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陈景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脸上的错愕只持续了三秒，随即转为一种无奈和不耐。
“苏然，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他习惯性地把她的情绪归结为“闹脾气”。
结婚十年，每一次她表达不满，他都是这个反应。
以前，她会争辩，会哭，会试图让他明白。
今天，她不想了。
苏然平静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闹脾气，陈景深，我们离婚。”
她的平静，让陈景深感到了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审视着眼前的妻子。
她没有哭，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潭死水。
这种陌生的冷静让他心慌。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他的语气强硬起来，带着一种质问的意味。
苏然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地毯上。
那件白色的衬衫，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理由？”
她轻轻笑了一下。
“你真的需要我说出来吗？”
陈景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瞬间变了。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早上换下来的衬衫。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眼神开始躲闪。
“一件衣服而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还在装。
苏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不想再跟他玩这种猜谜游戏。
她缓缓抬起手，张开手心。
那根棕色的长发，在她白皙的掌心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这根头发，不是我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你车上副驾驶的座位，也不是我的距离。”
“还有你身上，这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也不是我的。”
她每说一句，陈景深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挂钟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着。
滴答，滴答。
像是在为这段婚姻倒计时。
许久，陈景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
“然然，你听我解释……”
“我和林微，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
说得那么自然。
苏然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钝钝的疼。
“那是怎样？”她问。
“她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城市里打拼不容易，我只是……多照顾了她一点。”
陈景深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她工作很努力，经常加班到很晚，我顺路送她回家，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那个外套，是昨晚降温，我看她穿得少，怕她感冒了影响工作。”
他说得那么合情合理。
把一切都归结为上司对下属的“照顾”。
多么伟大。
多么无私。
“是吗？”苏然看着他，“照顾到需要把贴身衬衫上的头发都带回家？”
“照顾到需要用你的外套，给她取暖一整夜？”
“陈景深，你当我是傻子吗？”
陈景深的脸涨得通红，被戳穿的难堪和恼怒交织在一起。
“苏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可理喻！”
他终于恼羞成怒。
“我每天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是为了谁？为了这个家！”
“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我在外面压力多大你知道吗？”
“林微她很懂事，她能理解我的辛苦，能帮我分担工作上的压力，我跟她在一起很轻松！”
终于，他说出了心里话。
轻松。
原来，跟她在一起，是负担。
这十年的相夫教子，柴米油盐，在她这里是全部的生活，在他那里，却成了沉重的枷锁。
苏然突然觉得很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所以，你是爱上她了。”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陈景深被她笑得发毛，语气弱了下来。
“我……我没有。然然，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们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
“我只是……一时糊涂。”
多经典的台词。
每一个出轨的男人，都会这么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然问。
“我会跟她断了的。”陈景深立刻保证，“你给我点时间，我保证处理干净，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试图去拉苏然的手。
苏然退后一步，躲开了。
那个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怀抱，现在只让她觉得恶心。
“不好。”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景深，我嫌脏。”
这两个字，像两记耳光，狠狠地扇在陈景深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苏然，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你这十年没出去工作过，你离了我，你能做什么？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笃定她离不开他。
笃定她会像以前一样，哭闹过后，选择原谅。
因为她没有底气。
苏-然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散殆尽。
她没有再跟他争吵。
没必要了。
她转身，平静地走进卧室，拿出一个行李箱。
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
几件常穿的衣服，一些护肤品，还有书架上她自己买的几本书。
那些他送的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她一件都没碰。
那是“陈太太”的，不是苏然的。
陈景深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沉默而迅速地收拾东西，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大。
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她来真的。
“苏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去哪？”
苏然没有理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离婚协议，”她把文件递到他面前，“我已经签好字了。”
“财产方面，我什么都不要。这栋房子，车子，你公司的股份，都留给你。”
“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还有……自由。”
陈景深看着那份协议，只觉得刺眼。
他一把抢过来，撕得粉碎。
“我不同意！”他低吼道，“我说了我不同意离婚！”
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落在苏然的脚边。
苏然看都没看一眼。
“没关系，”她淡淡地说，“你不签，我就去法院起诉。”
“陈景深，通奸的证据，我手里有很多。”
“你也不希望你的公司，因为这种丑闻影响股价吧？”
陈景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然。
这还是那个温顺、听话，凡事都依赖他的妻子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这么有条理，甚至……这么有攻击性？
他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苏然拉着行李箱，绕过他，准备离开。
陈景深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
“然然，别走。”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哀求。
“我们再谈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她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陈景深，”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你爱上别人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就在她拉开房门，准备踏出去的那一刻。
陈景深的手机，又响了。
他下意识地看来电显示，身体一僵。
苏然也看到了。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林微】。
陈景深像是被烫到一样，慌乱地按了挂断。
可下一秒，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景深，我好像发烧了，头好晕，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