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这杯酒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王某人面子。”
油腻的酒桌上,一个地中海男人挺着孕妇般的肚子,将一杯满满的白酒推到陆知行面前。
酒液晃荡,映出陆知行那张过分英俊却毫无血色的脸。
周围一片哄笑。
“王总,我们陆总最近身体不适,我替他喝。”陆知行的助理连忙起身,想要打圆场。
“你?”王总上下打量了助理一眼,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他喝?”
“让开!”
助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多说。
陆家倒了。
曾经在云城一手遮天的陆氏集团,如今就是一栋摇摇欲坠的破楼,谁都想上来踩一脚。
而他陆知行,就是那个从云端跌进泥里的丧家之犬。
他必须签下王总这份合同,这是公司最后的机会。
陆知行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酒。
冰冷的玻璃触感,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处境有多么不堪。
就在他要将酒杯凑到唇边时,包厢的门,开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王总好大的威风。”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包括陆知行,都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长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天鹅颈,脸上是精致却疏离的淡妆。
是苏晚。
陆知行的前妻。
他瞳孔猛地一缩,捏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怎么会在这里?
更让他心脏沉入谷底的是,苏晚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顾明哲。
男人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姿态闲适地走进来,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苏晚的腰上。
顾明哲,陆知行这辈子最大的死对头。
王总看到顾明哲,脸上的肥肉都笑开了花,连忙站起来迎接。
“顾总!您怎么来了?快请上座!”
顾明哲没理他,目光径直落在陆知行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这不是陆总吗?”
他揽着苏晚,慢悠悠地走过来,像是欣赏一出好戏。
“怎么?陆氏集团现在需要靠你亲自出来陪酒拉业务了?”
羞辱。
**裸的羞辱。
陆知行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把那口血咽了下去。
他没有看顾明哲,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苏晚。
从她进来开始,她的视线就没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秒。
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她就那么安静地,温顺地,任由顾明哲揽着她的腰。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们离婚才三个月。
三个月。
她就跟了他的死对头。
顾明哲似乎很满意陆知行的反应,他低头,用一种亲昵得刺眼的语气对苏晚说:“晚晚,你看,我没说错吧?有些人,离了陆家的光环,什么都不是。”
苏晚终于抬眼,看向了陆知行。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恨,也没有爱。
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顾总说的是。”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陆知行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对她心死了。
从她决绝地递上离婚协议书那一刻起。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不是心死,那只是被冰封起来的奢望。
而苏晚此刻的眼神和话语,就是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哈哈哈!”顾明哲得意地大笑起来,“陆知行,你听到了吗?连你前妻都觉得你是个废物!”
他拿起桌上那杯原本给陆知行的酒,递到苏晚面前。
“晚晚,既然王总这么有兴致,不如你陪他喝一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总更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怎么能让苏**喝酒……”
苏晚却没看王总,她的目光,越过酒杯,落在了陆知行那张惨白的脸上。
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伸出了手,接过了那杯酒。
“好啊。”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很柔。
陆知行的呼吸停滞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她端起酒杯,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仰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看着她将那杯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喝完,她将空杯子倒置,一滴不剩。
她甚至对王总微微笑了一下:“王总,可以了吗?”
王总吓得魂都没了,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以了!苏**海量!”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转过头,重新看向陆知行。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像怜悯,又像施舍。
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卡,轻轻放在桌上,推到陆知行面前。
“这里的消费,我结了。”
“密码是你生日。”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不体面。”
说完,她转身,挽着顾明哲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同情和鄙夷的目光看着陆知行。
被前妻当众用钱羞辱。
还是当着他死对头的面。
这比刚才被王总逼着喝酒,要难堪一百倍,一千倍。
陆知行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卡。
密码是他生日。
她还记得。
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极致的屈辱感,像是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爆发。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那张卡,冲了出去。
走廊里,苏晚和顾明哲正准备进电梯。
“苏晚!”
他怒吼一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苏晚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顾明哲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松开她,抱着手臂看戏。
陆知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高高举起那张卡,额上青筋暴起。
“你什么意思?”
他死死地瞪着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耍我?还是可怜我?”
苏晚看着他,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顾总的朋友圈里,出现你陪酒乞讨的照片。”
“毕竟,你曾经是陆总。”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了陆知行最痛的地方。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很凉。
“苏晚!”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前妻,你不用这样。”
“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心,我陆知行还没死!”
苏-晚看着他,终于,那潭死水般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涟漪。
她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说。
“陆知行,放手。”
“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
陆知行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苏晚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腕,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陆知行站在原地,像一座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雕塑。
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冰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