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的脚步很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那颗被摔得粉碎的心上。
地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能感觉到,床上那个背影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还在装。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装。
陈阳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个曾经让他觉得无比恬静、需要他用一生去守护的睡颜,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虚伪和陌生。
他没有立刻拆穿她。
他想看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陈阳弯下腰,用和往常一样温柔的语气开口。
“晚晚,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林晚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把怀里的毛绒熊抱得更紧了。
这是她一贯的“应激反应”。
放在以前,陈阳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都会揪起来,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现在,他只觉得恶心。
“是不是打雷吓到你了?”
陈阳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手掌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林晚的身体又是一僵。
演。
继续演。
陈阳心里冷笑。
他慢慢坐到床沿,目光落在她紧紧攥着手机的手上。
那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粉色的外壳,和他给她买的那部只能打电话的老人机,完全不一样。
钱是哪来的?
不用问,一定是他辛辛苦苦跑外卖赚回来的。
他每天把现金或者当天结算的工资放在一个铁盒子里,从来不避讳她。
因为在他心里,她是病人,是单纯无害的未婚妻。
他从没想过,一个“自闭症患者”,会偷偷拿他的钱,去买最新款的手机,然后躲在被窝里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晚晚,把手松开好不好?攥得那么紧,会不舒服的。”
陈阳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手上却开始用力,试图掰开她的手指。
林晚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她依旧不肯转身,只是用尽全力护着那部手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演得真像啊。
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陈阳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他不再伪装,手上猛地一用力。
“我叫你松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林晚被他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猛地一弹,终于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往日的空洞和呆滞,而是充满了惊恐、慌乱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怨毒。
她死死地盯着陈阳,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一刻,陈阳彻底确认了。
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眼前的这个女人,骗了他整整三年。
“你是谁?”
陈阳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声音沙哑地问。
林晚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里的慌乱更甚。
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看到陈阳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重新垂下眼帘,恢复了那副空洞的模样。
她还想装!
她以为只要继续装下去,就能蒙混过关!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陈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不是林晚!我的晚晚不会说话!我的晚晚眼神里没有东西!你到底是谁!”
林晚被他吓到了。
她开始挣扎,喉咙里发出更大声的“呜呜”声,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推开陈阳。
陈阳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眼前这个拼命表演的女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地奉上一切。
他每天顶着风吹日晒,为了几块钱的配送费跟人争得面红耳赤。
有一次发高烧,舍不得请假,一边骑车一边头晕眼花,差点跟一辆小车撞上。
还有一次,送餐晚了几分钟,被客人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连带着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遍。
他都忍了。
因为他一想到家里还有个林晚在等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结果呢?
他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赚来的血汗钱,被她拿去买了新手机,用来和别的男人调情,商量着怎么卷走他所有的积蓄,然后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
陈阳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林晚还在那里卖力地表演着惊恐和无助,心中的怒火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取代。
不能就这么拆穿她。
太便宜她了。
她不是喜欢演吗?
那他就陪她演下去。
他要让她在最得意、最自以为是的时候,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
陈阳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怒气和冰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换上了一副懊悔和自责的表情,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林晚拥入怀中。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林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陈告在她耳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只是太累了,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抱得很紧,紧到能感觉到林晚的心跳,又快又乱。
她还在害怕。
陈阳继续表演着。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你就是我的晚晚,你不要不理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部被林晚丢在床上的粉色手机。
屏幕还亮着。
上面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置顶的联系人,备注是——“亲爱的”。
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发来的。
“宝贝,怎么了?那个傻子发现了吗?”
陈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装作不经意地松开林晚,然后像是才发现那部手机一样,疑惑地指了指。
“咦?晚晚,这是什么?”
他捡起手机,装作好奇地打量着。
林晚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猛地扑过来,想要抢回手机。
但已经晚了。
陈阳已经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个穿着高档西装,靠在一辆保时捷车头上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而这个男人,陈阳见过。
就在上周,他去市里最高档的写字楼“环球中心”送外卖时,在电梯里碰到过。
当时,这个男人身边还跟着几个毕恭毕敬的下属。
他清楚地记得,那些人称呼他为……
“张总。”
陈阳拿着手机,抬头看向林晚,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心在滴血,但他的语气,却平静得可怕。
“晚晚,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