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知君即断肠第1章

小说:一见知君即断肠 作者:如一 更新时间:2025-12-20

第1章

我承认,认出太子是我那十年前失踪的夫君时,刺向他胸口的剑迟疑了一瞬。

恰恰就是这一瞬。

情报里吃斋念佛的病弱太子,竟迅速握住剑刃,不顾手上鲜血淋漓,欺近我身侧,攥住了我的咽喉。

「礼王派你来的?」

他声音清淡,手指却愈加用力。

「还是......那位?」

很多情绪翻涌。

我一时不知该叹息我马前失蹄,还是该欣喜。

这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侍卫轻敲了下门,询问。

「殿下,您——」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捏着嗓子,用握剑的手摸上了他的鬓角。

「殿下,不要这样。」

我与他对视,神情冷静,嘴里吐出的话却露骨。

侍卫离开的脚步有些匆忙。

祁云安笑了下。

「好,轻点。」

他手上猛地用力,几乎要捏碎我的脖子。

「还受得住么?」

我忍着疼痛与窒息,趁机一根细如牛毛几近透明的银针插入他耳后安眠穴。

银针上淬了麻毒,能让人失去知觉昏睡。

我心里默数着,等他倒下。

可他却眼神一沉,变了脸色,用内力逼出了银针。

失去意识前,我恍然觉得好笑。

十年前,他带着一伙人杀了我全家。

十年后,我还是要死在他手上?

......

五岁时,父亲捡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少年做徒弟,并给他取名叫盛棋。

我没有哥哥姐姐,便拿他当哥哥,他对我也极好。

会陪我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一起学医。

会在夏日午后躺在院门口杏树下发呆。

他记得我爱喝梅子酒。

捉弄隔壁的酸腐老书生。

去看市集上的杂耍表演。

他会在上山采药时采一把酸野果骗我说很甜。

也会在别人欺负我时一脚踹翻对方。

在我年少最美好无忧的时光,喜欢他是非常自然的事。

他长得剑眉星目,人又聪明,父母对他很是满意。

十六岁时生辰当天,我嫁给了他。

掀开红盖头,我分明看见少年人眼里的水光。

我噗嗤一笑。

我说现在想吃醉仙楼的点心,想喝王九娘酿的梅子酒。

他连红色喜服也来不及换,便为我去买。

可我等了一个时辰,他始终没回来。

我担心他,又不想被父母知道,就偷溜出去找他。

醉仙楼的小二说他没来,王九娘也是一样。

我只好先回家。

没想到却看见三个黑衣人在屠杀我的家人。

我躲在拐角阴影处,死死捂住嘴巴,浑身颤抖,不敢出声。

我亲眼看着盛家医馆上下十一人,尽数被杀。

而不远处,那些人的中间,站着我的新婚夫君。

他红衣如血,神情冷漠。

惊惧悲痛间,我依稀听见他问。

「都死了吗?」

「殿下放心,没有活口。」

十年来,我无数次想象过,找到他时,一定要问一句为什么。

如今却是不必问了。

流落民间的太子怎么能娶一个医女?

全部杀了,他才清清白白。

再睁眼,竟还是在祁云安卧房,甚至还躺在他床上。

他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那根银针,桌上放着一张画像。

见我醒了,就道:「江湖第一杀手烟罗?礼王花了多少黄金买我的命?」

我想要坐起身却浑身酸软,内力全无,一动弹就听见当啷几声。

我低头一看,脚腕上拴着根黄金锁链,另一头连接在床柱上。

祁云安看见我发青的脸色,愉悦了几分。

「他给的黄金有孤给的多么?」

我深呼吸一口,忍住没骂他。

「你想要什么?」

芝兰玉树还信佛的太子,在卧房囚禁女刺客,说出去都要惊动全京城。

他必然有目的。

果然,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孤会娶你,做太子妃。」

我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

「你有病是不是?」

他毫不在意,浅浅一笑。

「你该庆幸你有几分像孤的故人。」

我一怔。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说的故人是我。

可他下一句就打碎了我自作多情的幻想。

「鸢儿琴弹得好,你要好好去学。」

他脸上的笑意忽地消失。

「学得不像,这双手就别要了。」

我从来没弹过琴。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在眼前男人的身上,我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盛棋的影子。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是,我都换了张脸,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盛清言的影子了。

家人被杀,医馆被烧,大火烧了半天。

我一直等到夜深,才敢出来,冲废墟重重磕了三个头,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我流浪了一年多,遇到我师傅。

她是金盆洗手的杀手,见我跟野狗抢食觉得好笑,扔了片肉给我。

我看出她身怀武功,便死乞白赖地跟着她。

她约摸是烦了,终是松口。

若我想学,便先去杀个人来。

我犹豫害怕过。

最终还是拼了半条命杀了一个意欲**女子的小贼。

我永远记得,我用一把旧菜刀砍了二十三下,才砍下他的头,带给师傅。

她愣了下,随即笑开,说我是个当杀手的苗子。

后来我也真如她所说,成了江湖最负盛名的杀手。

我杀得最多的就是贪官污吏,高门权贵。

当杀手的第二年,我脸被毁,便亲自**了一张脸皮,一戴就是七年。

祁云安认不出我,再正常不过了。

但他说我和他亡妻像,多半是胡扯。

过了几天,祁云安一瘸一拐的回来。

我听见侍女们悄悄议论。

「那位烟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听说太子殿下竟然抗旨,说对国公府的傅二**无意,要娶她为太子妃......天哪,这真是......」

「可怜殿下本就身子骨弱,还被罚跪一整天,膝盖如何受得了!」

「慎言!」

原来皇帝给祁云安赐婚,他拿我当挡箭牌。

但这位太子,不能以常人论之。

这些日子,锁链倒是给我去了,但每日饭菜里都下了软筋散,我每餐都吃得很少试图恢复内力,被祁云安发现后,他徒手捏断了我一只脚腕。

然后将饭喂到我唇边,温柔询问:「吃不吃?」

「......吃。」

脚腕疼得钻心,我却想起一件往事。

十岁时我爬树摘杏,远远看见盛棋回来和他打招呼,却一不小心摔下来,崴了脚。

少年人半跪在我面前,神情自责,与此刻的祁云安截然相反。

他逼我穿白衣服,说鸢儿喜欢白色。

可我自小就最讨厌白色。

他逼我学琴,从早到晚,十指磨得血肉模糊,他却欣赏似的握着我的手。

「孤很心疼,但你学得太慢了。」

「若下月再弹不好这一首《清心曲》,孤只好废了这双手了。」

等到我脚腕恢复,手指结疤、破损再成茧,我终于弹得有模有样了。

不忙的时候,他便躺在榻上,听我一遍遍弹《清心曲》。

他的眼神温柔悠远,却没落在我身上。

我也慢慢发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竟是个不听《清心曲》就难以入眠的可怜虫。

不知道他是在思念那个鸢儿。

还是亏心事做多了,遭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