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牢狱,李道松靠着沈絮瑶的笑脸撑过每一天。
出狱那晚,他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新男友照片撕得粉碎:“阿瑶,我回来了。”
“你说过要等我,怎么转头就做了别人的小公主?”
沈絮瑶瑟瑟发抖,不敢说出当年离开的真相——是她母亲跪着求她放手,用命逼她离开。
她以为躲到国外就能两清,却不知李道松早已在她骨血里刻下烙印。
他笑着将新的刺青针抵在她心口:“这次,我们刻个永恒的。”
“公主该回家了,回到你的怪物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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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出狱后,刺青贴在你心口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豆大的水珠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股子尘土混杂铁锈的腥气。
李道松站在监狱那扇厚重的铁门外,肩背绷得笔直,像一杆锈蚀了五年却仍未折断的旧枪。
没有行李,只有一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蓝色囚服,裹着他比五年前更显嶙峋的骨架。
雨水顺着他极短的头发茬流下,淌过额角一道浅淡的疤。
滑过紧绷的下颌线,最后消失在领口深处。
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这湿冷、却自由的空气。
肺叶里积压了五年的污浊似乎被冲刷掉些许,但心口那块最沉最硬的地方,纹丝不动。
那里烙着一个名字,一张脸。
沈絮瑶。
起初那两年,她是照进铁窗里唯一的光。
每月一次的探视,是他活着的刻度。
她总是穿浅色的裙子,坐在隔音玻璃对面,手指细细白白,贴着冰凉的玻璃,努力对他笑。
眼睛弯起来,里面有水光,亮晶晶的,他说像落进了星星。
她说话声音软,隔着电话听筒传过来,有点失真,却字字敲在他心坎上。
“道松,你瘦了。”
“道松,律师说情况在好转,你再坚持坚持。”
“道松,我给你存了钱,在里面别亏着自己,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她省吃俭用,生活费大半填进了他的账户。
她知道里面日子难熬,没钱寸步难行。
她甚至低声下气去求了家里那些早就不来往的远亲,只为了找个“最好的律师”。
虽然最终也没能改变刑期,但他记得她每一次奔走后,疲惫却仍强打精神来看他的模样。
后来,光就淡了。
星星好像蒙了尘。
她来的次数少了,间隔越来越长。
偶尔来,也是坐立不安,眼神飘忽,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看表,说学校忙,说有事。
脸上那点笑意,像是糊上去的,僵硬,不达眼底。
再后来,那点糊上去的笑也没了。
最后一次见她,是大前年的秋天。
她穿了一件他从没见过的米白色风衣,料子看起来很好,衬得她肤色更白,却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
她没怎么看他,手指一直无意识地绞着风衣腰带。
“李道松,”她连名带姓叫他,声音干涩,“我得走了。去国外…读书。”
他当时隔着玻璃盯着她,没说话。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
她终于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下,又垂下去:
“你…好好改造。”
“以后…别再冲动。”
然后她就走了。
没回头。
米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探视通道尽头,像一滴水蒸发了。
再之后,便是漫长的、彻底的黑。
人间蒸发。
直到去年,一个以前跟着他混、后来还算有点良心的兄弟来探监,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松哥…那什么,瑶姐她…好像交新男朋友了。”
“开跑车的,挺有钱,听说对她好得不得了,宠得跟什么似的…”
“送她去国外那个什么艺术学院了…”
兄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敢看他骤然阴沉的眼睛:
“松哥,你也别太…这女人嘛,都现实。”
“你现在这样…她也难…”
后面的话李道松没听清。
耳朵里嗡嗡的,只有那句“交新男朋友了”、“宠得跟什么似的”、“去国外了”在反复冲撞。
胸腔里那股憋了许久的暴戾,混着绝望,轰然炸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现实?
难?
他为了谁变成这样的?
为了谁在拳头砸下来时没收住力?
为了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熬干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臭水沟里的老鼠?
呵。
他扯了扯嘴角,在冰凉的雨里,慢慢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雨水流进他咧开的嘴角,尝起来又苦又涩。
很好,阿瑶。
他的公主,嫌弃他了,飞走了,飞到别人的金丝笼里当宝贝去了。
怎么能呢?
他舔了舔后槽牙,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铁窗锈蚀的味道,混着此刻冰凉的雨水。
眼底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彻底湮灭。
老公这就来…接你回家。
回到我们的地狱里来。
公主怎么能独自干净?
雨幕中,一辆黑色的旧桑塔纳悄无声息地滑过来,停在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同样透着戾气、却对他满是恭敬的脸。
“松哥!”
李道松没应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内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机油的味道,熟悉又陌生。
“东西呢?”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开车的小弟赶紧递过一个帆布包。
李道松拉开,里面是几件干净但廉价的换洗衣物,一包最便宜的烟,一个打火机,还有一部屏幕裂了几道的旧手机。
他拿起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手指在碎裂的玻璃上划动几下,调出一个地址,还有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地址是本市一个高档公寓小区。
资料上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某家投行的年轻高管。
照片里,他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笑容温和自信。
女人侧着脸,只能看见柔顺的长发和一小截白皙优美的脖颈。
李道松的指尖,重重按在那个女人的身影上,几乎要将那破碎的屏幕按穿。
“去‘翡翠湖’。”他报出那个公寓小区的名字,声音平静无波。
小弟应了一声,车子碾过积水,驶入迷蒙的雨夜。
翡翠湖公寓,名副其实,即便在雨夜也能看出其精致。
绿化很好,楼层不高,灯火温暖。
李道松让车停在小区外一条僻静的辅路上。
“在这儿等着。”
他拎起帆布包,推门下车,重新没入雨中。
没有走正门,他沿着小区外围的铁艺栏杆走了几十米,找到一处监控死角,雨水和茂密的常青藤提供了掩护。
他动作敏捷得不像坐了五年牢的人,手在湿滑的栏杆上一借力,翻身而过,落地无声。
按照记在脑子里的楼栋号,他很快找到了目标单元。
楼门需要刷卡或密码。
他站在檐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从帆布包里摸出那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
他在等。
雨声淅沥,时间一点点流逝。
脚边积起一小滩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白色的保时捷Panamera缓缓驶入地下车库入口。
李道松眼神倏地一凝,丢了烟蒂,用脚碾灭。
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单元门“嘀”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先出来的是一把精致的透明雨伞,伞下,女人被一个高大男人半搂在怀里。
男人举着伞,小心地将大半都倾在女人头顶,自己半边肩膀淋在雨里也浑不在意,正侧头对她说着什么,笑容温柔。
女人穿着藕粉色的家居长裙,外套一件米白色开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微微仰着脸听男人说话,侧颜在单元门透出的暖光里,白皙得几乎透明,嘴角噙着一丝浅淡柔软的笑意。
正是沈絮瑶。
和李道松记忆里最后那个苍白憔悴的影子截然不同。
眼前的她,被精心养护着,裹在舒适柔软的名牌衣料里,连指尖都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那是一种被妥善收藏、远离一切风雨尘埃的娇贵。
男人搂着她,走向停在单元门口另一辆临时停靠的黑色奔驰。
司机已经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让阿姨提前准备。”男人低头问,声音透过雨幕隐约传来,是刻意放低的醇厚。
沈絮瑶似乎轻声回了句什么,男人笑意更深,在她发顶极其自然地吻了吻。
就在沈絮瑶俯身准备上车的前一瞬,她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转过头,朝着李道松站立的方向,望了过来。
雨帘模糊了视线,檐下的阴影更加深重。
可她就是看见了。
隔着十几米的雨幕,隔着五年的光阴,隔着从此天堑般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脸上的浅笑瞬间冻结。
瞳孔急剧收缩,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血色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顷刻褪尽,比五年前最后一次探视时还要苍白。
挽着长发的水晶发簪似乎都随之失去了光泽。
她猛地僵在原地,手里的小提包“啪”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阴影里的那个身影。
“瑶瑶?怎么了?”男人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阴影和如注的雨线,“看到什么了?”
李道松动了。
他从檐下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没打伞,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淋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却萧索的线条。
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深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角不断滑落。
但他的眼睛,亮得骇人,像淬了冰又燃着火,穿透雨幕,精准地钉在沈絮瑶脸上。
他走到她面前,在男人惊疑戒备的目光中,在司机迟疑着上前半步的动作里,停下。
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每一根颤抖的睫毛,能看清她眼底铺天盖地的惊恐,以及惊恐深处,那一丝他熟悉至极的、破碎的倒影。
他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手指,带着雨水湿漉漉的触感,轻轻拂过她冰冷滑腻的脸颊。
最终停在她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捏住,迫使她仰起头,直面自己。
然后,他扯动嘴角,那抹在雨夜里酝酿了一路的、森然而愉悦的笑意,终于完全绽开。
“阿瑶,”他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狱里浸染的沙哑和不容错辨的亲昵,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温柔,“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脸色骤变、试图上前分开他的男人,笑意更深,也更冷。
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从湿透的裤袋里,摸出那张从旧手机里存下、早已被体温焐得发皱、又淋了雨模糊不清的打印照片——
上面正是这个男人搂着沈絮瑶,在某个阳光灿烂的街头。
李道松两根手指夹着照片,举到沈絮瑶眼前,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在男人怒喝出声、伸手来夺之前,他手指微微用力。
“嘶啦——”
清脆的、帛锦撕裂般的声音,在哗哗雨声中,异常刺耳。
照片被他从中间,缓缓地、从容地,撕成了两半。
男人那自信微笑的半张脸,扭曲着分离。
李道松松开手指,两半废纸飘落在积水中,迅速被雨水浸透、污损。
他重新看回沈絮瑶惨无人色的脸,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稍稍用力,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砸在她颤抖的心尖上:
“你说过要等我。”
“怎么我一不在,”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裙,掠过她身后那辆豪华的奔驰,最后落回她惊惶失据的眼眸深处,缓缓吐出后半句,带着砭骨的寒意和讥诮,
“就跑去当别人的小公主了,嗯?”