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胎不能顺精选章节

小说:他说这胎不能顺 作者:精神崩溃www 更新时间:2025-12-22

前世的他,医者仁心,却因一场顺产变剖腹产的手术,被舆论吞噬。产妇家人闹上医院,

剪辑的视频在网络上疯狂传播,他成了人人喊打的“无良医生”。最终,

他被产妇家乡的宗族壮汉活活打死在昏暗小巷。再睁眼,他回到了手术选择的关键节点。

看着眼前熟悉的病房门牌,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家属恳求声。

他面无表情地转向走廊另一端。那里,另一间手术室的指示灯正急促闪烁,

护士探出头焦急大喊:“郑医生!三床产妇大出血,需要立刻手术!”这一次,

他毫不犹豫:“好,我马上来。”---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

带着金属器械特有的冷冽,蛮横地冲进鼻腔,挤压着肺叶。郑仁猛地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的晕染开一片死寂的惨白,随即,天花板网格状的石膏线,

斜上方微微闪烁的日光灯管,墙角空调出风口凝着的一小点暗黄水渍……所有细节,

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清晰度,硬生生钉入他的视网膜。不是那条巷子。

没有冷硬硌骨的粗砺水泥地,没有弥漫在潮湿空气里的铁锈和垃圾腐败的混合气味,

更没有那从四面八方涌来、黏腻滚烫、最终将他彻底淹没的剧痛和黑暗。这里是医院走廊。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颈骨发出细微的“咔”声,

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熟悉的米黄色墙壁,淡蓝色候诊椅,

挂在对面墙上的“肃静”标识,电子屏无声滚动着叫号信息。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平静得近乎虚假。身体里残留的痛楚还在隐隐作祟,不是皮肉伤,是更深的地方,

骨骼、内脏,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轧后又被粗暴拼接起来的,那种濒临散架的钝痛和空虚。

耳边甚至残留着幻听——风声?不,是棍棒撕裂空气的呜咽,

还有那些沉闷的、黏稠的、一下又一下砸落在血肉上的噗嗤声,

间或夹杂着遥远而扭曲的、用他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吼出的咒骂。他抬起手,

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掌心干净,没有血污,没有泥垢,指甲修剪得整齐。

这不是他那双在最后时刻死死抠进地面缝隙、指甲翻裂的手。“郑医生?你没事吧?

脸色这么差。”一个略带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郑仁猛地一激灵,猝然转头。是护士长,

手里抱着一摞病历夹,正疑惑地看着他。她穿着那身熟悉的浅粉色护士服,胸牌清晰。

时间……对了,时间!郑仁的视线越过护士长的肩膀,死死钉在走廊尽头的那扇病房门上。

门牌号——407。白底黑字,像一道刚刚刻下的墓志铭。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

似乎彻底冻住了,连同骨髓一起凝成冰碴。寒意从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柱疯狂爬升,

瞬间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407。就是这扇门。门后,

是那个即将经历漫长产程、最终会因胎儿宫内窘迫导致新生儿重度缺氧的产妇,和她的家人。

前世的他,就是在几分钟后,被家属哀求着,走进了这扇门,

做出了那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建议”。果然,几乎是立刻,那扇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头发半白、脸庞黝黑布满沟壑的老妇探出身,眼睛红肿,目光急切地在走廊里搜寻,

当看到他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医生!医生!求求您,

快来看看我儿媳吧!她疼得不行了,生了这么久……娃、娃咋还没出来啊!

”声音带着浓重的、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口音,颤抖,绝望,和记忆里分毫不差。来了。

就是这一刻。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扑来。产房里监测仪刺耳的警报,

胎心监护图纸上那条不断下跌、最终拉成直线的曲线,

新生儿出生时那令人心碎的青紫脸孔和微弱的、猫叫般的啼哭,随后是漫长抢救的徒劳,

孩子最终被判定为重度脑瘫……然后是家属瞬间变脸,哭嚎,推搡,

指责他“为了赚钱非要动刀害了孩子”,手机镜头几乎戳到他脸上,

闪光灯不停闪烁……网络,热搜,剪辑过的、充满误导性的视频,

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无良医生为提成,强行剖腹产致婴儿脑瘫!”“黑心医院草菅人命,

谁来为傻孩子负责?!”排山倒海的辱骂,私信里不堪入目的诅咒,

人肉出的家庭住址被曝光,快递来的花圈和恐吓信,医院门口拉起的白色横幅,

油漆泼洒的“杀人偿命”……然后是停职,调查,无尽的纠缠和调解。再然后,

是那个下着冷雨的夜晚,他被堵在回家必经的那条昏暗小巷里。黑压压的人群,沉默而汹涌,

手里提着棍棒、铁锹……全是那产妇老家赶来的宗族男丁。没有多余的废话,

只有沉重的喘息和眼底赤红的仇恨。雨声,风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还有自己喉咙里最终溢不出的嗬嗬声……世界变成一片缓慢沉没的、冰冷的猩红。

“……医生?郑医生!”老妇的呼唤将他从血腥的回忆沼泽里猛地拽出。那声音近了,

带着令人不适的哀求热气和口音特有的腔调。他应该走过去。像前世一样。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是他身为产科医生的天职。那个产妇和孩子,理论上,还有机会。

如果现在立刻进行紧急剖宫产,或许……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就被更深的、浸透骨髓的恐惧和冰冷碾得粉碎。有机会?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把孩子取出来了,可结果呢?宫内缺氧的时间,

比所有人预估的都要长,都要隐蔽!那孩子大脑受损的程度,根本无力回天。

而所有的“努力”和“及时”,在最终残酷的结果和精心剪辑的视频面前,不值一提,

甚至成了他“急于动刀”的罪证!医者仁心?哈……郑仁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用那尖锐的疼痛逼退身体本能的颤抖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混合着恐惧与怨愤的嘶吼。

他极其缓慢地,将自己钉在原地,然后,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转开了视线,

不再看那扇门,不再看那个老妇殷切到可怕的脸。就在这时——“郑医生!郑医生在吗?!

”走廊另一端,另一间手术室的门“砰”地被推开,

一个戴着无菌帽和口罩的护士探出大半个身子,声音因为焦急而拔高,甚至有些尖利,

瞬间划破了这边407门前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气氛。“三床!三床产妇术中大出血,

血压稳不住,李主任让你马上过去支援!快!”三床?大出血?

郑仁混沌的脑海像是被这道锐利的声音劈开了一条缝。

记忆的碎片飞速组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确实有一台高危手术,

一个前置胎盘的产妇,术中出现了凶险性大出血,当时是另一位副主任顶上去的,

抢救了很久,惊险万分,但最终母子平安。而那台手术,与他、与407,毫无关系。

命运的岔路口,以如此突兀又清晰的方式,横亘在了眼前。一边,是407,

是已知的、铺满荆棘和万丈深渊的绝路,是血淋淋的过去和惨死的终点。另一边,

是未知的、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产妇,是纯粹的、不容置疑的紧急医疗需求。没有时间犹豫。

就在407病房门内,似乎隐约传来产妇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

和家属更加慌乱的嘈杂声。那老妇见他没有反应,竟抬脚想要朝他这边走来。

郑仁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灌入肺腑,

像是给即将熄灭的炭块浇上了最后一点助燃的氧气。他转过身,背对着407,

背对着那曾经吞噬他一切的声音和目光,

朝着另一端那亮着刺眼红灯、护士仍在焦急张望的手术室,迈开了步子。

脚步起初还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但几步之后,步伐越来越快,

越来越稳。走廊的光线在身侧拉长、流动,两旁的病房门和标识向后飞速倒退。他越走越快,

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白大褂的衣角在身后掀起决绝的弧度。

他冲到了那扇敞开的手术室门前,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更加浓郁的消毒液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传来麻醉医生急促的报告血压和心率的声音,还有器械碰撞的清脆响声。

明亮的无影灯光下,人影匆忙晃动。“我来了。”郑仁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清晰,

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沉稳,

盖过了身后隐约传来的、似乎是从407方向飘来的、带着口音的、提高了音调的呼喊。

他没有回头。一步跨入。自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走廊的光线、声音,

以及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过去,彻底隔绝在外。门内,是另一个战场。

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和更加触目惊心的红所占据。

无影灯的光冰冷而集中地打在手术区域,照亮了一片繁忙到近乎混乱的景象。

手术单上浸染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还在不断洇湿、扩大。吸引器嘶嘶地响着,

却似乎赶不上血液涌出的速度。监护仪发出节奏紧张的滴滴声,

麻醉医生的语速快得像在蹦豆子:“血压80/40,还在掉!心率140,血氧92!

”“加快输液!去甲肾上腺素维持!血库的血还没到吗?!”主刀的李主任额头全是汗,

护士不停地给他擦拭。他手里的止血钳和纱布几乎没停过,声音紧绷:“子宫下段收缩太差,

出血点不好找!郑仁!快!上台!”没有一秒迟疑。郑仁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

在巡回护士的帮助下飞快地刷手、穿手术衣、戴手套。冰冷的滑石粉触感,

无菌单特有的干燥气息,将他完全包裹。当他站到手术台旁,接过护士拍在手里的器械时,

前世那些血腥的、嘈杂的、充满恶意的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

眼前只剩下这片被灯光照亮的、危急的生命领域。他的手稳得出奇。探查,寻找,压迫,

缝合。与李主任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彼此都能领会。

这里的每一秒挣扎都是真实的,每一滴血流失的后果都是立竿见影的。没有算计,没有镜头,

只有最原始的生死竞速。“血来了!”护士捧着血袋冲进来。“加压输!郑仁,

这边帮我拉一下!”李主任指挥着。时间在高度紧张中失去了刻度。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最主要的出血点终于被控制住,

子宫的收缩在加强药物的作用下慢慢好转,纱布上的新鲜血液逐渐减少。“血压回升了,

90/50……95/55……好,稳住!”麻醉医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松懈。

“心率下来了,120……115……”手术室里的空气,似乎直到此刻,才重新开始流动。

那股绷到极致的弦,稍稍松弛了一点点。李主任长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了郑仁一眼,

眼神里有疲惫,也有赞许和感激:“好小子,来得及时,手也稳。”郑仁没说话,

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继续完成自己手边的收尾工作。口罩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贴身的洗手衣,后背处已经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但指尖,

却残留着一种异样的温热——那是刚刚止住的血的温度,是生命被勉强拉回轨道的温度。

手术结束,初步平稳的产妇被送往ICU继续监护。郑仁褪下手术衣、手套,走到洗手池边。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指,他仔仔细细地搓洗着,一遍又一遍。水流声哗哗作响,

掩盖了外界的一切。洗完手,他没有立刻离开。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他需要一点时间,

让过度紧绷的神经和仍在轻微颤栗的身体平复下来。走廊里的嘈杂隐隐传来,

似乎比之前更甚,隐约能听到某个方向有激动的、带着熟悉口音的哭喊和争吵声,

还有保安维持秩序的声音。是407那边吗?结局……是否已经注定?他闭上眼,

又缓缓睁开。目光落在窗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

玻璃上映出手术室走廊惨白的灯光和他自己模糊的、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一世,他避开了。

用一种近乎“逃兵”的方式,选择了另一条路。胸腔里,

那块自从醒来就一直堵着的、冰冷坚硬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但随之涌上的,

并非纯粹的庆幸,而是一种更深的、空落落的茫然,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的钝痛。

那是对另一个可能性的,

对那个或许本可以有机会来到世间、拥有不同命运的小生命的……某种难以言喻的亏欠?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医院里很快就会传开各种风声。但至少,

这一次,风暴的中心不再是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普通的白大褂,

郑仁推开手术室区域的门,走进了依旧繁忙的产科主走廊。灯光通明,人来人往,

产妇的**,家属的低语,护士轻柔的安抚,

推车滚轮划过地面的声音……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他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步伐平稳。

经过407病房区域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门口果然围着不少人,有家属激动地比划着,

有值班医生和护士在尽力解释安抚,场面混乱。他像没看见一样,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径直走了过去。回到办公室,坐下。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他需要写刚才那台手术的记录。

刚敲下几个字,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是护士长。她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放在他桌上,

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郑医生,”她压低了声音,“刚才……407那边,

最后还是顺转剖了,但好像……情况不太好。孩子出来就没声音,抢救了好久,

听说……可能脑部受损严重。”郑仁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悬在按键上方。

护士长看着他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点,

带着点宽慰似的:“你也别太……唉,当时三床那边确实更急,人命关天,你过去支援没错。

就是……407那家人,有点激动,说了些不好听的,可能……会有点麻烦。

院里都知道情况,李主任也会说明的。”“嗯,知道了。谢谢。

”郑仁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接过那杯水,水温透过纸杯传到掌心,

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护士长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低微嗡鸣。郑仁握着那杯水,没有喝。

视线落在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却似乎没有聚焦。他避开了。用另一个生命的危急,

覆盖了这一个生命的悲剧。他亲手参与挽救了一个母亲,却对另一个孩子的命运,背过身去。

这就是他选择的,活下来的路。杯中的水,渐渐不再温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

也许更久,桌上内部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郑仁盯着那部红色的老式电话机,**持续不断地尖叫着,仿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他没有立刻去接。**顽固地响着,一声,又一声,撕扯着刚刚凝结起一点点硬壳的寂静。

终于,他伸出手,拿起了听筒。“喂,产科。”他的声音,在电话线里,听起来有些遥远,

有些沙哑。电话那头传来急诊科值班医生语速飞快的声音,背景嘈杂:“郑医生吗?

急诊这边刚收了个孕34周腹痛见红的,怀疑胎盘早剥,血压已经往下掉了,

需要你们立刻下来会诊!家属情绪很激动,快点!”听筒里的声音很大,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甚至有些回响。胎盘早剥,孕34周,血压下降……又一个急危重症。

时间,地点,人物,都与前世的记忆无关,是全新的、迫在眉睫的险情。郑仁握着听筒,

没有说话。电话线微微晃动着。窗外的夜色更浓了,玻璃上他的倒影也越发模糊不清。

办公室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听筒里,

急诊科医生焦急的催促声再次传来:“郑医生?听得到吗?情况很危重!”许久。

郑仁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握着听筒的、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然后,他抬起眼,

看向窗外那片吞噬了光线的、沉沉的黑暗。“听到了,”他说,声音平静无波,

却带着一种斩断什么的力度,“我马上下来。

”听筒里嘈杂的背景音和急诊科医生急促的语调还在嗡嗡作响,

像一群被困在金属管道里的马蜂。郑仁的手稳稳地握着话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泛着冷白的光。“听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平稳得像冰冻的湖面,

底下却隐隐有暗流冲刷,“我马上下来。”放下电话,听筒落在机座上,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站起身,

白大褂的下摆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桌上的那杯水已经凉透,水面没有一丝波纹。

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走到墙边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指,

他洗得很慢,很仔细,指甲缝,指关节,手腕,一遍又一遍。

水流声盖过了门外隐约传来的、来自407方向的遥远哭嚎。他抬起头,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底有熬夜留下的淡淡青黑,但眼神很静,静得像两口深井,

所有翻腾的情绪都沉在最底下,表面只映出头顶惨白的灯光。关掉水龙头,

用一次性纸巾擦干手。纸巾被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角落的黄色医疗垃圾桶。然后他转身,

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走廊的光线似乎比刚才更刺眼了一些。人流依旧,

推车、家属、医护人员,各自匆忙,各自带着不同的焦虑和希望。经过407病房区域时,

那里的人好像更多了,几个穿着朴素、面色黝黑的男人情绪激动地围着一个住院医师,

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住院医师努力解释着,脸涨得通红,

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方言的责骂和哭喊里。白色的横幅已经被拉了起来,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无良医院还我健康孙儿”之类的字眼。保安挡在中间,

形成一道脆弱的人墙。郑仁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甚至没有侧头多看一眼。

他的视线平直地落在前方电梯闪烁的楼层数字上,仿佛那喧闹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只是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无声地握紧了,指尖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急诊科的楼层。金属门缓缓合拢,

将产科走廊的灯光和噪音隔绝在外。轿厢里只有他一个人,四壁光可鉴人,

映出他沉默的身影。下降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胃部有些不适应地收缩了一下。

急诊科永远像一口沸腾的大锅。混杂着消毒水、血腥、汗液和各种不明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嘈杂的人声、仪器警报声、推床滚轮声、护士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令人神经紧绷的背景音。

灯光亮得刺眼,晃得人有些发晕。“郑医生!这边!”一个护士看到他,立刻挥手喊道。

他快步走过去。抢救床围着一圈人,监护仪发出刺耳的、不连贯的尖叫。

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年轻孕妇躺在上面,双眼紧闭,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

浅蓝色的病号服下摆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一个穿着工装、满身灰尘的男人跪在床边,

死死攥着孕妇冰凉的手,眼睛通红,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只会反复喃喃:“救救她……医生,

求求你救救她和我娃……”急诊科的值班医生语速飞快地介绍情况:“……孕34周,

突发剧烈腹痛伴**流血一小时入院。入院血压85/50,心率130。

床旁超声提示胎盘早剥,剥离面估计超过三分之一。胎心监护基线平直,变异消失,

有晚期减速。血常规提示血红蛋白进行性下降。已经开放两条静脉通道快速补液,

联系血库配血,但血压一直拉不起来!”情况比电话里说的更糟。典型的重型胎盘早剥,

母婴两条命都悬在钢丝上,钢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郑仁上前,

接过护士递来的手套戴上,一边检查孕妇的瞳孔、腹部体征,

一边快速下令:“通知手术室、麻醉科、新生儿科紧急准备!立刻送手术室!

路上继续加压输液,维持升压药!家属!”他转向那个几乎崩溃的男人,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你爱人胎盘大面积早剥,大人孩子都有生命危险,

必须立刻剖腹产手术抢救!签字!”男人被他的气势慑住,茫然又惊恐地点头,

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护士迅速递过知情同意书。没有一秒耽搁。抢救床被推动,

朝着手术室专用通道疾驰。郑仁跟在旁边,一边走一边用对讲机与手术室、麻醉科沟通,

语速清晰,指令明确。此刻,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没有前世的阴影,没有407的纠缠,

甚至没有对眼前这个陌生孕妇和她未出生孩子命运的额外担忧。

只有不断涌入的体征数据、各种急迫的可能性、以及一条条需要立刻执行的抢救流程。

这纯粹的、高压的、目标明确的“战斗”状态,反而让他绷紧的神经找到了一种奇异的支点。

绿色通道一路畅通。产妇被直接推入早已准备就绪的紧急手术间。无影灯“啪”地亮起,

将手术台照得一片惨白。麻醉医生、器械护士、巡回护士各就各位,

空气里弥漫着绷紧的肃杀。刷手,穿衣,戴手套。冰冷的滑石粉,无菌单干燥的气味。

当他再次站到手术台旁时,那个沉默而高效的“郑医生”已经完全上线。手术刀划开皮肤,

逐层进入腹腔。视野打开,情况触目惊心——子宫表面已呈紫蓝色,张力极高,

像一颗随时会爆裂的、充满暗血的浆果。典型的胎盘早剥“子宫胎盘卒中”表现。“吸!

准备娩出胎儿!”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闷而稳。手探入子宫,触碰到胎儿。

动作必须极快,极准,最大限度减少对已经不堪重负的子宫的**,

同时又要避开可能附着的凝血块。托住胎头,轻柔而果断地旋转、娩出。

“哇——”一声并不算嘹亮、甚至有些微弱的啼哭响起,

但足以让手术室里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

新生儿科的医生立刻接过浑身沾满胎脂和血迹的小家伙,进行紧急评估和处理。

但产妇的危机远未解除。胎盘剥离面大量出血,子宫收缩乏力,血液不凝。“出血很猛!快!

纱垫压迫!报告血压!”李主任也赶到了,接手了宫腔内的止血操作。“血压60/30!

血氧饱和度下降!”麻醉医生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尖锐。“加压输血!冷沉淀、血小板!

准备巴曲亭!联系介入科备台,必要时子宫动脉栓塞!

”郑仁一边协助李主任填塞宫腔纱条压迫止血,一边快速下达指令。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巡回护士不断擦去。

时间在输血管、加压袋、止血钳和纱布之间飞速流逝。每一秒都拉着生死线。

血一袋袋输进去,血压却像滑梯一样难以拉回。监护仪的警报声时断时续,

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就在气氛凝滞到极点时,介入科的医生带着设备赶到门口。

郑仁和李主任对视一眼,迅速评估:药物和常规压迫止血效果不佳,必须上介入。

“送介入室!快!”又是一轮紧张的转运。在数字减影血管造影(DSA)机的引导下,

纤细的导管被送入血管。屏幕上的影像清晰显示着出血的血管。栓塞材料被精准释放。

“出血点栓塞成功!”介入科医生报告。几乎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