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星尘漫过铜表冥河星系的星尘总在午夜时分漫过灯塔的观测窗,像被揉碎的银纱,
沾在林深布满皱纹的手背上。他正擦拭那台老式机械怀表,黄铜外壳磨得发亮,
盘里的指针走得比标准时间慢三分钟——这是四十年前父亲把怀表交给她时就有的毛病,
如今倒成了林深衡量时间的独特标尺。“林深先生,量子灯塔光束校准完成,
剩余能量储备97.3%。”铁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老旧伺服电机特有的沙哑。
这台维修机器人的外壳布满划痕,右肩的护甲还缺了一块,
是十年前某次星尘暴里为护住灯塔能源核心撞的。林深没回头,只是把怀表贴在耳边,
听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这声音比铁蛋的电子音更让他安心。
灯塔站悬在冥河星系的边缘,像颗被遗忘的金属铆钉。
27世纪的人类早把足迹撒向更远的星系,星际航线靠AI导航,
人工值守的灯塔成了古董。三个月前,
星际航行局的通知通过量子通讯传来:冥河灯塔将在林深最后一次值守结束后关闭,
交由AI系统接管。林深走到观测台,按下启动键。淡蓝色的量子灯塔光束从塔顶射出,
像一柄温柔的剑,穿透浓稠的星尘洋流。光束里浮动着细碎的光点,
那是被能量场电离的星尘粒子,在黑暗里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四十年前他第一次来这里时,
父亲就指着这光束说:“深丫头,这光不是给飞船指方向的,
是给那些在星际里孤独航行的人,留个能看见的念想。”那时他才28岁,
刚从星际航行学院毕业,本该去繁华的殖民星球任职,
却背着行李来到这颗连昼夜都分不清的灯塔站。父亲是上一任守灯人,
在一次星尘暴中为修复光束发射器没能回来。葬礼后,他从父亲的遗物里翻出这只怀表,
还有一本泛黄的航海日志,日志最后一页写着:“灯塔的光会灭,但有人要记得它曾亮过。
”“林深先生,检测到星尘洋流流速异常,预计两小时后抵达灯塔坐标。
”铁蛋的机械臂递来一块显示屏,上面跳动着蓝色的波纹。林深点点头,
从储物柜里拿出防水外套——星尘洋流虽不致命,
却会让灯塔的外部设备结上一层细密的星尘,得提前做好防护。他走到灯塔底层的仓库,
那里堆着几十年前的维修零件,还有父亲留下的旧工具。墙角立着一个褪色的航模,
是父亲亲手做的“启航号”——人类最早的星际移民飞船之一。林深摸了摸航模的机翼,
指尖沾了点灰尘。这些年,除了铁蛋,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些旧物,
还有每天准时亮起的量子光束。怀表的指针走到了凌晨两点,比标准时间慢了三分钟。
林深抬头望向观测窗,星尘洋流已经来了,像一片银色的雾,缓缓裹住灯塔。
量子光束在星尘里折射出淡淡的光晕,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他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星尘是死去恒星的碎片,每一粒都藏着一段星际往事。就在这时,
铁蛋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打破了灯塔的寂静。“紧急情况!检测到不明飞船信号,
偏离预设航线,正朝灯塔方向驶来,飞船外壳有能量损耗迹象!”林深的心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屏幕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红点,正在星尘洋流里颠簸。
冥河星系地处偏远,除了星际航行局的定期补给船,他已经五年没见过其他飞船了。
他按下通讯按钮,声音透过量子频道传向未知的飞船:“这里是冥河星系灯塔站,
你方飞船已偏离航线,请报告身份及目的。”几秒钟后,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
还夹杂着电流的杂音:“您好!我们是‘星尘探险队’,我叫阿澈!
我们……我们的导航系统坏了,看到您的灯塔光束就过来了!
”林深握着通讯器的手顿了顿,那声音里的好奇与莽撞,像极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他看了一眼怀表,慢了三分钟的指针,似乎正把他拉向一段即将被唤醒的过往。
2少年与破损的引擎量子通讯频道里的电流声还在滋滋作响,
阿澈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急切:“灯塔先生,我们的引擎出了问题,
星尘洋流又在往船舱里渗,再这样下去,飞船可能要停在这儿了!”林深没立刻回话,
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飞船的实时影像。屏幕上出现一艘小型探险飞船,
船体是明亮的橙红色,侧面画着一颗咧嘴笑的星星——一看就是私人改装的,
跟星际航行局那些规规矩矩的补给船完全不同。飞船的左翼引擎冒着淡淡的黑烟,
在星尘洋流里像只受伤的飞鸟。“铁蛋,准备外部维修舱,带上星尘过滤阀和引擎密封圈。
”林深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把怀表塞进内兜——这是他每次出舱必做的事,
仿佛那只慢三分钟的表能给她带来某种安全感。“收到,林深先生。维修舱气压检测正常,
工具已装载。”铁蛋的机械臂灵活地抓起工具箱,
金属关节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台机器人跟着林深**十年了,
从最初的陌生到现在的默契,
林深甚至能从它沙哑的电子音里听出“担心”的情绪——虽然他知道,
那只是程序设定的语气模块。维修舱缓缓驶出灯塔,在星尘洋流里像一颗移动的金属胶囊。
林深透过舷窗望向那艘探险飞船,舱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着蓝色探险服的少年正探出头来,
挥手向他示意。少年的头发是浅棕色的,在量子光束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眼睛亮得像刚被擦拭过的星辰。“灯塔先生!我是阿澈!”少年的声音通过短程通讯传来,
“还有我的伙伴,它叫‘小星’!”林深顺着阿澈指的方向看去,
飞船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型机器人,通体白色,眼睛是两个蓝色的光点,
正朝他“眨了眨眼”。维修舱与飞船对接,林深推开舱门,一股淡淡的金属味扑面而来。
阿澈立刻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破损的引擎零件:“您看,这里的密封圈坏了,星尘渗进去,
导致引擎转速下降了40%。我试着换过新的,但好像不对型号。”林深接过零件,
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是老款“星雀”引擎的密封圈,现在早就停产了。
他抬头看向阿澈,少年的脸上沾了点油污,
却掩不住眼里的兴奋:“我听说冥河灯塔是最后一座人工值守的灯塔,特意绕路过来看看,
没想到导航系统突然坏了,还好看到了您的光束。”“绕路?”林深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常年在灯塔里独处的缘故,“从殖民星球到这儿,至少要跨越三个星区,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还有小星!”阿澈拍了拍身边的白色机器人,“我们是探险小队,
要去记录那些快要消失的星际遗迹。冥河灯塔就是我们的第一站!”他说着,
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各种星际景观的速写,
最后一页是一张未完成的灯塔素描,铅笔勾勒的量子光束已经有了雏形。
林深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有一本类似的本子,
里面画满了父亲描述过的星际景象。他收回目光,
拿起工具箱里的密封圈:“我这里有适配的零件,是十年前补给船送的,一直没用到。铁蛋,
帮我固定引擎外壳。”“收到,林深先生。”铁蛋的机械臂精准地夹住引擎外壳,
林深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更换密封圈。星尘洋流还在舱外流动,透过舷窗看过去,
像无数细碎的钻石在黑暗里闪烁。阿澈蹲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灯塔先生,
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四十年。”林深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四十年?”阿澈瞪大了眼睛,“那您一定见过很多星际飞船吧?有没有遇到过星尘暴?
或者传说中的‘幽灵航线’?”林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碰到了内兜里的怀表。
他想起三十年前的那次星尘暴,父亲就是在修复灯塔发射器时被星尘掩埋的。
那时他刚到灯塔站半年,看着父亲消失在银色的星尘里,只留下这只怀表和一本航海日志。
“见过一次星尘暴。”林深的声音低了些,“比现在的星尘洋流要猛烈得多,
能把飞船的外壳刮出窟窿。”他没有多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密封圈很快换好了,
他按下引擎启动键,引擎发出平稳的“嗡嗡”声,黑烟渐渐消失。“修好了!
”阿澈兴奋地跳起来,“太谢谢您了,灯塔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呀?”“林深。
”“林深先生,”阿澈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敬佩,“您为什么要在这里当守灯人啊?
现在都用AI导航了,人工灯塔不是早就没用了吗?”林深站起身,走到舷窗前,
看向那道淡蓝色的量子光束。光束穿透星尘洋流,延伸向无尽的黑暗,
像是在为某个遥远的航行者指引方向。他掏出怀表,打开表盘,黄铜色的指针还在慢慢走着,
比标准时间慢了三分钟。“不是没用。”林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有些东西,
AI给不了。”3航海日志里的星光阿澈跟着林深走进灯塔站,眼睛里满是好奇。
灯塔内部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没有冰冷的金属墙壁,
反而摆着很多老式物件:墙角立着一个木质书架,
上面放着几本泛黄的书;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收集来的星尘,
在量子光束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银光;最显眼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张地图,
上面用红笔标注着一条条早已废弃的星际航线,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
“这是……”阿澈伸手想去碰那张地图,又忽然停住,转头看向林深。“我父亲画的。
”林深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的红笔线条,“他是上一任守灯人,守了这里三十年。
”铁蛋端着两杯热饮走过来,机械臂稳稳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合成营养剂,温度适宜。
”阿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星际航行带来的寒意。
林深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的封面是深棕色的皮革,
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艘小船。他把本子放在桌子上,轻轻翻开,
里面是泛黄的纸页,上面写着工整的字迹,还有一些手绘的星图。“这是航海日志,
从第一任守灯人开始传下来的。”林深的手指在纸页上慢慢滑动,“那时还没有量子导航,
星际飞船全靠灯塔的光束辨别方向。每一位守灯人都会把自己遇到的事写在里面,
还有那些过往飞船的故事。”阿澈凑过去,看着日志里的内容。
其中一页画着一艘巨大的移民飞船,旁边写着:“星历2437年,
‘希望号’经过冥河灯塔,船上载着三千名移民,他们要去遥远的阿尔法星系建立新的家园。
船长说,看到灯塔的光束,就像看到了家的方向。”“哇,这都**百年了。
”阿澈的声音里满是惊叹,“林深先生,您的父亲也写了很多吧?”林深点点头,
翻到其中一页。那一页的字迹和前面的有些不同,更有力一些,旁边还画着一只小小的怀表。
“这是我父亲写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他说,守灯人的职责不是点亮光束,
而是守护那些在星际里孤独航行的人,让他们知道,宇宙里还有一处地方在为他们亮着灯。
”阿澈看着那幅怀表的画,忽然想起林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只机械怀表:“林深先生,
您的怀表,是不是就是这个?”林深掏出怀表,放在日志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