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爆炸来得毫无道理。
不是闷雷，是尖锐的、撕开一切的巨响，紧接着是爆豆般的枪声和瞬间鼎沸的哭喊。
大山手里的旱烟掉了。妻子猛地站起，针扎破了手指，沁出一颗血珠，她浑然不觉。
“鬼子……是鬼子来了！”隔壁王老栓的破锣嗓子带着濒死的惊恐划破空气。
瞬间，求生的本能像冰水泼进脊椎。大山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喉咙发紧，只挤出一个字：“跑！”
他们跌跌撞撞冲出院子，汇入慌乱奔逃的人流。方向是村后的鹰嘴山，那里林密路险，是老辈人传下来的避难所。妻子被他拽着，跑得踉跄，喘不上气。
就在要拐进上山小路时，妻子猛地挣脱了他的手。
大山回头，看见她煞白的脸，眼睛却死死盯着村子中心的方向——那里矗立着赵氏祠堂，去年刚重修过，瓦是新换的青瓦，在混乱的烟尘中依然显眼。
“谱……”妻子的嘴唇哆嗦着，“族谱……还在祠堂供着……”
“不要了！命要紧！”大山吼着，去抓她。
妻子异常坚决地甩开他，转身就往回跑，朝着枪声最密、烟尘最浓的方向。她跑得那么快，红色的肚兜料子在她手里像一小团跳动的火苗。
大山僵在原地，一秒钟像一年那么长。逃命的人流冲撞着他，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近。他看着妻子越来越小的背影，又看看近在咫尺的上山小路。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逆着人流，追向了那团即将被吞噬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