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门声一声比一声重，像是要把整扇门拆了。陈默的咆哮隔着厚厚的实木门板，依旧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苏露！你听见没有！开门！**给我解释清楚！那个‘星辰大海’是谁？！”
“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他妈弄死你！”
邻居似乎被惊动了，有细碎的开门和议论声传来，但又很快关上，大概是怕惹祸上身。
我站在玄关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没有立刻开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刚才在直播间里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此刻沉淀下来，变成了更坚硬的东西。
我甚至还有闲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直播时那件藕粉色的围裙，上面沾着些许面粉和酱汁，看起来一定很滑稽，很狼狈。为了今晚的烛光晚餐，我特意化了精致的妆，现在想必也糊了吧。
真可笑。我精心准备的纪念日，最终以这样一场闹剧收场。
门外的陈默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用脚踹门，哐哐巨响伴随着他口不择言的辱骂：“苏露！你这个**！我就知道你耐不住寂寞！搞直播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现在如你的愿了？找个刷钱的凯子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开门！”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打开了门锁。
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带着一股酒气和戾风，陈默高大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铁青，眼球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领带也扯松了，完全不见平时那副刻意维持的精英模样。
他看到我，眼神像是要喷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说！那个野男人是谁？！‘星辰大海’？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浓重的酒气熏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因为吃痛而皱紧了眉，但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陈默，你弄疼我了。”
“疼？**还有脸说疼？！”陈默像是被我的平静彻底激怒了，他环顾四周，看到餐桌上那冷透的牛排、凝固的烛泪，眼神更加阴鸷，“哦，在家装模作样弄这些，转头就在网上对别的男人发骚？苏露，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过去三年，无论他怎么说我“抛头露面”，怎么嫌弃我“不够高雅”，我都可以告诉自己，他是为了事业压力大，他本质不坏。
可现在，这两个字彻底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曾经让我痴迷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可笑。
“我**？”我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陈默，在你陪着你的‘知己’林薇薇，在画廊里喝着香槟、陶冶情操、庆祝生日的时候，我这个‘**’的妻子，正在这里，对着冷掉的牛排和空椅子直播，替你维持着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和摇摇欲坠的工作室开销。”
陈默的表情一僵，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盛的怒火掩盖：“你监视我？！你查我手机？！”
“监视？”我笑出了声，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点亮屏幕，将他那条朋友圈直接怼到他眼前，“需要我监视吗？陈先生，你和你的‘知己’如此高调，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生日这天扔下合法妻子，去陪别的女人了吗？”
照片上，林薇薇那只戴着钻戒的手（离婚了还戴着前夫送的戒指？）和陈默的手几乎贴在一起，背景是格调高雅的画作，配文更是刺眼得厉害。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最终只是强硬地说道：“那是正常的社交！薇薇刚回国，对国内艺术圈不熟悉，我带她去看看怎么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围着锅台转，满身油烟味，庸俗不堪！”
正常的社交？庸俗不堪？
心口的钝痛已经麻木，只剩下冰冷的失望。我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客厅的茶几。
“好，好一个正常的社交，好一个庸俗不堪。”我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份早就打印好、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拿出来的文件，转身，递到他面前。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这个庸俗的妻子，那我们也没必要彼此折磨了。”
陈默的目光落在文件最上方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上，瞳孔骤然收缩——
《离婚协议书》。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我：“苏露！你疯了？！你为了个网上勾搭的野男人，要跟我离婚？！”
“跟他没关系。”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陈默，我累了。”
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邮件发送成功的界面，收件人正是他的工作邮箱。
“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电子版也发你邮箱了。财产分割很清楚，我只要我婚前积蓄投入你工作室的那部分，其他的，我一分不要。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陈默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又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震惊，似乎还有一丝……慌乱？
“苏露，你别冲动！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好，我忘了纪念日，我不该去陪薇薇……但我那是为了工作！薇薇她家能给我介绍资源！你懂不懂？！”他试图上前抓住我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解释。
“为了工作？”我避开他的触碰，冷笑一声，“陪白月光看画展是工作，那我这些年直播赚的钱，养活你和你那个破工作室，算什么？慈善吗？”
“你！”陈默被噎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卧室门，轻轻打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英俊，气质沉稳内敛，眼神却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正是刚才在直播间，狂刷五百个火箭的ID“星辰大海”本人——陆沉舟，星辰资本的总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愣住了，完全没预料到他会出现。我记得我关机前，他最后一条弹幕是问明天能否单独下厨……他难道是……一直等在楼下？或者，他早就来了？
陈默也看到了陆沉舟，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荒谬。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里？！”陈默指着陆沉舟，声音因为惊怒而尖利。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缓步走到我身边，姿态自然而亲密，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他先是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然后才抬眼看向陈默，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而极具威慑力。
“陈先生，”陆沉舟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露露刚才在直播间，以及现在给你的文件，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顿了顿，在陈默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
“另外，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陆沉舟，星辰资本创始人。也是露露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默脸上，也砸在了这间充满了谎言和冷漠的婚房里。
陈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青……青梅竹马？”陈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我身旁、姿态保护性十足的陆沉舟，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被羞辱的暴戾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表情扭曲得可怕。
“苏露！**早就跟这个野男人有一腿？！怪不得！怪不得你今晚这么硬气！原来是找到下家了！还是个有钱的凯子！”他猛地转向我，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我他妈真是小看你了！装得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背地里早就给我织好了绿帽子！”
“陈默！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厉声打断他，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陆沉舟的出现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但陈默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嘴脸，更让我恶心透顶。“我和陆总之间清清白白！不像你和林薇薇，打着‘知己’的幌子行暧昧之实！”
“陆总？叫得可真亲热！”陈默嗤笑，他显然不相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他更愿意相信是我出轨，这样才能掩盖他内心的虚怯和卑劣。“清清白白？清白到人家为你一掷千金，清白到他深更半夜出现在我家？苏露，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他越说越激动，竟挥着拳头就想朝陆沉舟冲过来：“我他妈打死你这个奸夫！”
我吓得心脏一缩，下意识想挡在陆沉舟前面。但陆沉舟的动作更快，他轻轻将我往身后一拉，自己上前半步，只是随意地一抬手，就精准地攥住了陈默砸过来的手腕。
陆沉舟看起来斯文沉稳，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陈默拼命挣扎，脸憋得通红，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陈先生，”陆沉舟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冲动是魔鬼。更何况，以你目前‘默创设计’的资金链状况，恐怕经不起任何额外的风波了。”
陈默的挣扎猛地一滞，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默创？你调查我？！”
陆沉舟松开手，像是掸掉什么灰尘一样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语气淡漠：“调查？谈不上。只是星辰资本最近恰好正在评估本土设计领域的投资机会。很不巧，贵公司的财务状况，在我们看来，风险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