甩出去。都是自己吓自己。

一个破灯笼,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破鞋,能有个屁事。前面快到镇子了,

已经能看到零星的灯光。他稍微放松了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就在这时,他耳朵里,

好像听到极其细微的一声。“叮铃……”像是个小铃铛。他浑身一僵,猛地踩下刹车。

车子停稳,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只有风声,和三轮发动机怠速的突突声。幻听了?

肯定是刚才看那锈死的铃铛看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准备继续开车。

眼睛无意中扫了一眼副驾驶的座位。座位上,空空荡荡。

但他刚才扔出去的那只……红绣花鞋,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鞋尖对着他,

那个锈死的小铃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2王老四的废品收购站,

就在镇子西头。用铁丝网围了个大院子,里头堆着小山似的废纸、塑料瓶、破铜烂铁。

院角有个小砖房,就是他住的地方。今晚,砖房里的灯亮了一宿。李老四坐在炕沿上,

脚边扔着那只红绣花鞋。他盯着它,眼睛都熬红了。他试过把它再扔出去。

扔到院子最远的角落,扔进臭水沟,甚至想点火烧了它。可没用。每次他扔完,回到屋里,

一转身,那鞋就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炕沿下,或者桌子底下。端端正正,鞋尖永远朝着他。

像长了脚,自己会走回来。不,不是走。是……出现。他试过用铁锹把它砸烂。一铁锹下去,

鞋子瘪了,可等他抬起铁锹,鞋子又恢复了原样,连点灰尘都没沾。邪门。太邪门了。

天快亮的时候,李老四顶不住了。他找了个木盒子,把鞋子装进去,盖上盖子,

又找了根麻绳,一圈一圈捆得结实实。然后他抱着盒子,深一脚浅一脚出了门。

他去找孙瘸子。孙瘸子住在镇子最南头,靠着河堤。以前是个神汉,后来不让搞这些,

他就给人算算卦,看看风水,糊弄口饭吃。镇上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孙半仙,真假不知道,

但遇到这种解释不了的事儿,总有人去找他。孙瘸子刚起床,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漱口。

看见李老四抱着个盒子,眼窝深陷,脸色灰白地走过来,他吐掉嘴里的水。“咋了?撞客了?

”(撞客,方言,指撞邪)李老四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放,一**坐在旁边的石墩上,

呼哧呼哧喘气。“孙……孙半仙,你给看看,这……这啥玩意儿!”孙瘸子不紧不慢,

用毛巾擦擦嘴,瞥了一眼那捆得结结实实的盒子。“里头装的啥?

”“鞋……一只小孩穿的……红绣花鞋。”李老四声音发颤。孙瘸子动作顿了一下。

他放下毛巾,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棍,点了点盒子。“哪来的?”“就……昨晚,

从七道桥过来,在我收的废品里发现的。我扔了它,它……它自己又回来了!

”李老四把昨晚的事,结结巴巴说了一遍,包括那个自己会亮的红灯笼。

听到“七道桥”、“红灯笼”,孙瘸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

用拐棍敲了敲盒子。“打开。”李老四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解开了麻绳,掀开盒盖。

那只红绣花鞋安静地躺在里面。孙瘸子凑近了些,眯着眼看。他没用手碰,只是看。

看了好久。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上的风吹过,带着河水的湿气。

“唉……”孙瘸子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你惹上麻烦了,老四。”李老四心里一紧,

“啥……啥麻烦?”“这东西,”孙瘸子用拐棍指指那鞋,“是‘问路’的。”“问路?

问啥路?”“给鬼娃子问路。”孙瘸子声音压低了,“没满岁就夭折的孩子,怨气重,

入不了土,投不了胎。得找个替身,或者找条路。这鞋,就是它放出来的‘问路石’。

它盯上你了。”李老四腿都软了,“盯……盯上**啥?我就是一个收破烂的!

”“你从七道桥过,桥下那红灯笼,就是引这些东西的‘灯’。你身上阳气弱,

又拉着满车旧物,阴气重。它可不就跟着你上车了。”孙瘸子用拐棍在地上划拉着,

“这鞋回来了,说明它认准你了。甩不掉了。”“那……那咋办?”李老四都快哭出来了。

孙瘸子沉吟半晌,“办法……倒不是没有。你得知道它到底要啥。”“我咋知道它要啥?

”“问。”孙瘸子吐出个字。“问?问谁?问……问它?”李老四汗毛倒竖。孙瘸子点点头,

“今晚子时,你准备三样东西:一碗夹生饭,

饭上插三炷香;一件你贴身的旧衣服;再去桥头,折一根柳树枝。”“然后呢?”“然后,

你拿着这些东西,带着这鞋,回到七道桥头。把饭放下,香点燃,衣服铺在地上。

你用柳树枝,抽那只鞋。一边抽,一边问:‘哪来的回哪去,谁家的孩子谁领走!你要啥,

开口说!’”李老四脸白得像纸,“去……去桥头?还要抽它?”“不敢?

”孙瘸子斜眼看他。“我……”“不敢,就等着它晚上爬上你的炕吧。”孙瘸子冷冷地说。

李老四一哆嗦,想起昨晚那鞋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副驾驶的情景。他咬咬牙,“我……我去!

”他抱着盒子,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孙瘸子在后面又嘱咐了一句:“记住,不管听到啥,

看到啥,别回头!问完了,把柳树枝和衣服烧了,扭头就走!那碗饭别动,留在那儿!

”回到废品站,李老四一天都没出门。他按照孙瘸子说的,准备东西。夹生饭好弄,

旧衣服也有,柳树枝也好折。就是心里怕。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又熬到深夜。镇上静悄悄的,

狗都不叫了。快十一点的时候,李老四抱着那个木盒子,拎着一个布袋子,

里面装着香、饭、旧衣服,手里攥着一根新鲜的柳树枝,出了门。夜路漆黑。他打着手电,

光柱晃来晃去。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沙沙沙,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不敢回头,

只能加快脚步。七道桥,在黑夜里像一个趴伏的巨兽。远远地,

他就看到了那个桥洞底下的红灯笼。它亮着。那昏黄带绿的光,在浓重的黑暗里,格外扎眼。

它慢悠悠地转着,像个窥视的眼睛。越走近,桥下的水声越清晰。呜噜呜噜,

像有人在低声说话。走到桥头,离那个红灯笼所在的桥洞还有几十米远,李老四就停住了。

他两腿发软,实在不敢再往前了。就这儿吧。他放下东西,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把碗放稳,

把夹生饭倒进去,插上三炷香。打火机按了好几下才打着,点燃了香。青烟袅袅升起,

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着飘散。他又把自己的旧汗衫铺在香碗前面。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上刑场一样,颤抖着打开木盒子,拿出了那只红绣花鞋。鞋子冰凉刺骨。

他把鞋子放在旧衣服上。拿起柳树枝。他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鞋子抽了下去。

柳树枝带着破空声,抽在鞋面上。他嘶哑着嗓子,几乎是哭喊出来:“哪来的回哪去!

谁家的孩子谁领走!你要啥!开口说!”四周死寂。只有桥下的水声,呜噜呜噜。

香头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李老四等了一会儿,心脏怦怦直跳。

他慢慢睁开眼。那只红绣花鞋,还静静地躺在旧衣服上。柳树枝抽过的地方,

连个印子都没有。他犹豫着,是不是再抽一下,再问一遍。

就在这时——“嘻嘻……”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飘进他的耳朵。像是个小孩在笑。

声音尖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李老四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猛地抬头。

声音……好像是从桥洞底下,那个红灯笼的方向传来的。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红灯笼还在慢悠悠地转。在灯笼下方,那片被昏光隐约照到的水岸边,模模糊糊,

好像有个矮小的影子。非常矮小,像个……娃娃。它就站在那里,面朝着他。

李老四的呼吸停滞了。他想跑,可脚像钉在了地上。那个矮小的影子,动了。

它好像……朝他这边,挪了一小步。同时,那尖细的、恶意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清晰了一点。“嘻嘻……”李老四魂飞魄散。他想起孙瘸子的话——“别回头!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把手里的柳树枝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发疯一样地跑!

连那件旧衣服和香碗都顾不上了!他拼命跑,不敢回头,只觉得那“嘻嘻”的笑声,

像锥子一样扎在他后脑勺上,追着他。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看见镇子的灯火,

才敢稍微放慢脚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已经把衣服全浸透了。他回头望去,

七道桥早已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只有那个方向,天空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暗一些。

他哆嗦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家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它跟来了吗?

那个娃娃一样的影子,跟来了吗?他不敢想。回到废品站,他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

滑坐到地上。这一夜,他瞪着眼睛,直到天亮。那只红绣花鞋,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跟回来。

它留在了桥头。李老四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因为他知道,事情没完。他问了,

它也“开口”了。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它到底要什么?3李老四病了两天。说是病,

其实就是吓的。躺在炕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子里全是桥底下那个矮影子,

还有那“嘻嘻”的笑声。他婆娘骂他:“收个破烂也能收出癔症来!没出息的东西!

”李老四不还嘴,裹着被子,缩在炕角。那只鞋没跟回来,但他觉得,那东西没走。

它就在附近,盯着他。第三天下午,他勉强能下炕了。心里憋得慌,想出去透口气。

刚走到院子当间,隔壁开小卖部的王胖子扒着铁丝网喊他:“四哥!四哥!正找你呢!

”李老四心里一紧,“啥事?”“前两天,是不是有个女的去你那儿卖过旧书?穿蓝褂子,

挺瘦,看着脸生。”王胖子问。李老四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下午,

确实有个面生的女人来卖过一捆旧课本和杂志,没说话,递过东西,拿了钱就走。

他当时忙着整理废品,没太留意长相,就记得那蓝褂子洗得发白。“好像……有。咋了?

”“哎呀!就是她!”王胖子一拍大腿,“那是张寡妇!就河西边那个张家坳的!

前年男人死了,去年孩子也没了!可怜人!”李老四心里咯噔一下,“孩子……没了?

”“啊!没满岁的娃,说没就没了!病了还是咋的,不清楚。”王胖子压低了声音,

“怪就怪在,她那孩子没了没几天,她人也疯了!见人就问‘看见俺娃没?俺娃穿红鞋’。

”红鞋!李老四脑袋里“嗡”的一声。“你……你说啥?红鞋?”“啊!说是她娘家给做的,

一双小小的红绣花鞋,孩子没穿上就走了。她魔怔了,非说孩子穿着红鞋跑出去了,

见人就问。”王胖子撇撇嘴,“你说这人都疯了,还惦记着鞋……”李老四手脚冰凉。

他想起那只怎么扔也扔不掉的红绣花鞋。鞋很小,没满岁孩子穿的。对上了。

王胖子还在那絮叨:“……她家里人也管不住,她就整天在外面晃荡,

有时候还跑到咱们镇上来。前两天有人看见她在七道桥那边转悠呢……”七道桥!

李老四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转身就往屋里走,腿肚子直转筋。“哎,四哥,你咋了?

脸色这么难看?”王胖子在后面喊。李老四没理他,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直喘粗气。

是张寡妇的孩子!那没满岁就死了的鬼娃子!它的娘疯了,在找它。它自己,则通过那只鞋,

缠上了他李老四!它要干啥?它为啥缠着自己?孙瘸子说,这是“问路”的。

问路……问什么路?回家的路?还是……找替身的路?它那天晚上“嘻嘻”的笑声,

是啥意思?李老四越想越怕,浑身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出。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

四周都是黑水,那个穿着红绣花鞋的鬼娃子,就在黑水里看着他笑。不行,得去找孙瘸子!

这事儿没完!他拉开门,刚要往外冲,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他婆娘,

领着一个人站在门口。来人是个女人。瘦,很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褂子。

头发乱糟糟地挽着,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老四,

空洞洞的,没有焦点。李老四的呼吸一下子停了。是那个卖旧书的寡妇!张寡妇!

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李老四的婆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当家的,这人找你。

问她啥事也不说,就跟丢了魂似的。”张寡妇没看李老四的婆娘,

眼睛就死死钉在李老四脸上。她的嘴唇干裂,微微动着,发出极低的声音,像蚊子叫。

李老四凑近了些,才听清她反复念叨的话。

“……看见俺娃没……俺娃……穿红鞋……”李老四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你……你……”他指着张寡妇,舌头打结,

说不出句整话。张寡妇往前挪了一小步,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抓住李老四。

“你……你身上……有俺娃的味儿……”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胡说八道!”李老四的婆娘厉声喝道,“疯婆子,赶紧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张寡妇像是没听见,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李老四,那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红鞋……俺娃的红鞋……你拿了……”李老四浑身发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咯咯作响。

他想否认,想把她轰出去,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婆娘见这情形,也觉出不对劲了,伸手去推张寡妇,“走走走!滚出去!别在这发疯!

”张寡妇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但眼睛还是没离开李老四。她咧开嘴,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把俺娃……藏哪儿了!”这一声,

又尖又细,划破了院子里的空气。李老四“嗷”一嗓子,再也撑不住了,转身就往屋里钻,

手忙脚乱地想要关门。他婆娘也吓住了,不敢再推搡,看着状若疯魔的张寡妇,心里发毛。

张寡妇没再往前,就站在院子当间,看着那扇砰然关上的门,

嘴里又开始喃喃低语:“……红鞋……还俺娃……”她转过身,晃晃悠悠地,

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慢慢地走出了废品站的大门。院子里安静下来。

李老四的婆娘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屋门口,拍着门板。“李老四!

你给老娘出来!说清楚!到底咋回事!那疯婆子为啥说你把她娃藏起来了?

她娃不是早没了吗?”屋里,李老四缩在炕角,用被子蒙住头,浑身筛糠一样抖。他知道,

躲不过去了。那鬼娃子没打算放过他。它把它娘……招来了。---4天擦黑的时候,

李老四溜出了家门。他没敢走大路,专挑小巷子钻,像只受惊的老鼠,一路躲躲闪闪,

来到了孙瘸子家。孙瘸子正就着咸菜喝稀饭,看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来了?

”李老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半仙!孙半仙!救命啊!它……它娘找上门来了!

”孙瘸子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谁娘?

”“就……就那鞋的主人!张家坳那个张寡妇!她今天找到我家去了!说我把她娃藏起来了!

她……她闻着味儿来的!”李老四语无伦次。孙瘸子点起一袋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烟雾缭绕。“我早说了,它认准你了。甩不掉。”“那咋办?它到底要干啥啊?

那天晚上我问了,它就‘嘻嘻’笑,也不说人话!”李老四都快急疯了。“鬼话,

你当然听不懂。”孙瘸子吐出一口烟圈,“它要的,你得自己琢磨。”“我琢磨?我咋琢磨?

”“它为啥缠你?总得有个由头。”孙瘸子眯着眼看他,“你仔细想想,除了从桥上过,

除了收了那堆废品,你还干过啥?碰过啥?跟那张寡妇,有没有过别的牵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