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惊鸿录精选章节

小说:九王惊鸿录 作者:一书道一世 更新时间:2025-12-20

第一章:惊鸿·九王春宴宣德十九年三月初三,长安城的上巳节沐浴在春暮的暖光中。

曲江池畔的太子别苑张灯结彩,九位亲王依爵序端坐于紫檀卷草纹席上。

金丝楠木长案陈列着刻花金盏与鎏金摩羯纹银盘,

炙鹿肉的焦香与瑞龙脑的冷香在暮色中交织。太子萧景宸把玩着手中的琥珀念珠,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席间诸位弟弟。大皇子萧景渊戎马半生,

眉宇间带着北疆风沙磨砺出的煞气,指节粗大如铁钳,

此刻正盯着池面倒影出神——三日前他刚收到密报,

说江南有人见过一个后颈有火烧痕的女子。二皇子萧景明执掌户部,

指节因常年拨算盘而泛白。他看似在品酒,实则心中默算着这场春宴的花费,

足够边关三千将士一月的粮饷。

三皇子萧景琰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旧箭囊——那是他生母端敬皇后的遗物。

鹿皮已被磨得发亮,内层暗格里藏着一缕青丝。十年前母后饮鸩前剪下这缕头发,

对他说:“琰儿,若见额间有残梅印的女子,定要护她周全。”四皇子与五皇子低声交谈,

袖中银算盘偶尔轻响。两人分管工部与刑部,表面和气,

暗里却在较劲今日谁能先探出太子的真实意图。

六皇子萧景璃抚琴的指尖还沾着丹砂——他刚画完一幅《寒梅图》,画中女子背影窈窕,

却始终画不出面容。太医说他患有心疾,常梦见一个叫他“六哥”的小姑娘。

七皇子萧景焕猎装未换,襟前落着一根鹰羽。他的海东青今晨在城郊扑杀了一只信鸽,

鸽腿上绑着的密函写着:“三月三,曲江宴,故人现。”八皇子把玩着波斯琉璃镜,

镜面折射出诡谲的光。他透过镜子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国师昨日对他说,今日宴上会出现一个“变数”。

而最末席的九皇子萧景澜,正将青梅核一枚枚排成星斗阵列。

他在推演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卦象:驿道旁分他半块炊饼的小乞儿,卦象显示“十年后,

曲江畔,梅落时”。忽听水面传来一声玉磬。百名乐工倏然收声,连池中锦鲤都停止游动。

月洞门下转出白衣女子,怀抱曲颈琵琶,裙裾曳过青石板如流云拂过镜湖。她半幅鲛绡掩面,

唯露秋水双瞳。指尖抚过弦柱时,太子轻笑:“此女名唤云娘,吴江人士。

月前韩王为听她一曲《广陵散》,当场裂了御赐云锦袍——诸弟可知为何?”话音未落,

云娘已拨出《霓裳》序曲。气调极柔,似春风拂过柳梢。至破阵乐段时,五弦陡然铮鸣!

音波激得池中锦鲤竞相跃起,林间宿鸟惊飞撞上琉璃灯,“啪”地碎了一盏。烛火摇曳中,

一阵疾风掀落面纱。

额间朱砂胎记暴露在众人眼前——那形状竟与三皇子生母端敬皇后临终前,

刺破指尖点在他眉间的残梅印一模一样!五瓣不全,最末一瓣拖出细细血丝般的纹路。

“哐当!”三皇子打翻酒盏,葡萄酒液浸透孔雀纹地毯,迅速泅开一片暗红。

他看见的不只是胎记形状,

更看见那胎记边缘有三粒极小的黑点——那是端敬皇后一族女子独有的“三星伴月”印记,

全天下只有他与已故乳母知晓!几乎同时,五皇子的玉扳指“啪”地迸裂。

他死死盯着云娘转轴拨弦的右手拇指——指腹一道陈年刀疤,呈月牙形。

十二年前他遭刺客围攻,有个蒙面小宫女用身体替他挡刀,匕首划过她拇指留下同样的疤痕。

他当时扯下对方半幅衣袖,袖角绣着一朵吴江特有的“夜雨梅”。

七皇子攥碎了青玉螭龙镇纸,碎玉刺入掌心而不自知。

他想起父皇酒醉后说过的秘辛:二十年前巫教圣女为救驾身亡,其女被忠仆带往江南,

那孩子背上应有火烧的凤凰纹……琵琶声戛然而止。云娘最后一个轮指收起余韵,

俯身拾取被风吹落的面纱。弯腰时,后颈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小块扭曲的皮肤——火烧痕,

形如展翅凤凰的左翼。大皇子萧景渊手中的金杯被捏得变形。他失踪十二年的未婚妻林氏,

六岁那年因打翻烛台在后颈留下同样痕迹。林家满门抄斩那夜,

他偷偷送出的玉佩刻着一行小字:“渊之凰,浴火生”。九皇子萧景澜以筷击节,

在楠木案几刻下深深一道痕。

他嘴唇无声开合:“十年了……江南驿道旁分我半块炊饼的小乞儿,原来未死于那场洪水。

”太子将一切尽收眼底,抚掌大笑:“好!云娘此曲,当浮一大白!”他举杯时,

眼神扫过诸位弟弟各异的神情,唇角弧度深了几分。云娘重新戴好面纱,垂首退回月洞门。

转身刹那,她的目光极快地扫过九皇子案前那排青梅核——星斗阵列中,天枢位缺了一枚。

她袖中的手轻轻握紧,掌心一枚青梅核还带着体温。那正是十年前,

她从一个锦衣小公子手里接过的“信物”。小公子说:“若有一天你能来长安,

带着它到曲江池畔最高的那株梅树下……”池畔老梅忽地簌簌摇动,顷刻间落红如雨。

花瓣飘入酒杯、落在肩头、覆住案上刻痕,像是要掩盖什么,

又像是为一场即将席卷朝野的风暴提前祭奠。窗外暮色彻底沉落,

第一颗星子在紫微垣方位亮起。而宴席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太子袖中滑出一卷密函,

函上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巫教遗孤已入长安,九王心动之日,便是江山易主之时。

”第二章:暗潮·锦书难托子时三刻,教坊司北厢房的窗纸透出昏黄烛光。

云娘对着满屋奇珍静立良久。大皇子送的《广陵遗音》古谱摊在案上,

羊皮封面已磨损发白——这是林家旧物,她六岁时见父亲林侍郎抚琴谱曲,母亲在旁研墨。

她翻开第三十七页,《破阵》乐段处夹着一片干枯梅瓣。指尖轻触,梅瓣碎裂成粉,

露出页缘极细微的凹凸。从妆奁底层取出火折子——这是九皇子宴席散时“不慎”遗落在地,

又被她“无意”踩住藏入袖中的。焰苗掠过纸背,

边关布防图缓缓浮现:雁门关、玉门关、阳关三处驻军数目被朱笔改过,

原数旁添了批注:“虚报三成”。云娘呼吸一滞。这字迹她认得,是父亲门生周参军的笔体。

周参军五年前因“贪墨军饷”被斩,原来真相在此。紫檀木箱是二皇子遣人抬来的,

说是“吴绫十匹,聊表心意”。撬开夹层暗格,精铁铸造的火铳图纸卷成小筒,

筒口封蜡印着户部侍郎私章。图纸末端有一行蝇头小楷:“若需**,青龙桥下第三石。

”最精巧的是四皇子所赠翡翠笔扇。羊脂白玉底座雕着岁寒三友,她逆时针转动松枝,

底座弹开露出中空——一卷盐铁漕运暗账以密文写就。云娘七岁就跟着舅父学商贾暗码,

只扫一眼便看出蹊跷:账目记载的私盐数额,

与三皇子封地近年“盐荒”短缺的数量完全吻合。“好一招借刀杀人。”她轻笑出声,

将诸物锁入螺钿黑漆匣。唯独九皇子萧景澜送的越窑青瓷瓮,被她置于窗前月光下。

瓮身釉色如“千峰翠色”,这是失传已久的秘色瓷。指尖抚过瓮身,

果然触到极细的凹凸——不是冰裂纹,是刻痕。取来清水注满,水波荡漾间,

瓮底浮现地图:吴江云氏老宅、后山埋骨处、枯井密道入口……每处标记旁都配着一句童谣,

是她外祖父哄她入睡时唱的《梅雪谣》。

瓮中那捧“梅雪”其实是以寒玉粉与梅花香露凝成的假雪。月光透入,雪粉缓缓融化,

露出埋在深处的三颗青梅核。核已发芽,嫩绿胚芽顶着雪水。

“凝香藏春术……”云娘指尖轻触嫩芽,眼眶微热。这是云氏女子代代相传的保命之术。

唤醒此核的香氛,正是宴席上太子所焚“瑞龙脑”——混了西域曼陀罗花粉的变种。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对着瓷瓮低语。三更梆响。窗棂“砰”地被撞开,

夜雨裹着寒气扑入。黑衣蒙面的三皇子踏雨掠入,

腰间箭囊随动作轻响——那是端敬皇后遗物。“姑娘可知《广陵遗音》末章暗藏玄机?

”他嗓音沙哑,“第三十七页《破阵》乐段,若以徽调重弹,可解出前朝玉玺埋藏秘址。

”云娘背对他斟茶:“殿下深夜闯闺阁,就为说这个?”“我为保你性命。”他逼近一步,

袖中滑出半块玉佩——与云娘妆奁底层那块严丝合缝。“林姑娘,

十二年前林家满门被污通敌,你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母后。母后饮鸩前,

命我无论如何要护你周全。”雨水从他黑衣下摆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云娘盯着那水渍,

忽然问:“殿下可知,当年猎场那支淬毒箭,是谁人提供的箭镞?”三皇子身形一僵。

“箭镞出自东宫匠作监,淬的毒却是南诏‘七日眠’。”她转身,烛光映亮半边脸庞,

“而南诏使臣入京那日,负责接待的正是殿下您。猎场出事前三日,

您私会南诏使臣于城南紫竹林,可有此事?”“你……如何得知?”屋顶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云娘反手抽出髻上银簪。几乎同时,屋顶塌陷,五名黑衣暗卫如鹞鹰扑下——是五皇子的人。

“躲开!”三皇子拔剑格挡。云娘急退至琴案,琵琶在手,

五指轮拨无射宫商调——弦震如金戈,音波荡开竟迫得暗卫身形迟滞。她趁机扯断琴弦,

三根冰蚕丝弦射向烛火。弦断,灯灭。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手腕:“别出声,

密道在……”话音未落,云娘手中银簪已抵住他咽喉。簪尖刺破皮肤,一滴血珠滚落。

“殿下若真念乳母之恩,便该告诉我实话——端敬皇后真是自尽,还是被人灌下鸩酒?

那日您也在场,对不对?”窗外雷光炸裂,刹那照亮厢房。三皇子瞳孔骤缩如针,

眼底翻涌着痛苦、悔恨、挣扎……还有一丝释然。“是。”他哑声承认,

“那日我躲在屏风后,亲眼看见太子……端着鸩酒逼母后喝下。母后接过酒杯前,

在我藏身处看了一眼,用唇语说:‘活下去,护好林家那孩子。’”又一道闪电,

映出他眼角水光。云娘手中银簪微微颤抖。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清朗吟诗声:“夜雨剪春韭,

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九皇子萧景澜的嗓音。暗卫们闻声骤然收势,

如鬼魅般退入阴影。云娘银簪倏然收回,反手将三皇子推向窗边:“走。”他深深看她一眼,

纵身跃出窗外。几乎同时,房门被轻叩三下:“云姑娘可安好?方才听见琴音激昂,

特来请教曲谱。”快速整理衣衫,点燃新烛,拉开房门。萧景澜执伞立于廊下,

月白锦袍下摆溅了泥点。琉璃灯影摇曳,照见他袖口沾着一片梅瓣——新鲜摘下的,

正是曲江池畔那株老梅的花。“殿下从梅林来?”“去祭奠一位故人。

”他从怀中取出青瓷小瓶,“此药可解‘七日眠’之毒。”云娘心头剧震。

“十年前江南驿道,那个分我半块炊饼的小乞儿,背上被烙铁烫伤时,咬着布团一声没吭。

”他望向窗外雨幕,“我问他疼不疼,他说:‘疼才能记住,记住才能报仇。’”回身时,

琉璃灯映亮他眼底深潭:“云娘,你要报的仇,也是我的仇。”檐下铁马急响,

敲碎一室沉寂。云娘握住青瓷瓶,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殿下想要什么?”萧景澜笑了笑,

那笑容在烛光里显得苍凉:“我想要真相。想要知道我母妃当年真是病逝,

还是如端敬皇后一般‘被自尽’。想要知道这九重宫阙之下,到底埋着多少肮脏秘密。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绢帛——残缺星图,记载二十年前九星连珠异象。“星图显示,

巫教圣女献祭那夜,有皇室血脉降生于吴江……”话未说完,他忽然侧耳倾听:“有人来了。

”院外已响起宦官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驾到——”第三章:迷局·佛寺杀机三月二十八,

佛诞日。大慈恩寺一百零八记钟声撞破晨雾,朱雀大街净水泼街,黄沙铺道。

御驾自承天门出,九龙华盖在朝阳下流光溢彩。云娘抱着琵琶坐在第六辆青幔车里,

指腹反复摩挲弦柱上刻的细小梅花——昨夜萧景澜为她改装的机关。“太子今日必有动作。

”他调试机关时这样说,指尖无意擦过她手背,“八弟腰间新挂的错金镶宝香球是番邦贡品,

你要当心。”车帘外传来宦官唱礼:“驾至山门——”下轿时,

她余光瞥见八皇子萧景玦正与国师低语。那香球在晨光中流转诡谲紫芒,

镂空处不断渗出无色细粉,落在青石板上瞬间消失。“那是‘无影尘’。

”六皇子萧景璃不知何时走近,折扇轻点她袖角,“遇热化烟,吸入者会产生幻觉。

今日药师殿焚的是龙涎香,炉温极高。”他深深看她一眼,

低声道:“三哥在地宫入口安排了人,你若见到臂缠红绳的僧人,速退。”说罢摇扇离去。

药师殿内檀香氤氲,金身药师佛垂目俯瞰众生。皇帝拈香祝祷时,云娘跪坐偏殿奏乐,

琵琶声融入诵经声里。她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人:太子立于皇帝左后侧,

捻动琥珀念珠的频率比平日快;三皇子垂首敛目,

;五皇子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七皇子手按腰间软剑剑柄;九皇子……九皇子不在殿中。

她心中一沉。祝祷毕,皇帝移驾偏殿用茶。住持奉上今春头采的“佛眉”,

云娘奉命奏《清净音》。弹至第三段时,八皇子突然起身:“父皇,儿臣近日得一奇香,

愿献与佛前。”金匣开启,黝黑香饼显露。国师适时开口:“此乃天竺‘黑水沉’,

焚之有安神定魄之效。”宦官将香饼置于鎏金香炉,少顷,异香弥漫。

云娘鼻尖微动——这根本不是黑水沉!是西域曼陀罗根炼制的“迷神香”,

混了至少七种致幻草药!她立刻拨弦转调,弹起《破障曲》。同时左手探入琴腹,

取出一小包晒干的艾草与茱萸——昨夜萧景澜给她的,说能解百毒。

就在她准备将药草悄悄投入香炉时,八皇子突然踉跄倒地,面色青紫,袖中滚落一只纸包。

纸散粉出,正是曼陀罗花粉!“有刺客!”四皇子厉声喝道,手指直指云娘,

“此女方才在香囊中投毒!儿臣亲眼所见!”众目睽睽之下,云娘从容起身。

她不急不缓解下腰间锦囊,当众倒出内容物——晒干的艾草、茱萸、薄荷叶,还有几粒苍术。

“此乃祛邪辟秽的寻常药草。”她声音清越,“倒是八殿下袖中这包曼陀罗花粉,

若与殿前所焚的龙涎香相遇,可生成剧毒‘醉生梦死’。敢问殿下,您献香时可知此节?

”八皇子脸色煞白:“你、你血口喷人!”“殿下腰间香球还在渗‘无影尘’呢。

”云娘走近一步,众人这才看见香球镂空处果然有细粉飘落,遇地砖热气化烟,“此尘无害,

但与曼陀罗花粉同吸,半刻钟内必心智迷失——陛下可传太医查验。”皇帝面色阴沉,

挥手令御前侍卫控制住八皇子。国师眼神闪烁,忽然高呼:“陛下!此女臂有月牙疤,

乃巫教圣女血脉!老臣昨夜观星,见妖星冲犯紫微,正应在此女身上!”殿中哗然。

云娘心中一紧——她左臂确有一道月牙形旧疤,是六岁那年为救一只小猫被铁钩所伤。

这私密疤痕国师如何得知?她猛然抬眼,

看向皇帝身后垂首侍立的老太监冯保——司礼监掌印,三朝元老。冯保接触到她目光,

极轻微地摇了摇头。有人在二十年前就布下了局。“既如此,请陛下验看。

”云娘忽然撕开左袖,露出上臂。疤痕暴露在晨光中,形如新月,边缘平整,

分明是利刃所伤。国师冷笑:“真正的圣女疤,遇朱砂会显血色纹路。”他取出一盒朱砂,

不由分说涂在疤痕上。奇迹发生了:疤痕吸收朱砂后,渐渐浮现细密纹路,如藤蔓延伸,

最终结成凤凰展翅之形——正是巫教圣女的“血凰印”!殿中死寂。皇帝霍然起身,

眼中杀机毕露。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犬吠。七皇子的西域猎犬突然挣脱束缚冲入殿中,

直扑东侧经幢。侍卫阻拦不及,那猎犬撞倒经幢,底部竟滚出半截蜡烛——御赐龙凤烛,

烛身盘龙缺了一目。“这是元宵夜父皇遇刺时,刺客用来迷晕侍卫的迷香烛!”七皇子惊呼,

“当时烛灭无踪,原来藏在这里!”局势急转。皇帝看向国师的眼神变了:“国师,

这烛是你亲自检查后封存的吧?”国师汗如雨下:“老臣、老臣……”“搜!

”侍卫拆毁经幢,露出墙壁暗格。暗格中蜷缩着一名昏迷宫女,耳后有颗红痣。

云娘一见那红痣,如遭雷击——这是她幼时在拐子船上认识的姐妹阿秀!两人曾相约,

谁若逃脱,定要救出另一个。阿秀怎么会在这里?侍卫掐人中唤醒阿秀,她睁眼看见云娘,

瞳孔骤缩:“云、云姐姐快跑!他们要拿你祭天……”话未说完,国师弟子突然暴起,

袖中射出三枚毒针!云娘琵琶横挡,针击弦上发出铮鸣。几乎同时,

九皇子萧景澜从殿顶破瓦而入,剑光如虹斩落毒针!“儿臣来迟!”他单膝跪地,“父皇,

儿臣已查明,国师一脉实为前朝余孽!他们二十年前混入钦天监,就是为了今日!”“胡言!

”国师目眦欲裂。萧景澜不答,反手扯落经幢后整面黄绫帷幔。墙壁露出原本的彩绘壁画,

画面震撼:太祖高皇帝竟与巫教首领并肩而立,两人共饮血酒,

脚下跪着一名文官——那容貌与国师先祖一模一样,手中捧着降表,墨迹未干!

壁画角落还有题跋:“宣武三年,国师张道陵献降,太祖怜其才,命掌钦天监。

然张氏怀贰心,私通前朝……”“这不可能!”国师癫狂般扑向壁画,“这画是伪造的!

太祖明明灭了巫教满门!”“灭的是叛徒,不是巫教。”清冷女声响起。云娘缓缓抬头,

眼中泪光闪烁:“我外祖母临终前告诉我,巫教本为护国而生,圣女世代以血脉镇守龙脉。

二十年前有叛徒勾结前朝余孽,企图打败江山,是圣女以身献祭才保住社稷——而那叛徒,

就是国师一脉的先祖!”她撕开右袖,露出完整后背。

满殿倒吸冷气——那背上并非光滑肌肤,而是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

疤痕扭曲竟隐约形成一幅地图: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中心处一点朱砂红,正是长安!

“这才是真正的‘山河社稷图’。”云娘声音颤抖,“巫教圣女以血肉为祭,

将龙脉走势烙于后人背上。每一代圣女之女继承此图,

待天下有难时献出……”她转身面对皇帝,缓缓跪拜:“民女云氏,

巫教第三十七代圣女之女,今日愿献此图,换陛下彻查二十年前真相,还巫教清白,

还我母亲……靖阳公主一个公道!”“靖阳”二字如惊雷炸响。皇帝手中茶盏落地,

摔得粉碎。他踉跄起身,死死盯着云娘:“你说……你母亲是……”“陛下可还记得,

二十年前出嫁漠北的靖阳公主?”云娘从怀中取出一块龙凤玉佩,她手中是凤佩,

“公主并非和亲,而是奉命潜入巫教查案。她与巫教圣子相爱,生下一女,就是民女。

公主临终前将凤佩交给乳母,说:‘若这孩子能活,让她去长安,

找她的父皇……’”她抬起泪眼,一字一顿:“陛下,您可还记得,

您与元配发妻宸妃所生的长女,小名唤作‘阿月’的?”殿中落针可闻。皇帝脸色由青转白,

由白转红,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阿月……朕的阿月……”他颤巍巍走向云娘,

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途停住,

老泪纵横:“你眉眼……确实像她……像宸妃……”就在这认亲的震撼时刻,

殿外突然传来隆隆巨响,仿佛地动山摇。

一名侍卫连滚爬入殿:“报——地宫、地宫入口开了!有黑甲兵从里面杀出来了!

”皇帝猛地回头,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化为冰寒:“是谁开的地宫?!”所有人的目光,

齐齐投向一直沉默的三皇子。第四章:心茧·夜雨煎茶三皇子萧景琰缓缓抬头,

抹去唇角一丝黑血——他不知何时已中毒。他看向云娘,眼神复杂难明:“对不起,阿月。

但我必须……打开地宫。那里有母后……留给我的一样东西……”他咳出一大口血,

血中混着黑色块状物。“快传太医!”皇帝厉吼。但已经晚了。三皇子软倒在地,气若游丝。

他最后看向云娘,用尽力气说了三个字:“小心……太子……”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

阳光倾泻而入,照亮门外黑压压的军队——清一色玄铁重甲,面覆鬼脸,旗号是前朝图腾!

为首的将领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所有人都熟悉的脸:东宫侍卫统领陈锋。

而他身后缓缓走出的,正是本应在宫中“养病”的——太子萧景宸。

黑甲军如潮水涌入药师殿时,暴雨倾盆而下。雷声掩盖了兵刃出鞘声,

闪电照亮太子脸上冰冷笑意。他手中把玩着那串琥珀念珠,

珠串在指间转得飞快——这是下达屠杀令的暗号。“护驾!”七皇子率先拔剑。

猎犬狂吠着扑向最近的黑甲兵,却被长矛贯穿咽喉。皇帝被御前侍卫团团护住,

老太监冯保尖声嘶喊:“太子谋逆!诸将士速速勤王!

”然而殿外禁军纹丝不动——显然早已被太子控制。云娘抱起琵琶疾退。指尖拨动弦柱机关,

三根淬毒暗针射向太子面门!萧景宸头也不回,身侧陈锋挥刀格挡,针撞刀身反弹,

钉入一名侍卫眼眶。“云娘,本宫给过你机会。”太子缓步逼近。琥珀念珠突然绷断,

一百零八颗珠子暴雨般射向皇帝!那是灌了水银的毒珠,触手即爆。千钧一发之际,

六皇子萧景璃展袖一卷,折扇旋成盾牌,竟将半数珠子兜入袖中。珠子在袖内炸开,

他整条手臂瞬间染黑!“六哥!”九皇子目眦欲裂,剑光斩向太子。殿内顿时陷入混战。

皇子们各率亲卫与黑甲军厮杀,国师一党趁乱欲逃,

被八皇子带人堵在偏殿——他方才中毒是假,实为引蛇出洞。云娘且战且退至佛像后,

那里有条密道,是昨夜萧景澜告诉她的逃生之路。就在她掀开暗道石板时,

一只手猛地抓住她脚踝!是昏迷的阿秀醒了,

眼中满是哀求:“姐姐……带我走……”云娘咬牙将她拽入密道。石板合拢的刹那,

她听见太子冰冷的声音从缝隙传来:“追。地宫图在她背上,活要见人,死要见皮。

”密道狭窄潮湿,弥漫着腐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阿秀虚弱得几乎无法行走,云娘半拖半抱,

凭记忆在迷宫般的地道中穿行。萧景澜给的地图画得很简略,只标注了几处关键转折。

她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出口。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转过一个弯,

竟是一处天然溶洞。地下河在此形成深潭,石壁上嵌着夜明珠,发出幽蓝光芒。“歇一歇。

”云娘扶阿秀坐下,从怀中取出伤药。阿秀左肩中了一箭,箭已被折断,但箭头还留在肉里。

“忍着点。”云娘咬紧牙关,用匕首划开皮肉。箭头取出时带出一股黑血——箭上有毒!

她急忙翻找解药,却发现自己随身药囊不知何时遗失了。正焦急时,溶洞另一侧传来脚步声。

云娘立刻拔出发簪,将阿秀护在身后。夜明珠幽光中,

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踉跄走出——竟是六皇子萧景璃!他左臂衣袖尽碎,整条手臂乌黑肿胀,

毒气已蔓延至肩颈。看见云娘,他惨然一笑:“巧啊……云姑娘……”“殿下怎会在此?

”云娘警惕未减。“密道……不止一条。”萧景璃倚着石壁滑坐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

“三哥……三哥临死前塞给我的。是地宫……完整的布防图……”布防图展开,

云娘倒吸冷气。这不仅是地宫图,

更是太子私兵的屯驻分布、军械库位置、甚至还有朝中已投靠太子的官员名单!

“三皇子他……”云娘喉头发紧。“他是故意的。”萧景璃咳出一口黑血,“假意投靠太子,

实则暗中搜集证据。今日地宫开启……是他用命换来的机会……”他颤抖着手,

……太子囤积的火药……足够炸平半座长安……必须在明日卯时前……销毁……”话音未落,

他已昏迷过去。云娘咬牙撕下裙摆,用河水浸湿为他擦拭伤口。毒已入骨,

寻常解药根本无效。她忽然想起外祖母教过的一个法子——以毒攻毒。“阿秀,

帮我找找这洞里有没有‘鬼面菇’。”她记得医书上记载,鬼面菇生长在极阴之地,

形如人脸,剧毒无比,但能克制七种奇毒。阿秀强撑着在石壁摸索,

终于在一处钟乳石后找到三朵灰白色蘑菇,菇伞上天然纹路确如鬼脸。云娘将鬼面菇捣碎,

混合自己的血——巫教圣女之血本就可解百毒。药汁敷上伤口时,萧景璃浑身剧颤。

乌黑毒血从伤口汩汩涌出,流了足足一刻钟才转红。他悠悠转醒,

看见云娘正在煎茶——她不知从哪找来破瓦罐,用夜明珠的光芒聚焦生火,

采了些石壁苔藓与洞中草药煮水。“你烤芋头……总先切十字刀。”萧景璃忽然喃喃。

云娘手一颤,瓦罐差点打翻。这个习惯是跟冷宫薛太妃学的,薛太妃说这样烤得透,

芯子不会夹生。“殿下怎知……”“薛太妃……是我生母。”萧景璃声音虚弱,

“她原是宸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宸妃病逝后……被先帝收入后宫。我六岁那年,

她因得罪皇后被打入冷宫……我偷偷去看她时,

她总烤芋头给我吃……”他眼中泛起水光:“她还有个女儿,比我小两岁,

三岁时得天花夭折了……如果那孩子活着,

也该……像你这般大了……”云娘煎茶的手停在半空。她想起薛太妃——那个总是温柔笑着,

眼里却藏着无尽哀愁的女人。云娘七岁时误入冷宫,薛太妃不仅没赶她走,

还教她识字、弹琴、烤芋头。有一次她发烧,薛太妃守了她三天三夜,

梦里一直唤着“阿月”。原来……阿月是宸妃女儿的小名。也是她的小名。铜壶水沸,

蒸汽氤氲。云娘斟茶递给萧景璃,他接杯时,袖中滑落半块羊脂玉璜——玉质温润,

雕着并蒂莲,断裂处参差不齐。云娘如遭雷击。

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另半块玉璜——这是她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外祖母说,

是她亲生母亲留下的。两块残玉拼合,严丝合缝。并蒂莲完整重现,

莲心处刻着两个小字:月、璃。“这是……”萧景璃瞳孔骤缩,“这是我妹妹的陪葬品!

我亲手系在她腕上,随棺下葬的!怎么会在你……”话未说完,密道深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云娘吹灭临时做的松明火把,三人屏息缩进石缝。来者是五皇子的人马,

举着火把快速通过溶洞,为首者正是五皇子本人!“仔细搜!太子有令,找到云娘者,

赏千金封万户侯!”待他们走远,云娘才敢呼吸。她看着手中完整的玉璜,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当年夭折的根本不是薛太妃的女儿,而是另一个孩子。

真正的“阿月”被调包送出宫,成了云娘。那么,是谁策划了这场偷梁换柱?目的又是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萧景璃挣扎起身,“我知道另一条路,通往城郊梅林。

”三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行。这条密道更加崎岖,时而有塌方处需爬行通过。

云娘背上伤口被碎石磨破,血渗透衣衫,她却一声不吭。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光亮。

扒开藤蔓,外面竟是那片熟悉的梅林——曲江池畔,太子别苑后的荒山。雨已停,残月如钩。

他们刚踏出洞口,林外忽然传来铁蹄声。云娘暗叫不好,正要退回密道,

却见梅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人。月白锦袍,执伞而立,伞面落满被剑气震碎的花瓣。

是九皇子萧景澜。他身后,

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除了已死的三皇子、中毒未愈的六皇子、以及谋逆的太子,

其余皇子竟齐聚于此!“云姑娘,六弟。”萧景澜微笑,“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了。

”二皇子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只鎏金铜匣:“太子谋逆证据确凿,父皇已下密旨,

命我等共议勤王大计。云姑娘,你背上‘山河社稷图’事关龙脉,可否……”“且慢。

”云娘打断他,目光扫过诸位皇子,“在交出地图前,

民女有一事要问——二十年前靖阳公主之死、十年前端敬皇后之死、三年前薛太妃之死,

可都与太子有关?”皇子们面面相觑。四皇子沉吟道:“太子那时年幼,恐怕……”“不,

他那时已十六岁。”八皇子冷冷开口,“我母妃曾是东宫宫女,她临终前告诉我,

太子从小就被国师灌输‘斩草除根’的理念。凡是可能威胁他储君之位的,

都会被他……”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云娘脊背发寒。如果真是这样,

那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太子的眼中钉。今日太子开启地宫,恐怕不止是为了前朝兵甲,

更是为了找出并杀死她这个“余孽”。“地图可以给你们。”她缓缓开口,

“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亲眼看到太子伏法,我要亲耳听到他承认所有罪行。”“这是自然。

”萧景澜点头,“但眼下最要紧的,是阻止太子炸毁长安的火药库。云姑娘,

布防图显示火药库有三处,你可否……”话音未落,林外突然传来尖锐哨响。

众人脸色大变——这是禁军紧急集结的信号!几乎同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擦着云娘鬓角钉入身后树干。箭尾竹管炸开,滚出一颗蜜蜡丸。萧景澜拾起捏碎,

蜡丸内藏绢条,上书八字:“寅时三刻,青龙门见。”落款是一枚鲜红指印——天子印玺。

是皇帝的亲笔手谕!“父皇还活着!”七皇子喜道。

但萧景澜脸色却更凝重:“寅时三刻……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青龙门是废宫门,

多年不用,父皇为何约在那里见面?”云娘忽然想起三皇子临终那句话:“小心太子。

”她抢过绢条,凑近鼻尖细闻——有一股极淡的曼陀罗花香,

与太子今日在药师殿所用迷香一模一样!“这是陷阱!”她急道,

“陛下恐怕已落入太子手中,这手谕是太子伪造的!”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梅林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黑压压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

玄铁重甲在月光下泛着死亡光泽。为首者高坐马上,金冠玉带,正是太子萧景宸。而他马前,

被铁链缚住双手、衣衫褴褛的——正是当今天子。太子微笑,声音响彻梅林:“诸位皇弟,

夜深露重,何不随孤回宫一叙?至于云姑娘……孤对你背上那幅图,可是期待已久了。

”他抬手。身后弓箭手齐刷刷拉满弓弦。箭尖所指,正是云娘心口。

第五章:裂帛·宫宴惊变箭雨落下前的一瞬,萧景澜挥剑斩断身旁老梅树干。梅树轰然倒地,

横亘成天然屏障。箭矢“夺夺”钉入树干,最近的一支离云娘咽喉只差三寸。“进密道!

”七皇子拽起云娘。八皇子扶住六皇子,众人急速退入来时的洞口。二皇子殿后,

袖中撒出漫天铁蒺藜——这是他户部私藏的军械。密道石门合拢的刹那,

云娘最后瞥见太子阴沉的脸,以及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洞内重归黑暗,

只有急促的喘息声。萧景澜点燃火折子,微弱光芒映亮众人狼狈的脸。

“父皇在他手里……”四皇子一拳捶在石壁上,“我们该怎么办?”“火药库。

”云娘斩钉截铁,“太子约在青龙门是调虎离山,他真正目的是趁我们赴约时引爆火药,

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一路去青龙门虚与委蛇,一路去销毁火药。

”“火药库有三处。”萧景澜展开布防图,

“东市地下、西郊皇陵、还有一处……竟在摘星楼地基里!”摘星楼是前朝所建,

本朝改为观星台,国师常年驻守。若那里埋着火药,一旦爆炸,半个皇城都将坍塌!

“我去摘星楼。”云娘毫不犹豫,“我熟悉那里地形,而且……”她顿了顿,

“国师一党与太子勾结,我要亲手了结这段恩怨。”萧景澜深深看她一眼:“我陪你。

”“不可!”二皇子反对,“九弟你是主心骨,必须去青龙门与太子周旋。我去摘星楼。

”“还是我去吧。”一直沉默的五皇子忽然开口,“我工部出身,精通爆破之术,

拆引线比你们在行。

龙门;二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去东西两处火药库;云娘与六皇子、以及六皇子的心腹暗卫,

负责摘星楼。“寅时三刻前必须完成任务。”萧景澜握住云娘的手,掌心滚烫,“答应我,

活着回来。”云娘点头,抽回手时,塞给他一件东西——是那枚完整的并蒂莲玉璜。

“若我回不来……”她轻声说,“帮我查清当年真相。

还薛太妃、还靖阳公主、还所有枉死之人一个公道。”说罢转身没入黑暗,再未回头。

摘星楼高九层,矗立在皇城西北角。云娘三人从密道出来时,楼内灯火通明,

诵经声隐隐传来——国师果然在此。六皇子的暗卫从侧翼潜入,解决掉外围守卫。

云娘与六皇子从正门入,守门道士刚要喝问,被她一枚银针封喉。一楼大殿空无一人,

唯有七星灯长明。云娘直奔地宫入口——那是她幼时偶然发现的暗门,在北斗星位石板下。

她按照记忆踩踏石板,当踩到“天权”位时,地面轰然洞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阴冷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石阶两侧壁画斑驳,描绘着前朝祭祀场景:巫女起舞,祭司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