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1我刚把一家人的晚餐端上桌，儿媳林薇就红着眼冲我嚷嚷。“妈！
我那条二十万块的钻石项链不见了，是不是你偷了？”我当即愣住，连连否认。
儿子周哲却将我推到墙角，眼神冰冷。“妈，你最好自己交出来，别逼我报警搜你的身，
丢我们周家的脸。”孙女晨晨有样学样，捡起地上的玩具砸向我，“小偷奶奶，
你赔我妈妈的项链！”林薇抱着胳膊冷笑：“一把年纪了手脚还不干净，也不怕带坏孩子。
今天不把项链交出来，你就给我滚出去！”看着这一家子理直气壮的嘴脸，我忽然就笑了。
我不再争辩，默默掏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张律师吗？
请帮我把给周哲的三千万财产赠与取消吧。”1.电话那头，
张律师沉稳的声音传来：“陈女士，您确定吗？这份附条件赠与协议一旦取消，将不可逆转。
”我看着眼前这三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胃部一阵阵绞痛。“我确定，立刻，马上。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轰然炸响。儿子周哲脸上的冰冷瞬间龟裂，
换上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妈，你在说什么？什么三千万？”儿媳林薇也变了脸色，
尖锐地叫道：“你个老东西疯了？装神弄鬼吓唬谁呢！”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
那股常年累月积压在胸口的浊气，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我累了。自从老伴去世，
我搬来和儿子一家同住，五年了。这五年，我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接送孙女，家里的一切都被我包揽。我以为我的付出，
能换来一家和睦，能让儿子儿媳对我多一分尊重。可我换来的，
是他们无休止的索取和理所当然的轻贱。林薇的衣服要手洗，周哲的衬衫要熨烫，
孙女晨晨的玩具扔得满地都是，等着我跟在**后面收拾。我稍有不慎，
迎来的就是林薇的白眼和周哲的不耐烦。“妈，你就不能利索点？大家都等着你呢。”“妈，
这盐是不要钱吗？你要把我们咸死吗！”“妈，你又偷懒吗？衣服怎么还没洗？”今天，
我因为胃痛多躺了一会儿，晚饭做得迟了些，就成了林薇丢失项链的罪魁祸首。那条项链，
我只在林薇的梳妆台上见过一次，闪闪发光，她说值二十万。
我怎么可能去偷她二十万的项链？可他们不信。在他们眼里，
我就是个碍手碍脚、见不得他们好的老东西。周哲见我沉默，以为我怕了，语气缓和了些，
却依旧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妈，你别闹了，什么三千万，你哪来的钱？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赶紧把项链拿出来，这事就算过去了。”林薇也跟着帮腔，嘴角撇着，满是讥讽：“就是，
爸走的时候，那点家底不都给你儿子买这套婚房了吗？你一个子儿都没有，还三千万，
做梦呢！”我看着他们，笑了。是啊，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老伴临终前，拉着我的手，
将一份信托文件交给我。那里面，是老伴瞒着所有人，给我留下的三千万遗产。
老伴说：“阿秀，这钱你拿着。周哲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心是捂不热的。如果他对你好，
这钱就当是我给孙辈的。如果他对你不好……”老伴顿了顿，眼里满是心疼。“你就拿着钱，
自己好好过。别委屈自己。”当时，我只当他病糊涂了，没放在心上。我总觉得，
周哲是我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对我太差。现在看来，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我没有老年痴呆，我说的是真的。”我平静地看着周哲，
“你爸留给我三千万，我原本打算，等你三十五岁生日时，通过律师赠与给你。
”周哲的呼吸一滞，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林薇更是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周哲的胳膊，
声音都变了调：“三千万？老公，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我淡淡地说，“不过，
那是附条件赠与。条件就是，你要尽到为人子的孝道。
”我环视着这个我曾以为是“家”的地方。“现在看来，你没做到。”我转身，走向门口，
准备拿我那个破旧的行李箱。“所以，我取消了。”说完，我不再看他们，
径直走向我的房间。那是我用老伴的抚恤金，给他们买下的婚房里，
最小、最阴暗的一间储物室。第2章02我的房间不足五平米，一张单人床，
一个掉漆的床头柜，就是全部家当。窗户对着不通风的天井，常年见不到阳光，
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行李箱就立在墙角，
里面装着我和老伴的几件旧衣服，还有他留给我的一些念想。我拉开箱子，
正准备把东西往里放，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周哲和林薇堵在门口，
身后还跟着林薇的父母，他们今天正好来家里吃饭。“妈，你不能走！”周哲的眼睛是红的，
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那三千万。“陈秀，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三千万？
那钱是不是周强（我老伴）留下的？是他的钱，就该有我们周哲的一半！
”亲家母尖着嗓子喊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懒得理她，继续收拾我的东西。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就别想带走一分钱！”林薇冲上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行李箱，
直接倒空在地上。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掉了瓷的搪瓷杯，还有一本相册，散落一地。
林薇还不解气，指着我身上穿的衣服，对周哲喊道：“老公！她身上这件外套，
还是我去年打折给她买的！不能让她穿走！”周哲像是被点醒了，上前一步，
粗暴地扯住我的衣领。“脱下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十月怀胎，
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现在，他为了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光我的衣服。
亲家公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就是，吃了我们家的，用了我们家的，现在想卷钱跑路，
哪有那么容易？搜身！必须搜身！谁知道她有没有把项链或者银行卡藏在身上！”“对！
搜身！”林薇立刻响应，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贼。孙女晨晨被这阵仗吓到了，
但很快就在林薇的眼神示意下，朝我吐了口唾沫。“小偷！不要脸！”我浑身的血液，
在这一刻，寸寸结冰。胃部的绞痛愈发剧烈，疼得我几乎站不稳。我看着周哲，
一字一句地问：“你，也要我脱？”周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在林薇和她父母的注视下，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肠。“妈，你别逼我。把不属于你的东西留下，我还能认你这个妈。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心窝里。我突然就不疼了。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是这种感觉。我笑了，当着他们的面，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衣服的扣子。外套，毛衣，
秋衣……我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扔在地上。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冷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
刮在皮肤上，像刀子一样。可我感觉不到冷。我的心，比这天气冷多了。客厅里，
亲家母还在尖声叫嚷：“看看！看看她那内衣，都洗得发黄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有三千万，
骗鬼呢！”林薇抱着胳膊，满脸鄙夷。周哲别过脸，不敢看我，但也没有阻止。
我脱得只剩下一套贴身的旧内衣，那是老伴在世时给我买的，穿了很多年，舍不得扔。
“还要继续吗？”我平静地问。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他们。第3章03“装什么清高！
”林薇尖叫着，上前一步，指着我脚上那双旧棉鞋，“还有鞋！鞋也是我们家买的！脱了！
”我弯下腰，默默地脱掉鞋子和袜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哲终于看不下去了，
低吼道：“够了！”他抓起地上的旧衣服，连同我的行李箱，一起扔到门外。“滚！
现在就滚！”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我只是弯下腰，
想去捡起那本散落在地上的相册。那是……我和老伴唯一的合影。可我的手刚碰到相册，
一只脚就狠狠地踩了上来。是周哲。“这也是我们家的东西！”他面目狰狞，脚下用力一碾。
“咔嚓”一声。相册的硬壳封面，应声而裂。我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掉了。
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周哲！”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扑了过去，
想抢回那本相相册。他轻易地就将我推倒在地。我的头磕在门框上，瞬间天旋地转，
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疯了！这个老东西疯了！”林薇尖叫着躲到她妈身后。
周哲看着我额头上的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狠戾取代。他弯下腰，
捡起那本被他踩坏的相册，当着我的面，一页一页地撕碎。“你不是宝贝吗？
我今天就让你看个够！”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在我身上。
我看着老伴那张熟悉的笑脸，在周哲手里变得支离破碎。我伸出手，想去抓住些什么，
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周哲还不解气，抓起桌上的茶杯，
将剩下的冷茶悉数泼在我的脸上，然后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呸！老不死的！
”亲家母在一旁拍手叫好：“对！就该这么对她！让她知道我们周家不是好惹的！
”他们一家人，像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我。最后，周哲拽着我的胳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
把我拖到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世界，瞬间安静了。我赤着脚，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内衣，狼狈地趴在冰冷的楼道里。额头上的伤口**辣地疼，
脸上的茶水混着血水往下淌。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
突然震动了起来。是那个旧手机，我一直舍不得扔，
因为里面存着老伴生前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我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一道温和又焦急的女声传来。“陈阿姨？是您吗？我是张律师的助理李月，
您还好吗？我们定位到您的手机信号，就在您儿子家楼下，
但一直联系不上您……”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终于决堤。
第4章04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李月和司机冲上来，看到我的样子，
都惊呆了。“陈阿姨！”李月惊呼一声，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
那件带着体温和香气的外套，像一个温暖的拥抱，将我从冰冷的地狱里拉了回来。
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他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稳稳地朝楼下走去。
**在李月温暖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胃部的绞痛再次袭来，疼得我蜷缩成一团。“阿姨，您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李月紧紧抱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路上，
李月帮我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又拿来温水和毛巾，一点点擦去我脸上的污秽。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想起不久前，我也是因为胃痛，让周哲送我去医院。
他当时正玩着游戏，不耐烦地扔给我两百块钱。“妈，你自己打车去，我这局正关键呢！
”我一个人在医院排队、挂号、做检查，最后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就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心情抑郁导致的慢性胃炎。我拿着药回家，周哲连问都没问一句。
林薇看到了，还阴阳怪气地说：“妈，您可真会挑时候生病，这检查费拿去买排骨，
都够我们吃一个星期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在他们面前说过我胃疼。想着想着，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李月轻轻地帮我擦掉眼泪，柔声安慰：“阿姨，都过去了，
以后会好起来的。”车子经过一座跨江大桥时，我突然开口：“停车。”司机愣了一下，
通过后视镜看向李月。李月点点头。车子靠边停下。我推开车门，走到桥边，
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个旧手机。屏幕上，还亮着老伴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阿秀，
照顾好自己。”我看着那几个字，笑了笑，然后用力将手机扔进了滚滚的江水里。再见了，
周哲。再见了，我那卑微又可笑的母爱。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空了。
回到车上，**着座椅，沉沉地睡了过去。我预感到，车子正载着我，
驶向一个全新的、属于我的归宿。第5章05我在温暖的床上醒来。
入眼是淡黄色的墙壁，干净的床单上，散发着阳光和消毒水的味道。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见我醒来，惊喜地叫道：“陈奶奶，您醒啦！”我这才发现，
自己是在一间明亮的病房里。李月很快就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阿姨，您醒了。医生说您是急性胃炎加上过度**晕倒的，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好。
”她扶我坐起来，细心地给我掖好被角，然后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粥。小米粥熬得软糯香甜，
暖流从胃里，一直流淌到心里。“谢谢你，小月。”我由衷地说。李月笑了笑，
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姨，您别跟我客气。张律师和王院长都交代了，一定要照顾好您。
”她口中的王院长，就是王茜。也是老伴生前最好的朋友，一家私立福利院的院长。
老伴那三千万，一部分以我的名义成立了信托基金，另一部分，则捐赠给了王茜的福利院。
而李月，不仅是张律师的助理，也是从这家福利院走出去的孤儿。出院后，
李月直接把我接到了福利院。王茜早已等在门口。她比我小几岁，头发也已花白，
但精神矍铄，看到我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阿秀！”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我。
熟悉的温暖，让我瞬间破防，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抱着她，
哭得像个孩子。王茜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遍遍地说：“没事了，
都过去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的新房间，在福利院三楼，朝南，推开窗，
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大片向日葵。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王茜告诉我，
这片向日葵，是老伴生前亲手种下的。他说，我喜欢阳光，喜欢向日葵。
看着那片金色的花海，我想起了老伴生命中最后那段时光。他被查出胃癌晚期时，
周哲正忙着和林薇谈婚论嫁。我让他回来看看他爸，他总说忙。“妈，公司一堆事呢，
走不开。爸不就是胃病吗？您好好照顾就行了。”直到老伴病危，他才带着林薇姗姗来迟。
可他关心的，不是他爸的病情，而是家里的房子和存款。老伴躺在病床上，
看着床边只顾着商量婚房的儿子儿媳，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彻骨的失望。
他把我叫到身边，吃力地交代后事。他说，房子给周哲结婚，存款也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