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林楚楚一惊,“他还在查傅家的事?”
“傅家那条疯狗,从来就没放弃过。”周世昌冷冷道,“不过他查不到我们头上。做好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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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大楼设备层,隐蔽的通风管道旁。
沈惊澜蹲在地上,面前摊开从书房暗格里取出的那个特制金属u盘,以及一台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经过简单改装、可以读取多种非标接口的便携设备。u盘的接口果然特殊,但她提前准备了适配的转接头。
设备指示灯亮起,屏幕滚动过一串串复杂的代码。u盘被层层加密,而且带有自毁程序,暴力破解会触发。
但沈惊澜没有尝试破解。她利用设备,小心翼翼地尝试捕捉u盘接入瞬间与内部芯片交换的、极其微弱的电磁信号特征。同时,她将日记本中提到的几个关键词——“星耀项目”、“周力”、“深潜者”、“幽灵密钥”——编织成一段特殊的探测代码,模拟成系统检索请求,向u盘发出。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旁路攻击,成功率很低,但一旦成功,可能在不触发自毁的情况下,诱使u盘暴露部分内存地址特征或文件属性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设备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沈惊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屏幕一角跳出一行红色的小字:
【检测到目标存储介质存在隐藏分区,分区标签指向加密数据库。关联密钥特征片段捕获:部分匹配‘生物特征+动态密码’模式。数据库命名:‘GHOST_LEDGER_V2’(幽灵账本v2)。】
【警告:检测到反追踪协议触发,信号源可能暴露。建议立即断联。】
沈惊澜立刻切断连接,收起所有设备,迅速清理现场痕迹。
幽灵账本v2!果然存在!而且保护措施极其严密,需要生物特征(可能是父亲的指纹或虹膜)加上动态密码。
但至少,她确认了它的存在,并且知道它大概率就在集团内部网络的某个绝对隔离的节点上。
反追踪协议被触发了……虽然她用了跳板和伪装,但对方技术实力不明,这里不能久留。
她快速离开设备层,刚走到消防通道门口,就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保安的呼喝:“上面有异常信号!上去看看!”
沈惊澜眼神一凛,迅速推开通道门,向下跑去。在转过一个楼梯转角时,她与一个正往上走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唔!”
对方身材高大挺拔,她撞在坚硬的胸膛上,向后踉跄。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稳住她的身形。
沈惊澜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气质矜贵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他的五官极为英俊,但轮廓过于锋利,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微微蹙眉,打量着这个在消防通道里仓促奔跑的陌生女孩。
沈惊澜瞬间认出了这张脸——财经杂志上见过,聿锋资本的创始人,谢聿。
也是她计划中,必须要见的“刀”。
谢聿的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运动服,以及她身后隐约传来的保安脚步声。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你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却没什么温度。
沈惊澜迅速镇定下来。机会来得突然,但她必须抓住。
她迎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清晰地说道:
“谢先生,我是沈惊澜。沈弘毅的女儿。”
“我想和你谈谈。”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那句话,
“关于‘深潜者’,以及,他们对你傅家、对我沈家做的事。”
谢聿扶着她胳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那双冰冷的黑眸中,骤然掀起一丝微澜,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审视与警惕覆盖。他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她这个人本身的价值与危险。
楼道里,保安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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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三秒。
那三秒里,沈惊澜能感觉到一种近乎实质的审视压力,像冰冷的X光,试图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内里的意图与虚实。楼下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他没有松开她的胳膊,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标着“清洁工具间”的小门里一带。
门锁“咔哒”轻响合上。空间狭小昏暗,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两人距离极近,沈惊澜几乎能感受到他西装面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和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
外面传来保安粗重的呼吸和对话:
“……信号是从这层消失的?”
“消防通道没人!”
“再去天台看看!监控调了没?”
声音渐渐远去。
狭小的空间里,呼吸可闻。谢聿松开了手,但并未拉开距离,他垂眸看着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冰碴:
“‘深潜者’。你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父亲躺在楼上病房昏迷不醒,意味着傅家二十三口人葬身火海。”沈惊澜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语速快而清晰,“意味着有一个藏在暗处的怪物,正在吞噬看得见的一切。谢先生,你查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聿的眼底闪过一丝极锐利的光,像是寒冰被凿开一道裂缝,露出底下灼热的岩浆。傅家灭门案是他最深的逆鳞,也是他一切行动的根源。
“沈弘毅的女儿,”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身份,语气不明,“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一个沈家的人?还是突然冒出来的‘真千金’?”
“就凭我知道‘深潜者’这个代号,而沈家内部,想让我消失的人,和想让我父亲永远醒不过来的人,很可能是一伙的。”沈惊澜冷静道,“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至少可以是暂时的工具。你需要沈家内部的线索,我需要一个不被沈家眼睛盯着、还能提供庇护的合作伙伴。我们目标有重叠——挖出‘深潜者’,搞清楚他们想干什么。”
“合作?”谢聿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讥诮,“沈**,你拿什么合作?你刚回沈家,一无所有,连自保都成问题。”
“我有沈弘毅女儿这个身份,这是进入沈氏核心最好的敲门砖。”沈惊澜说,“我知道父亲在查集团内部的财务黑洞,项目代号‘星耀’。我知道他留下了一份被称为‘幽灵账本’的东西,可能是关键证据。我还知道,他出事前,对身边的人产生了怀疑,包括他最信任的副手周世昌,以及……那个假千金林楚楚。”
她每说一句,谢聿的眼神就深邃一分。这些信息,有些是他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才隐约摸到的边角,有些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最重要的是,”沈惊澜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最有分量的筹码,“我知道‘深潜者’的触角,不止伸进了沈氏。他们有一套完整的、利用跨国企业进行洗钱和资本转移的模式。傅家的产业,当年是不是也有一部分被‘合理化’兼并,流向了某些神秘的海外账户?”
谢聿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他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苍白却眼神执拗的少女。
清洁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外面保安的动静已经完全消失。
半晌,谢聿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却少了一丝纯粹的审视,多了些复杂的权衡:“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和一个沈家人合作,风险太高。我凭什么信你不会转头就把我卖了,去向沈家或者‘深潜者’邀功?”
“因为如果我想那么做,刚才就不会对你说那些话。”沈惊澜语气平淡,“而且,谢先生,你现在还有其他更可靠的信息源,能如此接近沈家核心吗?林楚楚?周世昌?还是沈家那些唯利是图的旁支?”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直击要害的话:“你查了这么多年,进展如何?‘深潜者’依然是个影子。你需要一个在沈家内部、却又不在他们掌控之中的变量。我就是那个变量。”
谢聿沉默了片刻。昏暗的光线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最终,他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声音低沉:
“证明你的价值。”
“三天内,拿到‘星耀’项目过去三年真实的资金流水摘要,不要明面的财报。还有,查清楚周世昌最近三个月私下接触的所有海外账户,重点是开曼群岛和维京群岛的。”
这是试探,也是第一个任务。难度极高,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对于一个刚回沈家、毫无根基的少女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但沈惊澜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可以。”
她的干脆反而让谢聿又看了她一眼。
“怎么联系你?”沈惊澜问。
谢聿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部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黑色轻薄手机,操作了几下,递给她:“用这个。单向加密频道,每次通话不超过六十秒。位置信息已经屏蔽。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沈惊澜接过,入手冰凉沉重,显然经过特殊改装。
“三天后的晚上十点,我会联系你。”谢聿说完,拉开了清洁间的门,侧身让她出去,“自己小心。如果暴露,我不会承认认识你。”
沈惊澜将手机藏好,走了出去。消防通道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没有回头,径直向下走去。心跳依旧有些快,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冷静。
刀,借到了。虽然这把刀本身也危险无比。
接下来,就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了。
回到休息区不久,林楚楚就回来了,脸色似乎比刚才更柔和了些,大概是和周世昌谈得“顺利”。
“妹妹等久了吧?世叔那边有点急事,多聊了几句。”她亲热地挽起沈惊澜的手臂,“我们回家吧,妈妈该等急了。”
“好。”沈惊澜顺从地应道,仿佛刚才在消防通道里那场惊心动魄的交谈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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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沈惊澜在沈家表现得愈发“安分”。她甚至开始主动请教林楚楚一些礼仪和穿搭,虽然依旧显得笨拙,但态度“恳切”。秦婉看在眼里,心中那点隔阂似乎消减了一丝,偶尔也会和她多说几句话。
林楚楚渐渐放松了警惕。一个试图模仿自己、讨好母亲的土包子,能有什么威胁?她甚至“好心”地提出,可以带沈惊澜去参加一些名媛下午茶,拓展社交圈。沈惊澜“欣喜”地答应了。
暗地里,沈惊澜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飞速运转。
她利用去集团“探望父亲”的由头(秦婉后来拗不过她,给了她一张通行卡),开始有目的地游荡。她不去核心办公区,只在公共区域、休息区、咖啡厅、甚至地下停车场徘徊,像一个对一切都好奇的归家少女。
她在观察安保换班规律,监控探头的死角,不同部门员工的闲聊习惯,以及——集团内部网络的物理接入点。
财务部所在楼层戒备森严,非授权人员无法进入。但她发现,每周三下午,保洁公司会进行深度清洁,会有外部保洁人员推着设备进入各区域。而财务部斜对面,有一个为清洁工具充电的小配电间,门锁是普通的钥匙锁。
她从网上购买了简单的开锁工具(以“研究锁具结构”为名),并在一次“无意”中,将一点不起眼的、特制的延时导电凝胶,抹在了那个配电间的锁芯内部。这种凝胶会在七十二小时后逐渐固化,导致锁芯转动不畅。
第三天下午,深度清洁日。果然,保洁人员发现配电间门锁故障,报告后勤。后勤人员赶来维修,门被打开。
沈惊澜“恰好”路过,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维修人员正在检查锁芯,门虚掩着。
她等待片刻,趁维修人员去找工具的间隙,如同游鱼般闪身而入。配电间很小,堆着清洁工具和备用零件。角落里,有一个为整层楼部分区域提供备用网络接口的老式交换机,线路杂乱。
她快速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里面装着看似普通的书本和文具)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设备——这是她用旧手机部件和特定芯片改装的微型网络嗅探器(逻辑上借鉴了她对“系统”的探测思路,但技术手段降维到现实世界可实现的程度),并巧妙地将其接入交换机一个不常用的端口。设备自带微型电池和存储,会被动捕获流经该交换机的部分数据包,重点是含有特定关键词(如“星耀”、“跨境”、“特定海外银行代码段”)的通信。
这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做完后,她立刻退出,轻轻带上门,仿佛只是好奇看了一眼。
锁芯被维修人员拆下修理,无人察觉异常。
至于周世昌的海外账户……这更难。她无法直接接触他的电脑或财务记录。
但她换了一个思路。周世昌这样谨慎的人,不会用公司或公开的电子设备处理敏感联系。他可能会使用不记名的预付费手机,或者……利用某些特定场合进行线下交接。
沈惊澜开始利用“林楚楚妹妹”这个身份,有意无意地向一些年纪较大的、在沈家工作多年的老佣人打听“世叔”的喜好和习惯。从零碎的信息中,她拼凑出:周世昌有每周四晚上去城西一家老牌雪茄吧独坐一小时的习惯,那家雪茄吧隐私性极好,没有监控,客人非富即贵。
她不可能进去。但她记住了这个信息。
第三天晚上九点五十五分,沈惊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那部黑色手机静静躺在掌心。
十点整,手机屏幕无声亮起,一个加密通话请求。
她接通。
“说。”谢聿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有些微的电子失真,但冰冷依旧。
“星耀项目,过去三年,有至少四笔总额超过八千万美元的款项,名义上是支付给海外合作方的‘技术授权费’,但收款方公司注册地址模糊,且在款项到账后三个月内陆续注销。资金最终流向追踪困难,但有迹象表明经过位于列支敦士登的一个中转账户。”沈惊澜语速平稳,说出嗅探器捕获并经过她初步筛选分析的信息核心,“具体的账户名和部分流水号,我可以给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周世昌。”沈惊澜继续,“他每周四晚上会去‘蓝湾’雪茄吧,固定包厢。但过去两个月,他每次离开时,手里会多一个同款式的棕色牛皮纸文件袋,厚度类似。我查了那家店的消费记录(通过一点非官方渠道),他自己只消费雪茄和酒水,没有购买或寄存物品的服务。文件袋来源不明。疑似线下交接。”
又是一段沉默。谢聿在消化这些信息。星耀项目的资金异常,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测。而周世昌的线下交接习惯,则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可能突破其防线的切入点。
“你比我想象的能干。”谢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东西怎么给我?”
“明天下午三点,市中心图书馆,三楼东区自然科学书架第三排。有一本《深海未知生物图谱》,第147页和148页之间。”沈惊澜早已想好交接方式。图书馆是公共场合,人流适中,监控存在但死角也多,适合放置微型存储卡。
“可以。”谢聿干脆地应下,“继续保持观察,不要主动接近周世昌。林楚楚那边,适当示弱,获取信任。有紧急情况,用这个频道呼叫我,但非必要不要用。”
“明白。”
“另外,”谢聿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变化,“沈弘毅的病情,有蹊跷。我的人查到,他入院初期的主治医生,上个月突然辞职出国,目前失联。新接手的医疗团队,背景很干净,但……太干净了。”
沈惊澜心下一沉。果然,连父亲的“意外”昏迷,都可能不是意外。
“我会留意。”她说道。
通话时间接近六十秒。
“小心。”谢聿最后说了两个字,然后通讯戛然而止。
沈惊澜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夜色中的沈宅园林静谧奢华,却仿佛每一片阴影里都藏着噬人的怪兽。
合作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谢聿暂时认可了她的价值。
但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周世昌,林楚楚,还有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深潜者”……她必须更快地成长,获得更多的筹码。
父亲留下的“幽灵账本”是关键。她需要找到访问它的方法。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看似完美无瑕的假千金,林楚楚身上。她能在沈家安稳享受二十三年富贵,真的对“深潜者”一无所知吗?她和周世昌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沈惊澜的眼神在黑暗中,越发冰冷锐利。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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