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瓷砖贴着我的后背,胃里酒精混合着酸水正在翻江倒海。
学生会会长沈哲那张平日里被奉为“校园男神”的脸,此刻在我眼里却无比恶心。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洗手台和他之间,炙热的呼吸混着酒气喷在我脸上。
“江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带着一丝酒后的狰狞。我冷冷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低沉又熟悉的男声,
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子,从走廊尽头传来。“她好像不太乐意,你耳朵不好使?
”01毕业晚会的KTV包厢里光怪陆离,E人(外向者)的派对,I人(内向者)的坟墓。
我灌了两杯酒,借口去洗手间透气。谁知刚走到拐角,就被沈哲堵了个正着。“江池,
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他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我皱眉,
胃里一阵翻涌,酒精和厌恶感交织在一起。“沈会长,请你自重。”我的声音很冷。“自重?
”他忽然笑了,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我追了你四年,给你送早餐,帮你占座位,
为你摆平所有麻烦。全校都知道我喜欢你,你却连正眼都不看我。江池,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懒得跟他废话,只想挣脱。可男女力量悬殊,
他将我死死地禁锢在墙壁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做我女朋友吧?”他低下头,
那张令无数女生尖叫的俊脸,此刻却让我只想呕吐。他的嘴唇即将贴上来的瞬间,
一道银色的弧线划破了昏暗的走廊灯光。“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银质的Zippo打火机不偏不倚,精准地砸在沈哲攥着我的那只手上。
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我。我立刻退后两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
这才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端。晦暗的光线里,一个高瘦的身影斜倚着墙。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短得扎手的头发根根分明,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悍厉之气。他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缓缓走过来,
捡起地上的打火机,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抛了拋。沈哲捂着手,又惊又怒:“**谁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不好意思,”男人打断他,歪了歪头,将烟从唇边拿下,
动作不疾不徐,“手滑。”那双漆黑的眼眸扫过我,没有停留,
却让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是他。陆烽。那个消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军营里吗?沈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当着我的面,他不想失了风度,只能强撑着面子,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滑?你砸到我了!
道歉!”陆烽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还好?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最后只能狼狈地点了点头。他得到我的回答,便不再看我,转身就走。“喂!我让你道歉!
”沈哲不依不饶地追上去。陆烽的脚步停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
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线。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chilling的压迫感。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那是一种纯粹的气场碾压,
沈哲平日里在学生会里呼风唤雨的威势,在陆烽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他张着嘴,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睜睜地看着陆烽消失在走廊尽头。周围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着冰冷的墙,双腿有些发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个人的突然出现,
打乱了我所有平静的伪装。02我没有回包厢,直接从KTV里逃了出来。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酒意,却吹不散我心头的混乱。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全是陆烽刚才的样子。他瘦了,也黑了,
轮廓比五年前更加深刻,眼神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唯一不变的,
是那种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疏离感。还有他那句“手滑”。从小到大,他每次替我摆平麻烦,
都用这两个字。小时候,邻居家的大黄狗追着我咬,他拿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然后对我爸妈说:“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手滑。”中学时,有小混混堵着我要钱,
他一脚踹翻了对方的自行车,然后对着闻讯赶来的老师说:“老师,不好意思,脚滑。
”他永远都是这样,用最吊儿郎当的语气,做着最奋不顾身的事情。我正想着,
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陆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
”他言简意赅。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他报了我家的地址,然后车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为什么回来了?这些年过得好吗?为什么不联系我?可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你怎么会来?”“路过。”他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明明灭灭。又是这种敷衍的回答。我心里一阵烦躁,音量不自觉地拔高:“路过?
你从西北军区路过到这里?”他终于转过头看我,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几秒,
然后落在我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沈哲刚才捏出来的红痕。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疼吗?”我摇摇头。“回家涂点药。”他说完,
又把头转向了窗外,一副不想再交谈的样子。我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消失五年,
音讯全无。现在突然出现,救了我,然后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把我塞进出租车。陆烽,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车子稳稳地停在我家楼下。“到了,回去吧。”他说。我没动,
死死地盯着他:“陆烽,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他沉默了。这种沉默比任何答案都更伤人。
“知道了。”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走进楼道。但我没有回头。江池,别回头。
你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哭鼻子的小女孩了。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回我们十六岁那年夏天。
他要去当兵了,走的前一晚,他翻墙进了我的房间,塞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子弹壳做的项链。
他的手指很粗糙,带着常年摆弄机械留下的薄茧。他替我戴上项链时,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少年人特有的汗味。“等着我。”他说。
那是他对我唯一的承诺。我等了。从十六岁等到二十一岁,从盛夏等到寒冬。
我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只为了有一天能配得上那个身披戎装的他。
可他回来了,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03第二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
是我最好的朋友,周晴。“江池!你快看校园论坛!”她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急疯了。
我揉着宿醉后胀痛的脑袋,点开了学校的论坛。一个加粗标红的帖子被顶得老高——《惊爆!
艺术系冰山女神江池私生活混乱,与校外社会人员关系不清!》帖子里,
添油加醋地描述了昨晚KTV走廊里发生的事情。
沈哲被塑造成一个求爱不成、反被“奸夫”殴打的受害者。
帖子里还配了一张不知道谁**的照片,照片很模糊,
只能看到陆烽的侧影和一个高大的轮廓,他正拉着我的手。发帖人匿名,
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我,江池,表面清高,实际上早就被校外的“大哥”包养了。
而那个“大哥”,就是昨晚那个“手滑”的男人。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我就说嘛,
装什么高冷,原来是早就找好金主了。”“啧啧,看着挺清纯的,没想到玩这么花。
”“沈哲会长太惨了,一片真心喂了狗。”周晴在那头气得跳脚:“这群人嘴巴是租来的吗?
这么能叭叭!肯定是沈哲那个渣男干的!不行,我得找人把帖子删了!”“不用。
”我平静地说。“不用?江池你傻了?这会影响你评优和毕业的!”“清者自清。
”我挂了电话,起床洗漱。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我看着手腕上那圈已经变成青紫色的瘀痕,忽然就不觉得生气了。比起这些流言蜚语,
陆烽的沉默才更让我难受。我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遮住憔悴,
然后直接去了我们毕业作品的展厅。我的毕业设计是一组名为《等待》的雕塑,
刻画的是一个女孩从少女到青年的不同姿态。没人知道,那组雕塑的原型,就是我自己。
每一刀,每一刻,都是我这五年来无声的独白。我刚到展厅,就看到了沈哲。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手上缠着一圈绷带,正被一群学生会的干事簇拥着,
对着我的作品指指点点。他看到我,立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迎上来:“江池,
你终于来了。论坛上的事我看到了,你别担心,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告诉我,
昨晚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都听见。
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我看着他,忽然笑了。“沈会长。”我开口,声音清亮,
“你的戏这么多,怎么不去考电影学院?”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我上前一步,
目光直视着他:“第一,我跟你不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第二,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心里有数。想玩舆论战,你还嫩了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顿了顿,
环视了一圈周围看戏的人,一字一句地说,“我有没有男朋友,跟谁在一起,关你们屁事?
”整个展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我这番毫不留情的发言给震住了。
沈哲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冰山”,
会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江池,你……”“我什么?”我歪了歪头,学着昨晚陆烽的口气,
只不过语气里满是嘲讽,“不好意思,嘴滑。”说完,我不再理会他,
径直走向我的雕塑作品。爽是爽了,可心里却更空了。陆烽,你看到了吗?没有你,
我也能保护我自己。可是,我还是……好想你。04我开始发疯一样地找陆烽。他当兵走后,
他家那栋老房子就空了下来。我偷偷配了钥匙,时常会去打扫。可这次,我推开门,
里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我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街角游戏厅,
老板早就换了人。我去了我们一起翻墙进去过的废弃工厂,那里已经被推平,
盖起了新的楼盘。所有关于他的痕迹,都在被时间一点点抹去。我像个孤魂野鬼,
在城市里游荡。白天,我是艺术系成绩第一、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女江池;晚上,
我只是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周晴看不下去,拉着我去喝酒。“我说池子,
你是不是有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那个陆烽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五年啊!
杳无音信!他要是心里有你,能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是啊,为什么呢?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我被欺负,只有他会挡在我身前。可能是因为我爸妈吵架,
他会把我从家里拉出来,带我去吃一碗热腾騰的面。也可能是因为,那年他走的时候,
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江池,等我回来,我就给你一个家。”就为了这句话,
我心甘情愿地画地为牢。“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喃喃地说。“他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