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这七年,他午夜梦回,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可当他真的听到时,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夹杂着苦涩的酸楚。
“那为什么?”江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当初要走?”
林晚的眼眶又红了。
“我家里的事,你后来知道了吗?”
江辰点了点头。
林晚离开后,他疯了一样找她,后来才从他们共同的朋友那里,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林晚的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被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个时候,江辰刚毕业没多久,拿着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在那个天文数字面前,杯水车薪。
而**,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公,出现了。
他是林晚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一直喜欢林晚。他出手阔绰,帮林家还清了所有债务。
条件是,林晚嫁给他。
“他叫**。”林晚低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他帮了我家,我对他是感激,是愧疚,但不是爱。”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江辰的拳头在桌下悄悄攥紧,“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告诉你有什么用?”林晚苦笑了一下,“让你跟我一起背上几百万的债?江辰,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宁愿你恨我,也比拖着你一起下地狱要好。”
江辰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就是林晚。
她总是这样,习惯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
“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因为他快死了,你觉得解脱了?”江辰看着她,问出了一个残忍的问题。
他知道这样问很**,但他控制不住。
他需要一个答案。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江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江辰,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可以这么想,是吗?”江辰自嘲地笑了,“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你守着一个将死的丈夫,却跑来向前男友诉说爱意,你让我怎么理解?”
江…辰承认,他说这些话,带着报复的**。
报复她七年前的不告而别。
报复她现在又来扰乱他的生活。
林晚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对不起。”她站起身,声音轻得像羽毛,“是我错了,我不该来打扰你。”
她转身,默默地走进卧室,换回了自己那身还带着潮气的衣服。
当她再次走出来时,又变成了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晚。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江辰,就当我没来过。”
门开了,又关上。
这一次,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却好像把江辰心里的什么东西,也一起带走了。
江辰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搞砸了。
他用最伤人的话,把她推开了。
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让她离开,回归她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来招惹他。
江辰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张浩。
“喂,辰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帮我查个事。”江辰的声音很沉,“市一医院,有个叫**的病人,肝癌晚期。”
“**?哪个徐哪个明?”
“徐徐图之的徐,光明的明。”
“行,我有个哥们在那儿当医生,我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江辰靠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查这个。
是为了验证林晚说的是真是假?
还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个小时后,张浩的电话回了过来。
“辰哥,查到了。”张浩的语气有些复杂,“确实有这么个人,**,35岁,肝癌晚期,住在住院部A栋1503床。”
“而且……我那哥们说,他这个情况,很不乐观,基本上就是拿钱续命,家属已经签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了。”
放弃治疗……
江辰的心猛地一沉。
“他家里……就他老婆一个人在照顾吗?”
“对,登记的家属就一个,叫林晚。”张浩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辰哥,这个林晚,不会就是……”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
张浩是为数不多知道江辰和林晚过去的人。
“辰哥,这……你也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我知道了。”
江辰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他拿起车钥匙,走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不知不觉,车子竟然开到了市一医院的楼下。
他停下车,抬头看着那栋灰白色的住院部大楼,感觉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生命和希望。
1503床。
他要上去吗?
上去看什么?
看一看那个取代了他的男人,如今是怎样一副光景?
还是去看一看林晚,是如何在一个将死的男人身边,扮演着一个深情款款的妻子?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恶心。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掉头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晚。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脸色憔悴,眼窝深陷。
她走到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
她拿起勺子,机械地往自己嘴里扒拉着,可没吃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她放下勺子,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即使隔着这么远,江辰仿佛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那一刻,什么道德,什么理智,全都见鬼去了。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江辰推开车门,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他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林晚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他,愣住了。
“你怎么……”
江-辰没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拿过那个保温桶,又把勺子塞回她手里。
“吃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晚看着他,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也不是因为痛苦。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把那些冰冷的饭菜,全都吃了下去。
吃完最后一口,她放下勺子,忽然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江辰。
“江辰……”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